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寂,裴行简自睡梦中惊醒。
屋内红烛偏动,呼吸声清晰可闻。他闭了闭眼,缓缓呼出一口气,望着头顶的帷幔,试图将脑海中那不合时宜的画面抛出去。
近日他头疾发作得少,身体也逐渐好转,浑身的热气都往身下滚,但他又不想自己动手,便只能躺在床上等反应自然消散。
约莫半个时辰后,他起身朝外面喊:“赵德海。”
赵德海匆匆推门进来,“圣上醒了?” 脸色看起来很焦急。
裴行简再看向屋外,却发现院子里站了几名天玄卫,他眉头一皱,“出什么事了?”
赵德海当即道:“圣上,刚才青山来报,林大人府上着火了。”
裴行简面色一沉,当即起身,“去林府。”
……
林听穿上衣服就赶紧往库房的方向跑,嘴里大喊:“我的钱、我的退休金——”
等到后院就见张吉和下人们拖着几个箱子往外跑,看见他过去说:“林大人,幸好发现得及时,库房里只损坏了些不值钱的东西,金银珠宝都还在。”
林听扑向箱子,心有余悸地拍拍:“还好你们还在。”
这时张吉有拉着他往外走,“林大人,这里火势大,您先在外面休息,等火灭了在下再来给您汇报。”
林听被带到了前院里,看着下人提着桶来来往往跑了数躺,那火终于扑灭了,烟雾隐没在黑夜中。
张吉急匆匆过来汇报:“林大人,火已经灭了。”
林听赶紧往后院走,“快带我过去瞧瞧,库房被烧成什么样了。”
他跟着张吉到了库房外。刚才火势不小,整个库房火光冲天,如今这儿已经快成一片废墟,
“幸好库房没跟其他房子连在一起,不然后果难以想象。” 张吉心有余悸地说。
“林大人,如今府中恐怕不安全,今日还是不要留宿在府里了。” 他建议。
就在这时,守门的小厮跑来,“林大人,皇上来了。”
林听惊讶,大晚上,这一个个都不睡觉了?
来到府门前,就见一辆豪华马车停在门口。
车旁的赵公公看见林大人出来,眼睛都弯成月牙了,“皇上听闻大人府上起火了,便立刻赶了过来。”
他偏头往里面看了看,“如今火势如何,可需要增加援手。” 说着指了指身后的一排天玄卫。
林听摆手,“不用不用,就烧了库房,已经扑灭了。”
“灭、灭了?” 赵德海不确定再问一遍,垫着脚往里面看,嚯,院子里安安静静的,屋子都完好无损。
林听点头。陡然瞥见赵公公神情似有一瞬的遗憾?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眨了下眼,就见裴行简拉开帘子,“上来。”
林听在院子里站久了有些冷,闻言便缩了上去。
车内点着安神香,透着一股暖意,车座上还铺了一层金色软垫,象征着皇帝贵重的身份。
甫一坐上去,林听就忍不住喟叹一声。紧绷的神经放松些许,一放松困意就开始涌上来。
裴行简将他的小表情尽收眼底,问:“可知是什么原因起的火。”
林听靠在软垫上打瞌睡,摇头道:“不知道,刚才我醒来时就见窗外有一个黑影从墙梁闪过,我以为是天玄卫的人,就没管。”
说话间,他的衣领挎下来。
裴行简盯着那白皙的脖颈看了几眼,终于忍不住伸手抓住那松垮的衣领贴合上。
林听觉得这动作有些奇怪,但此刻他脑子里困得只剩一片浆糊,懒得思考。
空气中蓦地一静。
林听迟钝的大脑后知后觉想起——天玄卫在监视他这个事,皇帝没跟任何人说过。
那这就,有点小尴尬了啊。
“今日天玄卫没在你府上。” 裴行简淡淡说。
“啊?哦哦。” 林听瞌睡醒了几分,摸摸鼻尖,嗯了声。
将衣领整理好,裴行简才抽回手,但目光仍留在林听身上。夜色泛着凉意,或许是刚才出来得太急,林听穿着单薄,内里一件里衣,外面匆匆搭上一件薄外套。
他喉头动了动,喊赵德海:“把披风拿来。”
赵德海正在车外守着,闻言将手上的披风递进去,透过帘缝看到车内的场景,林大人唇红齿白,睡眼蒙眬的样子,格外的可爱。
裴行简无情地合上了帘子,那抹浅色身影就这么被隔绝了。
林听眼皮子不住地打架,迷蒙间,感觉眼前一道阴影落下。
他费力睁眼,正好撞进一双漆黑的眼眸里,视线往下,是一双薄唇,此时抿成一条直线……
林听懵了一瞬,而后猛然反应过来:靠,皇帝怎么在他跟前。
两人距离不足半米,突破了安全距离。
他浑身一僵,手指扣着坐垫,猛眨了几下眼睛,“干、干什么?”
肩上蓦地一重,身上瞬间被温暖的东西包裹住。
裴行简给人系好带子,回到自己座上,“朕见林卿穿得太少,给林卿加了件衣服,不然林卿觉得朕要干什么?”
林听脸色涨红,都怪裴行简,大家虽同为男性,但君臣授受不亲,他作为君王就不能自觉与臣子保持距离么。
林听拢着披风缓了缓,“没,皇上身居高位,臣不胜惶恐。” 说完下颌就被一只修长的手挑起。
林听被迫与裴行简对上视线。
“哦?” 裴行简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人,“其他臣子惶恐都吓得浑身发抖,林卿的惶恐还真是特别,还能跟朕说得有来有回。”
夜色已深,车内昏黄烛火照亮这人一双剑眉星目,秀气非常,唇色在烛光下更为红艳。
裴行简眸色暗了暗。
“呃,可能是臣的表现比较特殊吧。” 林听说,困意弥漫大脑,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打完又不好意思地看着裴行简,扯出一抹笑,“皇上,臣困了,能不能让臣先睡觉。” 无知觉地将脸在裴行简手背上滑了下。
手上骤然触上柔软,裴行简指腹一颤,当即松了手。
“睡吧。”
迟钝的大脑敏锐捕捉到这两个字,林听当即脑袋一松,靠在车框睡了过去。
车内又陷入沉寂。
裴行简闭目等了片刻,撩开帘子:“回宫。”
赵德海抖了抖身上的冷意,望了下车内已经睡熟的某道身影,“那林大人——”
帝王的语气不容置喙:“这几日他住在宫里,让人把林听的东西收拾出来,明日带进宫里。”
赵德海眼睛一亮,“是,老奴这就去交待。” 嘿嘿,林大人又要留宿宫中了。
于是等张吉好不容易将抢出来的金银珠宝打点妥当,正要找他们家林大人复命时,就被赵公公告知:“这几日林大人留宿宫中,明日将林大人的物品清点出来,送到皇宫。”
被留下的张吉:…… 颤抖的心终于碎了。
马车一路驶进祥宁殿前问问停下。
赵德海和裴行简睁开眼往旁边一看,林听睡得正香。
赵德海当即起身:“老奴把林大人背回去。” 说着他就要去抓林大人,但一只手比他更快将林听拉过去。
裴行简抱起林听,吩咐赵德海:“掌灯。”
赵德海眼睛眯成一条缝,“好嘞。”
一路将林听抱回了偏殿,此时殿内床铺已经换上了崭新的棉被,年轻的帝王走到床沿,上身弯下,将怀里的人轻轻放在床上。
触到床榻的人哼了几声,拽过一旁的棉被将自己裹了进去,只留下几簇呆毛耷拉在外面。
裴行简担心这人又将自己裹紧出不来,拍了拍棉被,“把头伸出来。” 试图用手去拉开一条缝。
结果刚拉开就被人重新裹了回去。
就这么来回几次,裴行简才终于放了手,吩咐赵德海:
“把人盯着,免得他又把自己裹进去出不来。”
赵德海当即应声:“是,庆子看着呢。”
床榻上的人呼吸均匀,眉眼舒展,已经沉睡过去。裴行简静静看了几眼才出门。
翌日,林听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他看着床顶,发现这不是他家里的床。
嗯?
他四处看了看,才发觉这里是祥宁殿的偏殿,“我怎么进皇宫了?”
等等,他记得昨晚上府里起了火,他在院子里等火灭,然后他自己上了一辆马车。
那马车温暖舒服……是皇帝的马车。
再然后,好像有谁把他扔到了床上。
再结合此情此景,所以是裴行简将他带回来的。
马车只能在殿外停靠,那他岂不是把自己抱回来的。
林听心跳得咚咚地,掀开被角起身,眨眼又看到一片玄色缀金的披风。
这披风是谁的不言而喻,
而且他隐约记得似乎、好像、貌似有个人把披风披到了他身上,那人还很帅……
林听不敢想了。越想越心惊。
君臣之间的关系,能好到这个份上吗?
他以前在宿舍跟兄弟们见好像都没有这样吧?
思索间就听外面传来庆子的声音:“林大人,可醒了?”
林听下床穿好衣服过去开门,“庆公公,皇上去哪儿了?”
彼时,裴行简刚下完早朝,回到重华殿就就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一身青衣,这段时间头发长长了些,堪堪能盖过肩膀,弯身见垂下来,更显得面色红润白皙。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几眼,直到林听发现他。
“皇上。” 林听行礼。
裴行简面色如常地坐到御案前开始批折子,林听则在一旁安心研磨。
静谧温馨地氛围中,“吱——”
裴行简手中的墨笔差点划出折子。
他稳了稳,继续盯着折子,
“吱——” 又是一声尖锐的刺啦声。
朱红笔刚写了字,就被划掉了。
裴行简:…… 他揉了揉眉,抬头去看林听,只见这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林卿?” 林听双眼放空。
裴行简指尖点了点桌面,加重了语气,“林听。”
林听终于回神,“皇上,您喊我?”
裴行简目光在他眼神上探究片刻,询问:“刚才是有什么事想问?” 怎么魂不守舍的。
林听回想昨夜种种,总觉得像在做梦一样,
“皇上,昨夜是您把臣抱回来的吗?还有那披风——”
都用上敬语了。
裴行简淡淡:“昨夜风寒露重,朕不忍林卿受凉,便将披风给你披上,回重华殿后朕见林卿睡得香甜,不忍打扰林卿好梦,故没叫醒林卿。”
林听声音更加绵长:“臣多谢皇上。”
心中唾弃自己思想龌龊。毕竟裴行简跟其他皇帝的脑回路不一样,或许在他眼里这些行为不过是君对臣的爱重罢了。
算不上什么其他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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