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民政局里人不是很多，姚烨依稀记得每年只有在被人们赋予特殊含义的日期里，朋友圈才会出现一些领证官宣的消息。
周围的小情侣有的在窃窃私语咬耳朵，有的互相依偎在一起脸上满是幸福的笑意,反观她和齐易桉，两人正襟危坐，中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副很礼貌又拘谨的模样。
倒是坐在他们前面的两个人，像是闹了什么不愉快，女生黑着脸只顾低头看手机，旁边的男生和她说了几句什么，她均是当作没听见。
广播里喊了他们的名字，女生立马站了起来，男生看着座椅上被她落下的包包，似是有些无奈，但还是帮她拿着追了上去。
齐易桉看上去似乎有些紧张，他双手搭在腿上，指尖一下下地点着膝盖。
“齐易桉。”姚烨叫他。
“嗯？”
“你是不是很热？”
“没有。”齐易桉摇摇头。
几颗汗珠顺着脸颊掉下来，他赶紧抬手擦掉。
“有一点儿，还好。”
他身上的白色衬衫已经被汗水湿透了，随着呼吸的起伏透出柔韧的肌肉线条。
“那个，你渴不渴，想不想喝水？”齐易桉问。
“我不渴。”姚烨看他起身，也跟着站起来，“你要去买水吗，我和你一起吧。”
“不用，外面太阳大，我马上就回来了。”
齐易桉说完转身就走，像逃似的。
姚烨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他应该是顺拐了。
齐易桉连续给自己灌了两瓶冰水才觉得稍稍冷静下来。
自动贩卖机玻璃门上映出的人影笔直挺拔，胸口上下起伏着，心脏依旧在胸腔激烈地狂跳，随着喉结的滑动，脖颈上微亮的汗珠滚下隐匿在衣领之间。
齐易桉没忍住笑了出来：“靠，真特么没出息。”
他抹了一把下巴上的水珠，又快步跑回了大厅。
姚烨站在原地，齐易桉过去将手里的果汁塞给她。
冰凉的瓶身一下子驱散了夏日的燥热，连手心的汗珠都一并带走了。
“到我们了。”姚烨说。
“好，那走吧。”
齐易桉刚要迈步，又停下来，先牵起了姚烨的手。
“说实话，我是真的挺紧张的。”
齐易桉将她的手完全包裹着，他说话时没有回头，但泛红的耳尖已经将他出卖。
“但我还是想牵着你，我觉得我能踏实一点儿。”
说着，齐易桉手上又用了点儿力，就好像只要握紧了这只手，内心就真的可以感到安定。
姚烨在他身后举着冰凉的饮料瓶在有些发烫的脸上贴了贴，随后加快了几步，离得更近了些。
负责拍照的是一个很和蔼的大姐，一见两人过来就忍不住夸赞：“呦，我在这里负责拍照好些年了，像你们两位长得这么好看的实在是不多见，真是郎才女貌啊。”
齐易桉听完一脸得意的样子，恨不得到处炫耀：“姐，你这可是太抬举我了，还不是我未婚妻长得实在太漂亮了，连带着我站在她旁边都被带着颜值拔高了好几个度。”
姚烨站在一旁有很不好意思，被握着的手动弹不得，只好抠了抠他的手心，小声说：“齐易桉，你胡说什么呢。”
齐易桉立马答道：“我没胡说，都是实话。”
一旁的大姐看着他俩乐得不行。
姚烨脸都红了，她晃晃齐易桉的胳膊：“快别说了，你先去拍照吧。”
“要不还是你先拍吧。”齐易桉说，“我帮你拿着东西。”
大姐看见他俩在这里互相谦让有些摸不着头脑：“哪有什么先拍后拍啊，你们两个要一起拍的呀。”
姚烨一愣：“我看刚才......”
还没说完，刚才排在他们前面的两人一人手里拿着一个小本本走了过来，女生很酷地摘了墨镜，将手里的证件举起来给姚烨看。
“因为我俩是离婚。”
那个男生身上还背着她的包，很友好地朝齐易桉和姚烨笑了笑，只是一眨眼女生已经走出去老远，他又赶忙去追。
闹了这么一个乌龙，姚烨耳根子都红透了。
齐易桉拉着她在红幕前坐下。
“不好意思哈姐，第一次结婚，我俩都没经验。”
“哎呀我懂的，当年我和我家那口子结婚的时候，他紧张得都要拉肚子了呢。”
大姐拿着相机对着镜头里的两个人，嘴里还不忘指挥着。
“靠得近一些，头也挨近。”
“对对对，笑得开心一些，来一二三茄子！”
大概是为了让他俩别再出岔子，拍完照后大姐还非常热心地拉着他俩仔细嘱咐了后面的步骤，以至于之后的手续办得都非常顺利。
直到钢印摁下去，结婚证交到手上的时候，姚烨都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以后要是再填资料，她的婚姻状况那一栏，可就要填已婚啦！
两个人揣着小红本慢慢走出民政局，这期间齐易桉一直没有说话。
姚烨转头去看他，发现他眼眶泛红，竟然是哭了。
“齐易桉，你......”
“没事儿。”齐易桉赶紧转过头去，手背在脸上胡乱蹭了几下，“都是太阳太耀眼了。”
初夏的傍晚，微风中还透着些许凉意。
太阳早已不像晌午时候那样炽热烤人，阳光穿过枝叶错杂的空隙，像是给时间挥洒下一片破碎的金箔。
齐易桉回过头来的时候的睫毛还是湿的，明亮的眼眸迎着夕阳，隐隐闪烁着细碎的光。
“嗯，你说得对。”姚烨有些想笑，但也不戳破他，“确实耀眼。”
今天天气正好，两个人都没着急回家，就沿着路边慢慢地散步。
结婚证虽然领了，但后面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商量，齐易桉便在附近订了个餐厅，想和姚烨一边吃饭一边聊聊天。
“你现在，还画画吗？”齐易桉率先开口。
“嗯，我在一家插画工作室上班。”姚烨说，“平时偶尔会开开直播画画，赚点儿外快。”
“你在哪里直播，我可以关注你的账号吗？”齐易桉问。
“可以。”姚烨将自己的直播账号推荐给他。
“‘摇晃的树叶’。”
“嗯，懒得想名字，随便起的。”
齐易桉翻看着姚烨的账号，按时间来算是从她大一的时候开始更新的，粉丝很多，已经有好几百多万了，动态里全都是她画的画，几乎没有个人生活。
齐易桉翻了一会儿，指着手机上的一张照片，问：“这是在学校的画室吗？”
姚烨看了一眼手机：“对。”
“但是，这好像不是季大美院的画室吧？”
“不是。”姚烨的眼神变得有些暗淡，“我没有去季大。”
齐易桉听完之后有些愣住了。
他还记得高三那年，姚烨在画室画多久，他就陪了她多久，他们一起走过无数个深夜的街道，就是为了能够实现心中的梦想。
而季大的美院，就是姚烨的梦想。
知道齐易桉肯定有所疑惑，姚烨主动解释道：“季大的学费太高了，我们家当时根本就拿不出那么多钱来供我。”
当年姚家破产，房子车子还有家里资产全都被拿去抵押还债，但依旧还有不少外债。
美术本就是一个烧钱的专业，姚烨甚至动过干脆不念大学的念头，结果被老太太知道后骂了一顿。
老太太手里是有些钱的，按照她的话来说，凡事不要全都依靠别人，丈夫不可靠，儿子也不一定能靠得住，自己手里有钱那才踏实。
那原本是老人家留着养老以备不时之需的钱，后来全都拿了出来，供姚烨去读了大学。
“大学那会儿我也会做一些兼职，赚得不少，日子也不算太难过。”
姚烨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语气淡淡的，好似这些过往并不重要，如果不是今天提起，她都快要将其遗忘一样。
可是齐易桉知道，无论现在姚烨看上去有多么云淡风轻，从原本的养尊处优到因为拿不出学费连大学都差点儿念不了，那段时间，她一定过得非常艰难。
如果自己当时在她身边......
算了，齐易桉有些落寞。
当时的自己自身都难保，又如何去保护她呢。
齐易桉满眼心疼，他抬手揉了揉姚烨的脑袋。
“那段时间，辛苦了。”
“不辛苦，都过去了。”
姚烨看着他，瞳孔微微颤抖着。
“你呢？”她问。
那几年，你去哪儿了呢？
你为什么消失了？
为什么所有人都找不到你？
“什么？”齐易桉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姚烨还想开口，却忽然被几个从身后跑过来的小孩子重重撞了一下。
她猛地向前扑过去，幸好被齐易桉稳稳接在怀里。
几个小朋友也是被吓了一跳，连忙和姚烨道歉：“姐姐对不起，你没受伤吧？”
“没事没事。”姚烨摆摆手，忍不住嘱咐道：“你们不要在路边跑这么快，很危险。”
“因为我们听有人说前面有两只狗在打架，我们想去看看。”
“狗打架？”
姚烨抬头看过去，果然看见前面路边围着一群人，隐约还能听见一个女生撕心裂肺的哭声，好像在喊什么阿黄......
等等，阿黄？
姚烨一惊：“好像是周蕊。”
齐易桉拉着她：“走，去看看。”
人群当中，一只黑色高大的杜宾死死咬着阿黄，任凭它的主人和周蕊怎么拽都不松口。
阿黄的哀嚎声已经变得有些虚弱，不断有血从它身上流下来。
“松开，你快松开！”
周蕊甚至直接用手想去掰开杜宾的嘴，但却依旧无济于事。
“救命啊！谁能来帮帮我啊！救命啊......”
姚烨和齐易桉分开人群，一眼就看见了已经奄奄一息的阿黄和在一旁哭得近乎绝望的周蕊。
“小蕊。”姚烨跑过去。
“烨烨姐，怎么办啊烨烨姐，我怎么才能救救阿黄啊。”
周蕊哭喊着，一边拼命用手捶打着杜宾。
“让我来，你们先去一边。”
齐易桉说着将身上的衬衣脱了下来，然后一把蒙在了杜宾犬的头上，看不见东西的杜宾犬有些烦躁，口中不断发出骇人的低吼。
紧接着，齐易桉抽出自己的皮带套在杜宾犬的脖子上，狠狠往上一提，猛烈的窒息感突然袭来，杜宾犬终于松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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