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里待着一个强大的鬼，一个能随时嘎掉他小命的鬼，沈知意对他的身世一无所知，但尚有理智的鬼跟人是差不多的，想要打好关系，就得从兴趣爱好下手。
这位大爷对吃情有独钟，不管他是真饿坏了还是其它原因，把这个作为出发点去扩宽道路，总是没问题的。
“等你先休息一会我们就走吧，这个地方太奇怪了，我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把事情捋顺，沈知意真正把“慧慧”当成了目标，想要把她“掏”出来，就得先了解到弱点。
“咳咳咳……”慧慧一口气没上来，呛了几声，“现在？你没看见门口公告牌上的警示？”
“什么警示？”进来的那会儿快五点了，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去看别的东西。
“这块地方在换新的领头人，旧的领头人已走，新的领头人没来，正处于混乱的特殊时期。而五点是罩子交替之时，最为薄弱，有鬼怪趁乱进城，群魔乱舞。”
被一只本身自带危险属性的鬼告警外面有危险，这真是一件不得不让人奇怪的事。
她巴不得他直接半死不活，会这么好心吗。
除非是她自己也害怕，在她还以为自己没暴露时，需要把事实说出来，让沈知意也害怕，从而达到一个共同的效果。
沈知意抓住了她话中的重点——进城。
也就是说，五点之后在外面狂欢的，不是原本在城中的鬼魂。
大鱼吃小鱼，大鬼吃小鬼，“慧慧”极有可能是城中的原住居民，城中鬼的实力远远比不上外来者，这是家猫与夜猫的区别，外来者进入时，害怕的不仅仅是人类。
缩了缩肩膀，沈知意心无波澜的露出恐惧的眼神。
“那我们得等到什么时候？”
一语双关，实际上沈知意是想看她装到什么时候，门已经进来了，她却还在跟自己周旋没有动手的意思，她还有什么样的顾虑？
这个顾虑也是沈知意关心的，有顾虑就会有危险，危险的背后，极有可能是重要的线索。
“不知道，它们不会主动袭击，只要等天亮了就会……”
慧慧的话戛然而止，模糊的视线中沈知意不知道她什么情况，只得闭上了右眼，用平常的那只眼睛去看。
就这点动作的时间，屋子里的光线一瞬间暗了下来，余光中“慧慧”的动作停在一个僵硬的动作，目眦欲裂的盯着一个方向，沈知意顺着她的目光望向窗口。
布满裂痕的玻璃窗外，沈知意看见一个怪物倒挂在窗沿上。
浑身青色，皮肤透明到能看见血管，身体跟四五个月的婴儿差不多，但比例严重失衡，头跟身体居然差不多大小。
手指与手指之间有鱼蹼连着，带着黏腻的水液紧紧粘在窗户上，眼睛大的恐怖，几乎占了整张脸的三分之一，它的鼻子急剧的抽动着，瞅着气味，摇动头贴在玻璃上往屋里寻找。
“嗙！”
从遥远的昏暗中飞过来一只一样的怪物，整只砸在窗台上，它的手蹼带着强劲的吸力，很快就在窗口固定，漆黑不见眼白的眼珠子贴近玻璃，满是兴奋的同在寻找着什么。
“嗙！”
“嗙！”
“嗙！嗙！嗙！嗙！”
一只，两只，三只……
数不清了。
它们交叠在狭窄的窗口，蠕动兴奋，如渴死的旅人看到绿洲，如饿死之人找到最后一块肉。
它们被吸引，被诱惑，越来越多的集聚在窗口。
“怎……怎么可能……”
“慧慧”已经被这阵势吓懵了，历来都是鬼吓人，沈知意算是长见识了。
“怎么可能！”声音不可置信的加大，“慧慧”指尖颤抖，目光突然移到沈知意脸上，语气肯定道，“是你！”
很快又自我否定，“不，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
她这三个可能给沈知意彻底整急了，什么怎么可能你倒是说啊，你这跟电视剧中说一堆废话好不容易要说到关键点就挂了的人有什么区别，你这样的人跑到叙利亚都吃不上四菜一汤的你知道吗！
说是重点就是重点，“慧慧”的话没能继续下去，本来就布满刮痕的玻璃终于承受不住，“咔嚓”一声，从中间分裂出几道裂痕，从沈知意的角度看去，尽是交叠纠缠的手蹼，可怖非常。
同时，门外的走廊上传来细碎的声音，一阵一阵的，这声音要说是走路也不像，跟蛇类在爬行发出的声音差不多，这不由得让沈知意想到了深林悬崖边的那群血尸，当时未见它们时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
听着这些东西，“慧慧”才自己盯上的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她当即明白过来，这人自己是铁定不能吃的了，那些东西都是被他吸引过来的，不下手她还能在注意力被吸引走的情况下逃走，一旦吃掉，自己肯定还会被二次分食。
牙齿咬住下唇，“慧慧”不甘心的掐了掐手心。
沈知意一看她眼神飘忽的样子，就知道她想溜了，他不动声色的移到她旁边，手猛地抓住“慧慧”的衣领把她按在窗户上，隔着一块玻璃，外面是叫嚣的怪物。
“啊！”
“慧慧”发出一声惨烈的尖叫，沈知意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另一只手作势要去开窗。
面容扭曲，“慧慧”脖子扭到一个常人难以做到的角度，目光怨恨的瞪了他一眼。
睁开能窥视虚无的右眼，沈知意什么都看不见，他只觉得跟前的马赛克动了一下，然后一阵冰冷的风迎面扑来，手里的躯壳失去了所有的支柱般，忽得软下来要往地上倒。
沈知意知道这是鬼魂离体了，他想要提醒大爷的话还没说出口，室内的温度骤降，仿佛一下从秋季到了寒冬，所有的东西都在瞬间冻上了洁白锋利的白霜。
好像有什么东西离开了身体，不适感随之而来，伴随着这不适感的，是厉鬼凄厉的惨叫声。
惨叫、惊恐、绝望，这些都是外面那群怪物的食粮，在厉鬼逐渐变弱的惨叫声中愈加兴奋，厚实的玻璃不断传来破碎的咔咔声。
“饿！”
“饿！”
空灵的声音，山泉击石，忽远忽近。
危险从沈知意的指尖缠绕上来，饿了许久的灵魄吃上第一口之后完全收不住，精神失去控制，他嗅着灵魂美味的味道，追寻着淡淡的金色光。
寒冷慢慢把沈知意包围起来，无论是窗外还是门外的声音，都变得格外遥远，每一口呼吸都十分缓慢，脑袋中全是放大的心跳。
“饿！”
鬼魂离体，他的右眼失去窥破虚无的功效，和左眼一样变得寻常，什么都看不见。
忽得，两只冰冷的手从他衣服下摆缓缓伸进，捏紧了他的心脏，尖锐的指甲将要破开外层的遮拦，直取他的小命。
皮肤接触到冰冷的空气，颤栗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沈知意明白到底是什么在吸引它们了，不是在他心脏的大爷，是他的灵魂。
此刻他算是终于明白了慧慧以老头子的形态跟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守护灵魂的金光被偷，只剩下不能再动的一点点，这一点点能保护他不受小鬼的伤害，但只要碰到有些道行的，他就是一盘大餐，还是一盘散发着香味自带导航的大餐。
“大爷，好歹讲点道理，我不是已经给你找吃的了吗？”
牙关紧咬，沈知意另外一只手紧紧覆在窗户的开关上，前有狼后有虎，他很难装出轻松的样子。
这句话唤醒了大爷的一点理智，沈知意感觉到心脏处的手停顿了一下。
再接再厉，沈知意道：“杀了我只能满足一时口腹之欲，我如果活着那你就不会饿肚子，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区别，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
句子太长了，恍惚的鬼魂理解不了，沈知意说完这句过后，胸口一疼，空气中漫出了血的味道。
或是也被影响到，沈知意居然在这血的味道中闻到了香味，腹中顿时空空，涌上来一股饥饿感。
玻璃破裂的声音震耳发聩，碎痕满布，它撑不了多久了。
一个方向不行沈知意就换个方向，原本他就没打算能一次性把大爷拉到他的阵营，这个过程不一定轻松。
沈知意：“杀了我，你下一个主人肯定会把你关起来，三百年？五百年？你还想过那样的日子？”
这句过后，一切静止，须臾，屋内的寒霜慢慢消散，沈知意隐约看到一个清俊高大的虚影，只一瞬，有什么东西冲进右眼，之前那种失去了什么东西的感觉消失了，右眼看破一切虚妄和黑暗。
后槽牙发痒，跟着大爷回来的，还有挥之不去的躁动，是迷茫和杀意。
他进食后被沈知意的灵魂吸引着，这种吸引是天性，会让大部分的鬼魂都失去理智，他光是要违背天性就花费了全部的力气，回到沈知意的心脏之后，他迫切的需要一个宣泄口。
“咔哒”一声，沈知意的手不受控制的主动打开窗户，顷刻之间，青色的怪物蜂拥而入，手脚并用把沈知意按到在地上，一层叠一层的压倒在上面顶到了天花板，水泄不通，无法挣扎。
这数量远远不止，沈知意身上本来就有伤口，被这么一推搡，伤口加大，鲜血的香味成为催化剂，越来越多的怪物被吸引过来，远远的，只能看到这栋楼被层层叠叠的怪物包围了，它们没有思考，被香味的绳索牵引这挣扎蠕动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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