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衙内,林听坐在座首,旁边坐着京兆府尹薛平。
世家公子和学子在大街上吵吵嚷嚷实在有损形象,林听就让人把他们带回了衙门。
走了一路,这两人就吵了一路。直到进入大堂都还在吵。
赵二公子气愤不已,扬言要将杨公明拉下去打三十大板。而杨公明也不屈服,称要将赵二公子的事迹传扬出去,为天下人不耻。
明明只有两个人,却将大堂吵出了数十人的气势。
左右衙役威严直立,而座首的林听却慢悠悠地喝着茶。
吵了小半个时辰,旁边坐的薛平看得心焦不已。看了眼林大人,却见他悠闲地看着下方两人争吵,就像看戏一样。
又过了片刻,他终于坐不住了,起身走到林听面前,“请问林大人,这二人该如何处置?”
再不打断,不知道这两人要吵到什么时候,吵得他头都开始痛了。
“不急。” 林听说:“再等等。” 等他们吵得没力气了再说。
于是薛平就只能又坐回去等着。
再过了两刻钟,或许是吵累了,那两人的声音终于小了下来,林听眼瞅着时机到了,便清清嗓子,适时插话:“两位,可吵完了?”
那两人互看不顺眼,却没反驳了。
林听问:“来,一个个说,你们有什么诉求?”
赵二当即大声道:“这穷酸学子故意冲撞本公子的马车,必须严惩不贷。”
杨公明也不甘示弱,倾身规矩道:“林大人,我真的只是不小心撞上去的,并非故意冲撞他,还请林大人明察秋毫,还我清白。”
“好好,我知道了。” 林听朝薛平招手:“这样,你去找找附近有没有目击者。”
薛平顿住了:“母鸡着?”
林听解释:“就是刚好看到事情经过的人。”
薛平懂了,带着人去外面找了。
片刻,他就带着一个老妇人进来。
那妇人进到堂中跪下,“大人,今日民妇就在那路口卖菜,这两人相撞时民妇刚好看到。”
林听撑起身,“这位大娘,你说说事情经过。”
那大娘回忆说:“当时确实是左边这位公子架着马车在路上行驶,右边这位公子捧着书正好从路口经过,没注意就撞上去了。” 说着那大娘还从提篮里拿出一截断木块,
“那马被撞受惊,转而就撞上了旁边的石柱,这就是被撞断的木撤。”
赵二公子顿时像只斗赢的公鸡扬头,指着杨公明:“人证物证具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杨公明回瞪赵二公子,“你——”
林听拍了拍惊堂木,“肃静,公堂之上,不要吵闹。”
果然,那两人便没再说话了。
林听又说:“大娘,你再想想,还有没有什么漏掉的?” 虽说贫困学子生活艰难,容易被世家子弟算计。但若此事真是杨公明造成的,不论赵二有没有精心设计,那他也都只能秉公执法。
那大娘闷着头想了一会儿,突然说:“还真有,俺记得当时那辆马车速度忒快。” 她朝后指着,“二狗当时正运货呢,差点被那马车掀翻。”
林听当即放大声音严肃道:“谁是二狗?”
人群中站出一个**膀子的人。“回大人,小的就是二狗。”
林听说:“你将自己所见的一一说出来。”
二狗跪在地上,他先看了眼赵恒说:“小的当时正运一车鲜花要去路口卖,就见这位大人的马车突然跑过去,那速度都快赶上单匹马跑起来的速度了,等到看见人,自然躲闪不及。”
随后他又看了眼杨公明说:“当时这位公子与另一位公子架着装满蔬菜的板车经过,东街路口人多繁杂,这两位公子便下了板车抱着一筐蔬菜准备去对岸,而这位公子低头看书,落在后面,听见马车的声音时已经来不及躲了。”
随后林听又喊了几个经过那个路口的旁观着,大家说的都大差不差。
是以,事情已经基本明了。
最后,林听做出决断:“首先,是赵二公子的马车速度太快,要是速度放慢,就能在发现人后及时停下;其次,就是杨学子在路上还低头看书,不观察周围环境,以致没能及时躲开马车。”
一个大马路上飙车,一只当低头族,你们不撞谁撞。
“这件事,你们都有责任,赵二公子,你当街飙车,是导致相撞的主要原因,所以要负主责;”
“至于杨公明,过马路还低头看书,为次责。”
赵恒当即就抗议:“林大人,你这评判得不对吧,我赵恒可是赵国公府的二公子,你就不怕我爹找你算账吗?”
得,又是一个拼爹的。
一看就是没有拿安定侯的事例做警示教育的,都这个风口上了,灵性的早就缩着脖子做人,哪儿还能在大街上吵吵嚷嚷。
林听可不怕赵国公,当即将茶杯一搁,“哦?你想用赵国公来压我?”
赵二公子骄傲地抬起脸来,一脸你知道害怕了吧。
林听眯了眯眼,“你可知道我如今什么身份?”
赵二公子说:“此次科考的中正官。”
林听:“那我背后是谁?”
赵二公子瞬间的迟疑:“皇上?”
林听冷哼一声,“你也知道我背后是皇上,今日别说你,就是赵国公亲自来了我也照罚不误,来人,将赵二拖出去打二十大板,杨公明十大板。”
那赵恒不敢置信:“林听,别以为你仗着皇帝宠爱就作威作福,你给本公子等着。” 衙役上前拉着起左右手将人拖走了。
挣扎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随后,院中传来哀嚎声。
薛府尹听得心惊胆战,凑到林大人身边,“林大人,那毕竟是赵国公府的二公子,万一打出什么好歹来,那可怎么向赵国公交待啊?”
林听抿了一口茶,疑惑道:“我为什么要给他交待,赵国公还是先想想该如何跟皇帝交待吧。”
那些学子对世家子弟恶意陷害早已深恶痛绝,赵二公子的事只怕不出明天就能传遍整个京城,到时候文人笔墨一挥,那赵国公可还有脸在皇帝跟前凑?
他这举动,也算是给那些心术不正的世家子弟敲一个警钟。
等他再出去,两人的板子都已经打完了。
赵恒被打得生无可恋,林听让人拖回赵国公府上。
至于杨公明,虽挨了十大板,但面上却看不出来。看到他过去还能作揖:“多谢林大人。”
林听拍拍他肩:“这几日可要小心谨慎,科考临近,那些世家子弟早就盯上你们了。”
说起这个,杨公明也是郁闷:“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乡试第一,又穷又破,到底有什么值得他们惦记的。”
林听嘴角抽了抽,普通的——第一?
这人对第一理解有误还是对普通理解有误?
“不过大人放心,我绝不会让那些人得逞。”
林听送杨公明到府衙外,一辆板车停在门外,车板上放着蔬菜,旁边还站着一个人。
想来就是杨公明的朋友了。
杨公明拉着那人说:“阿秋,这位就是林大人,也是此次科考的中正官。”
那人转过身来,林听这才看清对方的长相。
浓眉大眼,头发微黄,他惊讶:“这不是大墉人吧?”
杨公明不好意思地挠头:“阿秋是夜郎人。”
夜郎?林听霎时警铃大作,“夜郎人怎么会在这儿?”
近几年夜郎与大墉频频交战,两国百姓可谓水火不容。
杨公明解释道:“阿秋虽是夜郎人,但很早的时候家里遭了灾,父母兄妹都去世了,一个人流落到大墉,现在也住在南相寺,平时就帮住持给京城官员送送蔬菜什么的。”
说着他突然一拍脑袋,“哎呀,今日要将这一车蔬菜送完,来不及了,林大人我们就先走了。”
林听目送他们远去,忽然喊道:“青山。”
一个黑影倏然落在他身侧。
林听吓了一跳,“还真有天玄卫?” 他也就是试试,没想到还真喊来了人。
青山低头面无表情:“大人有何吩咐。”
林听说:“去查查阿秋。”
“是。” 黑影瞬间消失。
……
第二日林听照常进宫先去裴行简那儿点卯,然后就准备去户部。
刚转身就听裴行简说:“今日你就留在重华殿中。”
林听脚步转回,“那户部的事——” 余光瞥见赵德海又在朝他挤眉弄眼。
嗯?
赵德海笑着说:“说起来,林大人这几日在户部忙得脚不沾地,都快忘了自己贴身侍卫的职责。”
林听视线偏转,见裴行简低头批折子。
什么话都没说,
但也什么都说了。
他福至心灵,原来是嫌他在御前伺候的时间少了。
“臣明白了。” 他便走到裴行简身旁,自己一贯的位置上。
再回到御前,林听总觉得有什么事不一样了。
就比如他正专心研磨,但裴行简提笔的手只要一搭上砚台,他视线就不自觉地跟了上去。
那手骨节分明,食指间覆着薄茧,手腕有力。
指骨压着笔筒一点,林听腰腹一抖,连带着手上的墨汁洒了几滴。
裴行简视线望过来。
林听连忙拿帕子收拾干净,“臣的错。”
啊啊啊啊,他刚才在想什么,怎么就突然想起祈元节那日的场景。
说起来,他到现在都还没回答裴行简的那个问题,也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总觉得说出来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尤其这几日他睡梦中总能看到一张英俊的脸在他床上晃荡,当他起床时更是羞得不知该怎么办了。
每天清早起床都要偷偷摸摸去洗裤衩子。
反观裴行简,仿佛一直这么冷静,除了头疾发作时会持续性抽风外,正常时候倒是真有君王的风范。
他不知不觉望出了神,手上的动作许久未动。
裴行简注意到,搁了笔,将手覆到林听手上。
“林卿看着朕又在想什么?”
手背骤然裹入温热,林听条件反射想要抽回手,却被死死抓住。
“臣刚才想的有点不健康,恐污了陛下耳朵。”
说完就被那只手拽住了手腕往前一拉,林听被迫低头对上裴行简。
“说给朕来听听。”
就在这时,重华殿大门唰地被打开,一个高兴的身影跑了进来:“皇上、皇上,边关大捷——”
言丞相看到眼前的场景,手中的捷报‘啪嗒’掉地上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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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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