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寄生
刘梦脑袋里瞬间闪过实验室守则：
“当研究员靠近你一米以内时，请保持警惕。”
“防护服功能全面，你不会产生任何不适，所以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摘下头盔。”
她立刻后退了一步，心中庆幸还好还好，至少还是个人在说话，而且技术哥自己的头盔明明也没摘下来嘛。
谁知紧接着，对方的头盔里面，忽然冒出来一个十分眼熟的，小圆球。
不仅如此，那小圆球摇头晃脑地撞着头盔内侧，似乎在辨别她的位置，同时明明暗暗闪动了两下，最终顽强地亮起了熟悉的碧蓝波光。
刘梦：......要命了为什么这个时候她还是觉得很可爱啊！
但这不妨碍她转身就跑，同时冷静找出头盔的中控界面，打算把头盔的灯光关掉——莱森菌对光线非常敏感，同理推测，被莱森菌影响而情况不明的技术哥，大概率也有这方面的倾向。
谁知当她啪地关闭了头盔灯，下一秒视野里整个头盔的外侧，都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碧蓝波光。
刘梦：！！！
这些莱恩菌是什么时候来的？
她惊骇地瞪大了双眼，脑中一闪，连忙扔掉了刚才从技术哥手里接过的平板——黑暗之中，一个碧蓝色的东西就这么被她丢了出去。
然而随着光线向远处蔓延，她似乎发现了更可怕的事情。
刘梦开始在培育室里兜起圈子，躲避技术哥的追捕——好在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技术哥看起来四肢格外僵硬，动作也迟缓，奔跑的速度并不快。
她跑出一段距离，终于腾出心神大喊出声：“璐璐！”
一道平静的女声响起：“我在。”
“关闭所有灯光！包括那个雨林缸的！”
“好的。”
紧接着，刘梦就看见了她这辈子都难忘的，如此美妙而梦幻，却又如此诡谲而恐怖的一幕——
整个培育室的空中，居然都在不停掉落着碧蓝色光芒的“星星”。
刘梦：......这还躲个屁啊。
干脆一起变成蘑菇人算了。
——
如果早出生个一百年，刘梦或许就能看见某些新闻——真的有地区因为环境长期过于潮湿，而在家里各种意想不到的位置，生长出奇形怪状的蘑菇来。
更夸张的是，曾有人肺部损伤未愈形成空腔，又在上述地区中长期生活，终于在一段连绵的雨期里，因肺部长出大量霉菌而咳血。
但现在，这些奇闻趣景早已消失在了时间长流里。
这个时代，因为机械义体的滥用，人类因神经性炎症，身体排异感染而导致丧命的情况屡见不鲜，使得柔性兴奋剂，各种消炎药物和消杀工具早就大开销路。
这其中，作为生物医疗行业龙头的巨型垄断公司渡边生物，依靠研发和售卖各种新型义体和对应药物狂赚的金钱，已经到了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数字。
于是，连“菌类寄生人类，利用菌丝操控人类”这种过去常见的恐怖设定都失去了光泽——因为很多人都并不一定见过，和食用过真正的蘑菇。
刘梦本来也是其中的一员。
不过好在她最近看的热门小说实在是足够猎奇，里面还真的提了几笔这种罕见的情况。
再加上她确实警惕，反应迅速，这才没有第一时间中招。
不仅如此，刘梦也终于理解了，那古怪的实验室守则的含义：
“严禁在实验室内饮水和进食”和“严禁穿戴防护服离开实验室”，是因为实验室里莱森菌其实无处不在，研究员决不能摘下头盔，更不能带着一身莱恩菌污染室外。
“防护服功能全面，你不会产生任何不适”应该是说，莱恩菌会影响，甚至操控人类的感官系统，让人产生各种生理不适，以达到驱使其摘下头盔的目的。
“当研究员靠近你一米以内时，请保持警惕”则是因为，被莱恩菌影响的研究员不仅自己会主动打开头盔，还会试图打开其他研究员的头盔，所以要警惕靠近的所有人。
至于最后两条，“注意，没有蘑菇会说话！”和“当你发现蘑菇说话时，请立刻丢掉你的枪支”，则让刘梦有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这两句话，不会是对已经被莱恩菌影响，却尚存一丝理智的人说的吧？
刘梦并不知道被莱恩菌寄生后的人类，五感中的世界是什么模样。
但她完全可以胆大猜测——或许，他会将自己和其他人都看成来自同族的蘑菇呢？
按照这个逻辑就能合理推测出，被莱恩菌寄生的研究员眼里，其他研究员都变成了“穿着防护服戴着头盔的，会说话的同族蘑菇”。
出于对同族的维护和自然的呼唤，他自然不愿意看见自己和同族都被“困”在防护服和头盔里，于是主动摘下头盔，并热心地拯救其他“同族”。
而“当你发现蘑菇说话时，请立刻丢掉你的枪支”，更是留给尚存在一部分人类的研究员最后的请求——
当你察觉发觉眼前有“蘑菇”能够说话，那么说明你已经遇害，请用仅剩的意识丢掉武器，以免真正伤害到其他无辜的研究员。
刘梦想清楚后简直倒吸一口凉气。
她一秒钟不敢耽误，再次点亮了头盔上的光，借着那点儿光线，向着冲她跑来的技术哥定睛一看，顿时松了口气。
还好，她看到的是人。
但很快，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她的头盔上，亮起了鲜红的警告：
【警告！空气内孢子浓度过高，过滤系统运行过载，预计5分钟后失效，请您立刻前往清洗室。倒计时......】
与此同时，璐璐似乎也才检测到蘑菇培育室内的异常情况，终于在阴暗潮湿的室内一角，主动亮起了救命的绿光。
那是一个，目测不超过一平方米大的透明房间。
刘梦懒得问璐璐为什么不把她直接放出培育室——
先不提开门的瞬间会带出去多少莱森菌和它的孢子，也不提这些大公司在遇到意外事件的处理逻辑会有多么草菅人命——他们很可能会选择保留下珍贵实验样品，而非几个普通平民。
单从刘梦自身出发，眼下发生的这一切，若她还不能意识到这根本无关什么生物研究所内部派系争端，而是完全冲着她本人来的圈套。
那她还不如现在就打开头盔，成为这些可爱棒棒糖的宿主，和它们融为一体算了。
简单来说，她根本就不相信，璐璐会开门放她出去。
刘梦近乎冷酷地思考着，根本没有一丝一毫再去大门处看看的冲动，而是直接冲向了亮着绿光的清洗室。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卫斯理竟然早就等在了里面。
——
在刘梦进入清洗室的那一刻，整个培育室，包括她的头盔，重新陷入了黑暗之中。
好在幕后之人应该没打算真的逼死他们，清洗室能正常运行，已经开始工作。
但刘梦已经无心关注这些了，她正被屋外的一幕震惊得说不出话。
光线全部消失，但整个蘑菇培育室内却并不算黑暗。
因为视野以内，始终有着无数的，散发着碧蓝波光的小圆球，从天而降。
凭心而论，如果不是其中有一个全身布满小圆球，散发着碧蓝波光的“人”，正浑身异常僵硬地直直朝他们靠近的话，这场景还真有点好看。
刘梦本来不太担心，这个时候，她还是更相信科技的力量——毕竟距离莱恩菌爆发到现在已经超过2h，但这些莱恩菌始终没能喷射出什么高腐蚀强度的液体，来破坏房间的地板墙壁，或其他电子设备。
更别提被它们寄生的技术哥，磕磕绊绊，直到现在才勉强来到清洁室前......等等，什么情况！？
只见无数的莱森菌如潮水般聚集在一起，菌柄底下延伸出的本该柔软的菌丝，此刻却成了它们能够自由移动的“手脚”。
不仅如此，它们似乎有着超出认知的集体智慧与合作默契，就仿佛一群纳米小机器人，单独一个不足为惧，但若是成千上万，组成一个足够庞大的个体，便能引起量变到质变的恐怖跨越。
刘梦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它们不会真的能进来吧！？
然而事情，却往着另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了。
那些莱森菌，并没有像恐怖小说和短剧里那样，继续操控着宿主，试图打开清洁室的门。
而是转而打开了莱恩头盔，一股脑涌了进去。
这个画面着实诡异而惊悚。
就在刘梦冲到门口准备大喊着呼叫璐璐开门时，门外的防护服忽然剧烈地颤动起来，紧接着从防护服中间密封拉链处，重新挤出了大量的莱森菌。
下一刻，完好无损，双眼紧闭似乎只是陷入沉睡的技术哥，被它们整个从防护服里托了出来。
接下来的一幕，就有点过于匪夷所思了。
这些散发着碧蓝波光的莱森菌们，仿佛一道道不断拍打着沙滩的海浪，又像是动物纪录片里，齐心协力运送巨大食物的蚁群。
它们必然是有着不低的智慧，否则绝不可能轻松脱掉人类的防护服，还将人类完全托举出来。
但如果说，它们的目的是入侵、占领这间清洁室，那这种行为就完全变成了多此一举——明明它们可以操控着人类身体行走说话，以人类姿态行动。
至少这样它们才能摸得着门把手。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受这些碧蓝波光，以及棒棒糖外形的影响。
即便已经知道，这是一个完全针对她的险恶阴谋，亲眼看见眼前这样超出人类认知的事情。
刘梦微微眯起眼睛，异常沉默地盯着被莱恩菌们托举到墙边的技术哥，以及一团团仿佛柔软黏糊的巨型果冻一般的莱森菌。
大果冻前仆后继地冲向清洁室的门，被毫不意外地挡回去也不气馁，傻乎乎地接着再撞，门依旧纹丝不动......
就这么看了十几秒，她居然莫名其妙联想到了之前刷到过的那种，流浪猫咪叼着食物来找人类报恩并礼貌敲门的合成小视频......
就在刘梦为自己的联想感到好笑和震惊时，一直安静到仿佛融入阴影之中的卫斯理，终于开口说出了在进入蘑菇培育室后的第一句话：
“它们，想投喂你。”
他整个人靠了过来，同样散发着碧蓝波光的双眼简直让人难以移开视线，声音直接穿透了头盔，在刘梦耳畔炸出了阵阵鸡皮疙瘩：
“你不喜欢吗？”
刘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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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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