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演戏
“心率正常，体温正常，血压正常......就是血糖有些低。”
“不过，保险起见，我们需要抽一些血液送检。”
刘梦点头道谢，配合医护机器人抽走了一管血，涂抹上止血凝胶后，主动问道：“请问，和我一起送来的那位昏迷的同事，他现在怎么样了？”
医护机器人圆圆脑袋上的屏幕跳出一个微笑脸，回答道：“请不用担心，乔布先生只是因为吸入了过量的孢子而陷入沉睡，我们已经安排输液，帮助他尽快代谢。”
至于为什么“吸入过量孢子后会沉睡”，应该是涉及到研究所机密，机器人并未解释。
刘梦也没再追问，技术哥人没事就好。
她清楚这其中的潜规则——生物科技这样的巨型垄断公司就是有这样的底气，即便是在他们的名下的生物研究所闹出了如此重大的事故，事后态度也依旧高高在上，掌握着绝对的话语权。
而且，比起这些早就见惯了的弱肉强食，她心中更为之动荡的，是那莱森菌居然真如她猜测那般，从头至尾都没有寄生过技术哥。
所以问题应该就出在莱森菌的孢子上。
刘梦一边配合着进行了身体的常规检查，一边重新回忆了整个事情经过，包括那规则怪谈一样的实验室守则。
最终确定，莱森菌的孢子应该是具有着复杂的致幻作用。
说实话，“致幻”这个词，刘梦并不陌生。
在这个医疗设备高度完善，神经芯片种类和功能复杂多样的时代，人类的感官阈值早在资本的推动下被无限拔高，甚至形成了“幻影片”这样的灰色娱乐产业。
而下城区，特别是黑市，则是这一块的重灾区。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
一百年前，如果有人在下城区的酒吧喝到断片，那么最多是被捡走去嘎了腰子。
但放在现在，对方不仅要嘎腰子。
还要在噶腰子前，先给这个倒霉鬼植入“幻影录像仪”，将整个手术过程的感官波动都采集和录制下来——为了追寻刺激，他们一般都会“一不小心”弄错了麻药的剂量，让这个倒霉鬼中途醒来。
诸如此类的，还有涩情，打拳，抢劫等等高刺激的幻影片，大肆流通和发售。
刘梦隐约能猜到，莱森菌的研究价值到底在哪里了。
但在接下来与生物研究所审讯员的单独谈话中，她并未透露出任何知情的表现。
下午四点，他们坐在过分明亮而空荡的会议室里，一人提问一人回答，几乎是用上了审讯的话术，将几个关键问题插在一堆无关紧要的闲聊中反复提起，试探。
正常人，就算没有精神崩溃，也迟早会露出马脚。
可惜，他们遇到的是从小就混迹在下城区，在黑市中长大，并且是演员出身的刘梦。
她先是一副试图保持冷静，但仍旧惊魂未定的模样，回答问题时语速不快，但逻辑还算得上通顺，甚至还有反过来打探的意图。
可当谈话过渡到中期，她似乎是觉察出对方温和外表下的冰冷审视，不再试图刺探，神情变得惴惴不安，逻辑也出现了些微的混乱。
终于，她的情绪开始在恐惧和暴躁之间横跳。
恐惧是因为意识到事情不简单，生怕受重罚背黑锅，严重起来甚至丢了性命；暴躁则是因为经受了几个小时的反复问答，精神不堪重负，出现了下意识的反抗，甚至开始自暴自弃，开始说前后矛盾的话。
“我说了我事先什么都不知道！”
刘梦恨恨往椅背上一靠，咬牙切齿继续道：“贵司手段通天，大可直接入侵我的私人终端，提取我近期的聊天信息不是么？”
停顿一下，她偏过头猛地吸了口气，连同嘴唇也被气得微颤，无可奈何地喊道：“......求求你给我一个痛快好吧！”
刘梦这波“一镜到底”的表演堪称完美，于是审讯员也给她了个痛快——强行“安排”她在研究所的职工单人宿舍留宿一晚，美名其曰“观察身体情况”。
她于是又露出敢怒不敢言，但欲言又止的模样。
像是想打听另一个同事的情况，却被疲惫和忌惮压垮，让她最终保持了沉默。
审讯员冷冷盯了她五秒。
这其实，才是整场询问最重要的考验：
先是用冗长煎熬的问询将心防攻破，好不容易宣告结束后，在人心稍稍松懈时，又公布了一个模棱两可，没有结果的安排，观察对方是否会露出破绽。
然而，刘梦的反应非常真实，自然。
终于，审讯员关闭了录像，让人带着刘梦前往临时安排的员工宿舍。
但刘梦清楚，这场“一镜到底”的戏码还远远没有结束。
她的脑内终端大概率已经被全方位监视。更何况如今许多家具设备的AI系统都是生态联动的，宿舍里的任何电子产品，都能变作研究所用以窥探，监视的眼睛。
因为他们有一个顶级AI，璐璐。
所以，戏还要全方位，无死角地演下去。
研究所提供的单人宿舍条件十分优越，比刘梦自己那个小破出租屋好了不知多少倍。
但她一进门，就先急匆匆地冲向了卫浴室，仔仔细细洗了个澡，仿佛害怕身上残留有孢子。
这期间，她在她的上司——卫斯理的对话框界面停留了足足三十秒，最终像是忌惮什么，一字未发。
洗完澡之后，她似乎因为身心俱疲，吃过了送来的晚餐，然后早早躺上了床。
但她并未睡着，而是做起了这个时代年轻人最爱做的事情，用终端刷短视频。
只不过她一直频频走神，常常有视频循环了三五次，才滑到下一个。
——
刘梦确实是在担心卫斯理。
不过她之所以担心这个非人生物，完全是出于对自身安危的忧虑。
她现在已经几乎确定，渡边生物就是军方航空当初想要合作的另一方。所以这个天上掉馅饼儿一样的工作，其实是完全冲着自己来的陷阱。
显然，她也并非渡边生物的终极目标——那个非人生物才是。
至于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
想必是因为，军方航空依旧手握外核，才能在短时间内就研究出含有外核物质的“特殊针剂”，并肆无忌惮地迫害她这样的平民，以此引诱卫斯理现身。
但渡边生物手上却资料甚少......不，等等，说不定“特殊针剂”其实是他们双方联手合作，才能在短时间内完成的产物！
想通这一点的刘梦，后脑犹如被人敲了一记闷棍。
她整个人仿佛掉入冰水里般忍不住微微发颤，只能把自己更深的埋入被子里。
道理其实很简单，正所谓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刘梦刚被军方航空算计，因此惹上了卫斯理这么个定时炸弹，作为一个普通人，她为了活命，大概率会选择一个和军方航空势力匹敌的公司，作为自己的靠山。
于是，渡边科技就这样迫不及待地粉墨登场了。
手握外壳的军方航空，都无法真正抓住这个地外生物的“灵魂”，那么渡边生物就不可能了。
他们正在做的，是尽量不要打草惊蛇，并尽可能获得那个地外生物的信任。
所以，才有了那些戏码。
而必然和地外生物有所联系的和莱森菌，就是渡边生物为了自证实力的“投名状”。
为了演好这出戏，他们甚至并不把自己塑造成一位完全无辜而无知的友方，从天而降的救世主——显然，他们认为来自地外的强大生命，并不会过多理会人类社会的道德道义，而是青睐拥有实力的伙伴。
甚至，说得更为残酷一点。
或许在那些写好的剧本里，刘梦本该会因不小心触怒了非人生物，而死在那个清洗室里。
这样，渡边生物便能顺理成章地跳出来，向失去了能量来源的非人生物，伸出援手。
却没想到，刘梦宛如走钢丝一般，成功活了下来。
可是，这和死掉又有什么区别呢？
刘梦此刻是真的有些绝望地想，渡边生物的人，现在肯定已经在接触卫斯理了吧？
卫斯理会同意和他们合作么？
他们会谈什么样的条件，接下来又打算怎么做？
不知不觉，刘梦又将脑内终端重新切回了和卫斯理的对话框界面。
她很想孤注一掷说出自己的推测，但又很清楚这毕竟只是她的推测，毫无证据。
而且，她甚至连一句公事公办的问候都不能发，因为她十分确定，在顶级AI的存在下，她的一切信息都无遁于行。
在彼此都心知肚明的情况下，她但凡多说一个字，都是在捅破那层纸。
恍惚间，刘梦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刚毕业时，拿着一份凑不够500字的简历，试图和那些读了十几个学位的高校博士竞争一个大厂的岗位。
但很可惜，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之高，会让她的简历直接在发出后的0.001秒内就变成邮箱里的垃圾。
她现在能做的，只有等。
——
而卫斯理这边，则确实如刘梦所料。
渡边生物根本清楚他的身份，此刻也正在邀请这位地外生物，参观莱森菌真正的培育室。
至于那位与卫斯理接触的研究员，不是别人，而是一位意想不到的熟人——
马丁。
他依旧是那副不修边幅的模样，整个人的神态气质却陡然一变，不再是那个没心没肺的研究所新人。
而且，当他看见卫斯理的第一眼，流露出的情绪也并非是好奇和忌惮，而是......难以自控的狂热和痴迷。
但更令人跌破眼镜的，是他微笑着说出口的第一句话：
“许久不见，大人，您还是如之前一样强大和神秘。”
接下来会有各种反转！之前埋下的伏笔都会一一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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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演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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