H大的军训对于同市的其他几个军工背景的大学而言简直算是小打小闹,但当陈尘知道这届军训要持续十四天的时候,还是头疼起来。
他显而易见的没有什么意志力。能带病撑过高三一年,活着去参加高考考进一个本科已实属不易。Q城一中入学的军训就是走个形式,甚至连晚自习还要继续上课。对于即将到来的这场历时两周的模拟版魔鬼训练,他希望自己不会中途就坚持不住而休学。
事实证明他一定程度上对自己有充分的认知,尽管军训只是在第一天异常严格,虚弱的大学生一上午一共只被允许休息二十分钟,但陈尘一定是这批大学生里最虚弱的一批了。晚上回到宿舍,他恨不得脱了衣服倒头就睡,第二天再一脸茫然的被室友拽起来。
陈尘有严重的起床气。要不是叫他起床的是还不太熟的齐进,他真想一个拳头砸过去,再不管不顾的躺回去睡个天昏地暗。
一整个上午陈尘心脏都不太舒服,脸阴沉着要拉到地上去,前后左右的人想趁着休息时间跟他说小话,都被他吓回去了。江浔过来给他送过两次水,他困得脸皮擦地,差点要江浔扶着喂他。
这次中午回去陈尘连裤子都没脱就死床上了。没躺多久,感觉自己的脸被拍了几下,好像是江浔。来问他吃不吃午饭,他回以沉默。眼皮再次合上没多久,又一阵天旋地转,江浔两只手卡着他胳肢窝直接把人提拉起来,陈尘被强制开机,愣愣的坐在床上,靠着墙看着其他三人对着他傻笑。
“快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江浔把帽子戴上,显得十分利落。
陈尘又发了一会呆,才摸索着下床,把刚才没来得及打的一巴掌还给江浔,再接过他手里的玉米。
“边啃边走吧。”江浔说,帮陈尘到处找他丢掉的帽子。
四人一起走出宿舍,离军训场地大概三十分钟的脚程,每个人都充分体会到了校园面积大的痛苦。
从校园西北边向东南边出发,一路上不少穿着军训服蹬自行车赶路的新生,陈尘无比羡慕。
“我也想骑自行车。”他对江浔说,“好久没骑了。”
“嗯,自从上次被醉汉袭击?”
“你知道这事啊,看我朋友圈了?”陈尘惊讶的说,“看了不给我点赞。”
“我从来不点赞,只视奸。”
那是一年前的事了,陈尘心情不好,出门夜骑,没想到家附近除了上坡就是下坡,爽完却骑不回去了。只能一边推一边走。快走到家,遇见一个醉汉,摇摇晃晃拧着身子过来,举起手指着陈尘骂。陈尘被吓了一跳,0.001秒之后,思考完自己骑车S型的起步路线,果断弃车而逃,本就不结实的自行车被他使劲往地上一摔,就这么报废了。
自从那之后他的自行车就再没修好过,他自己也再没骑过车。
下午的训练轻松不少,估计是教官们见证了几个学生晕倒,不敢再试探脆皮大学生身体素质的底线。
陈尘虽然有很强的集体意识,但他还是理解不了军训。他难以理解一大堆人花费十几年的时间把他训练成一个坐椅子上能坐一天的学习机器,连他自己都沉迷于扮演其中,现在突然把桌子掀了,卷子撕了,连同十几年得来的观念和习惯一并抛了去,再给他个大耳刮子,告诉他学的这些都是狗屁,只有现在撑过这种煎熬的体力折磨才算牛逼,剧烈的反差让他难以适应。再加上他本就满身反骨。上学时他最爱做的事就是政治课上学数学,数学课上学地理,地理课上看小说。现在训练时教官一大声嘶吼,他本能的就想反抗。还好他被社会训化的比他姐成功,不然也不会后者到现在都不回家,而自己还能接着在这个压抑的环境里畸形的生长。
也许是拜中午的午觉所赐,陈尘精神比上午好了很多,至少能不当挖石油的磕头机了,休息时间大家表演节目的时候他还能跟着笑笑。
“你怎么不上去唱?”江浔凑过来,“我记得你唱歌很好听,特别是跟沈景铄一起唱的那个。”
“可以啊这次,你已经三天没跟我提过他了,我还以为你才是他舔狗呢。”
江浔罕见的没回怼过来,陈尘意外的转头看向他,对方欲言难止。
“我应该当他备胎,”江浔冲他扯出一个不算好看的微笑,“也许还能捡到不少你送他的好东西呢。”
陈尘皱了一下眉,他下意识的想说,你知道啊,他死盯着对方的眼睛,希望能看出什么破绽,但几乎马上就否定了自己疯狂的想法。
江浔如果知道了早就跟他说了,不会在这跟他打哑谜。陈尘见江浔的第一眼就知道,对方是一个擅长撒谎的诚实人,擅长撒谎是因为他足够聪明,诚实是因为他足够善良,如果不是什么完全不能避免的原因,江浔不会撒谎,他会觉得隐瞒没有必要。
“那还真是有很大可能,”陈尘收回目光,砸砸嘴,“我住校期间送给他过一盒泡芙,被他反手送他朋友了。”
“那还真是可惜,作为他当时的室友,我竟然没收到。”
“我没感觉你会喜欢吃甜的。”
“你不知道从别人手里抢来的就是比自己手里的好吃吗?”江浔瞥了陈尘一眼。
“那我有机会也给刘初也买一盒,你再抢过来吃。”
“不是?你还想当学长的舔狗啊?”江浔轻轻用肩膀撞了撞陈尘。
“我在你那儿就不能当回人吗?”
“你在我这有前科,我现在看见你就觉得你还要做谁的舔狗。”江浔又挑衅般的撞了一下,这次加大了力度,足以能让陈尘感觉到他是故意的。
一般这种时候,陈尘都会经不住江浔的撩拨,狠狠的撞回去,但这次没有。江浔转过头去,看到陈尘低头盯着身下的草坪,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画着圆圈。
江浔耐心的等了会,越得不到否定,心底就越往下沉一分。陈尘有其他事没跟他说,他几乎是立刻得出这个结论。
他正想着怎么能又不逼着陈尘,又能让对方开口,身旁的人猛然抬起头,眼神虚焦到半空中某一处。
“学长昨天给我发微信,约我去酒吧玩。”
“你看吧,我说什么来着!”那个什么鬼学长肯定是对陈尘有别的意思!
陈尘听不到江浔内心的叫嚣,他顿了顿,接着说,
“我一开始是真的以为,他只是随便加一个学弟。直到他真约我去酒吧,我就去查了一下,发现那是一家还小有名气的gay吧。”
江浔的瞳孔猛地一缩,呼吸停滞了片刻。他平复平复飙升的血压,轻声问,
“那你想去吗?”
“我吗......”陈尘思考了片刻,“我觉得我有点活得太压抑了,我想放松一下,好好放纵一次。”
“那你可真乖。”江浔想疏解一下陈尘莫名沉重的道德包袱,“去酒吧玩难道就算是放纵了?”
“你不懂......”陈尘不是很想说,但还是和他解释了一下,同时也是说给自己听,“gay吧一般都......挺乱的吧。”
江浔愣了一下,然后就只想狠狠敲打一番对方的脑壳。他忍住这股没由来的邪火,想找些强硬的话说给对方听,但又完全找不到合适自己的立场,想想只能说,
“那你......保护好自己的屁股?”
“噗嗤!”陈尘被他这句话逗得笑出声。他终于肯把视线从空气挪到对方身上,再开口,语气却充满了犹疑。
“我都没想好如果刘初或者遇到的其他人真这么想,我应该怎么办?”
该死!你不是应该先思考怎么拒绝吗!
江浔闭了闭眼睛,揉揉眉头皱起的千沟万壑。
他张了张嘴,又合上,等好不容易再次组织好语言想开口,却被一阵急促的哨声打断。
“走吧,集合了。”陈尘迅速起身,拍拍屁股下面的灰,似乎早就想结束这一话题了。
江浔感觉自己内心的火焰被这一声哨子惊醒,原本在飓风中挣扎临近熄灭的火星又一次复燃,卷起了铺天盖地的山火,幕布般遮住云层中闪出的弯月。
陈尘刚向前迈了一步,就被一股巨大的拉力拽住了。他回头,江浔仍坐在原地,没动,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正讳莫如深的凝视着他。
“如果你到时候不太愿意的话,给我打电话,”他开口道,
“我去接你。”
这场远在地球另一边的盛大火焰,蝴蝶效应般通过两人触碰的肢体,成功在火舌侵袭不到的地方刮起一阵旋风。处在风暴中心的陈尘却很平静,他盯着江浔逐渐下滑,即将要十指相扣的手,他向后缩了缩,冷漠的抽回去。
他不禁开始考虑那副可怜的围巾,是不是并没有给错主人。
他站回到队伍里,把自己隐藏在众多迷彩服之内,再把兴奋的脉搏掖进袖子,把跳动的心脏从嗓子眼塞回肋骨。他想了很久,才惊讶的发现,自己想到的更多的,却是沈景铄。再眯着眼看,每一个沈景铄背后,都藏着江浔低头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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