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沅直接一个三百六十度大变脸，“妖大哥，我初见您时就觉得您气宇不凡，颇有仙风道骨之姿，简直与那些凡尘俗妖大相径庭，这叫我如何舍得收了您呢？”
傅沅心里狂笑，说到底还是怕法海的金钵，只是可惜了金钵没有用，她还是狗腿一点吧。
才没高兴多久，又听见男妖道:“不过，我有个条件。”
傅沅登时收起笑容，严肃道:“什么条件？”
“我需要进这金钵里修养一段时间。”
“什么？！”
她没听错吧，修养？敢情他根本就不是怕这金钵，而是需要这金钵。
这就有点看不懂了，既然需要金钵，刚刚给他又不要，难不成是不好意思啊。
傅沅壮着胆子上前，大方的把金钵展现在他面前，慷慨道:“你既需要你就直接拿去，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反正这金钵于她又没有用处，拿它换自己的一条命，非常值得。
见他不为所动，又凑近了些，金钵已经抵至他腹部，傅沅才发现这男妖身量很高。
夜色沉沉，狂风怒号。衣袂纷飞间勾勒出他精壮的身体。
她只走神了一瞬，很快又对上男妖的眼睛，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傅沅承认，这男妖很美，可是她犯不了一点花痴，在她认知里，越漂亮的东西就越危险，现下事实就是如此。
她都说得如此直白了，男妖应该不会推辞了吧。傅沅眼眉一挑，示意他赶紧接下。
男妖神色淡然，仅仅瞥了一眼金钵，便漫不经心地说道：“不必，你留着便是。”言罢，他化作一道蓝光，没入金钵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举动吓得傅沅差点把金钵丢出去，她拿着金钵无论从哪个角度查看，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妖不都害怕金钵吗，他可倒好，还躲在里面修养，这与影视剧描述的有点不符啊。
傅沅捡起地上的玉簪，麻利的给自己盘起发，带着这个疑问原路返回，走到先前待过的屋前，敲了敲门。
里面的侍女隔着门小心翼翼地问道:“是大师吗？”
“是我。”
她们对法海可真有信心，要不是她自己命大，早死绝了。
侍女一喜，打开门迎她进来，“大师果真厉害”，说着朝里面大喊:“夫人，大师回来了。”
话音未落，那位贵妇便被另一名侍女搀扶着走近，欣喜若狂地说道：“大师，请快快入坐。”
贵妇走上前来，拉着她的手在桌旁坐下，对着傅沅便是一番赞不绝口，称她果然非同凡响，成功地将那女鬼收服。
傅沅心虚得要死，没敢应她的话，万一那男妖以为自己顶他的功装腔作势，出来不得拍死她。
傅沅清清嗓子，避而不答，问道:“夫人，方便问您几个问题吗？”
贵妇微愣，继而笑道:“自然，大师请问。”
为不引起怀疑，傅沅给自己找了副说辞，道:“是这样的，我先前与那女鬼缠斗的时候不小心撞到头了，有些事记不住了，所以烦请夫人能替我解解惑。”
贵妇闻言讶异道:“原来是这样，我说先前大师怎的醒来便不记事了”，思索片刻又道:“可否为大师寻个郎中？”
“不必，夫人回答我几个问题便可。”
料想这事非同小可，贵妇正色道:“大师请问。”
傅沅暗松一口气，随即抛出心中的疑惑:“我可否来自那镇江金山寺？”
“自然是，大师小小年纪便神通广大，若非您出手相助，我那可怜的小女……”说到这里，她掩面抽泣起来，“便早已不在人世了。”
傅沅不擅长安慰人，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如今女鬼已除，夫人放心。”随后尴尬的坐着等她消化情绪。
贵妇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调整情绪，用帕子拭去眼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让大师见笑了，不知大师还有何要问的？”
傅沅继续问道:“我法号是法海？”
“……是。”虽然语调有些不对，但大师都有点自己的习惯，贵妇私以为是。
傅沅如遭雷击。她竟然真的穿越成法海了。也就是说那个系统是真实存在的，她需要攻略她自己？
这真的对吗？她如何攻略自己，难不成是一路升级打怪成长型攻略？
傅沅真是笑了。那也太看得起她了，她天生愚笨闲散，让她来玩升级流，闹呢。
而且法海不是应该是一位男性吗？她亲手触摸过这具身体，分明是一位女子。
傅沅目光搜索屋中每一处，最后来到镜子前，看到脸的那一刻，眼中瞳孔骤然紧缩。
这不是她的脸吗？怎么回事？傅沅使劲捏着自己的脸，直到捏出红印子才松开手。
不得了了，这真的是她的脸，不过是年轻了几岁，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
“大师这是怎么了？”贵妇紧步相随，目睹此景，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怜惜，“哎哟，好好的掐自己作甚，即便是降妖伏魔之辈，终究也是女儿之身啊。”
傅沅只觉得不可思议极了，若不是年纪小了点，她都要怀疑自己是身穿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傅沅从贵妇口中知道了个大概。
眼前这位贵妇是成都府都江堰商贾白府的夫人。原主就是收到她的委托前来捉鬼，为了方便她捉鬼还遣散了府里所有人。
她说了那么多就是绝口没提男妖的事，想来是不知道男妖的存在。
而在她没穿过来之前原主曾被女鬼伤到晕过去，据说当时已是气息全无。也就说原主已经死了，所以她才穿过来。
那么现在初步断定法海是女的，而且如影视剧中说的，很厉害。不过前提是真的法海，而不是她这个从现代穿过来的废柴。
目前的好消息就是她确实穿越了，换了一个身份重新活过来。
坏消息就是她穿成法海了，以后要跟各种妖魔鬼怪打交道。
傅沅觉得，以这身份加自身实力，恐怕难以长久。她不具备降妖除魔的能力，况且，法海已经积怨颇多，难免有妖魔趁她病要她小命。所以，她还得伪装得很厉害。
攻略自我的事等她苟到金山寺再说。
至于现在，她只想好好睡一觉。
白夫人见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猜想她应是捉鬼耗费精力，忙吩咐两个侍女给她打水沐浴，自己则退了出去。
侍女很快为她打好水，还说要帮她沐浴，被傅沅劝走了。沐浴之前，她把金钵裹了个严实，虽说是妖，那也是个货真价实的男的。
因为太困，她三两下就洗完了，最后躺在柔软舒适的榻上，立马睡死。
……
这一觉，傅沅睡得并不安稳，梦里皆是湖水和鬼怪，夜里被惊醒好几回，所以导致她睡到了日上三竿。
傅沅躺在床上，思绪纷乱，她原以为昨天发生的一切不过一场梦，然而现实如一击重锤狠狠砸在她心头，迫使她彻底接受这个事实。
她从榻上爬起来，不信邪的再次来到铜镜前，发现还是自己的那张脸。
这很奇怪，这个世界怎么会有人跟她长的一模一样，难道这是另一个平行世界？
傅沅琢磨半天都没理出个头绪来，后面干脆不想了，既来之则安之。
她翻开昨晚放在桌上的包袱，里面除了衣服还有张地图和一些银两。
傅沅打开地图。上面“镇江”二字用红色笔划勾勒出，圈点得尤为醒目，她目光沿着镇江一路找到现在所在的位置。
有点远啊，起码得有几千公里了吧，这里又没有飞机汽车，仅凭马匹代步，恐怕需要月余才能抵达。
傅沅叹了口气，任重而道远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从里面拿出一件新的灰白色长衫，跟昨天她穿那件一模一样。她对穿衣这方面没什么要求，只要干净就行，穿好以后拿起玉簪盘了个丸子，再戴上那串佛珠。
说实话，傅沅心里挺抗拒这佛珠的，又大又长，起码得到她胃部的位置，简直碍手碍脚的，可是为了维持人设，她又不得不戴着。
最后从旧衣裳里翻出金钵，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推门而出。
阳光如织，洒满天际，已是将近正午时分。门外已有不少小厮侍女在忙活，想来是危机解除，大家都回来了。
有侍女一直守在门口，见她出来忙端着水要帮她洗漱，傅沅连忙婉拒，她真适应不了被人伺候，显得她生活不能自理。
傅沅随便擦了把脸跟着侍女去了主厅。
行走间，她不禁连连惊叹，这里真是一处豪宅，若非有人指引，恐怕极容易迷失其中。回想起昨夜女鬼紧追不舍的时候，她满心只想着如何逃脱，现在细想，这逃脱之路，有点难。
还没到主厅，远远瞧见白夫人领着一人走来，傅沅大致猜了下那人应该就是白府老爷。
白夫人上前笑道:“大师！我已备好饭菜，只等大师来了”，接着又为她引荐道:“这是小女的父亲，说要亲自谢过大师才能安心处理事务。”
白老爷闻言挺拔身姿，竟给她躬身作揖。
吓得傅沅赶紧从怀里掏出金钵摆在面前，心说你们救命恩人在金钵里呢。
她不敢承受这礼。
白老爷面相质朴，一脸憨厚之态，给人印象颇为和善可亲。
他起身道：“此番多亏大师援手，我无以回报，敢问大师有何所需，尽管吩咐。”
傅沅真是惭愧。但对方言辞恳切，她只得硬着头皮接下去。
于是，她学着电视中和尚的姿态，单手立于胸前，装模作样道：“阿弥陀佛，贫僧……”顿了顿，想到自己是个尼姑，又改口道“贫尼佛门中人，救人性命如同登梯七级浮屠，施主不必挂怀。”
白老爷闻言更加激动，“大师当真是慈悲心肠，待小女康复，定带她亲自到金山寺烧香拜佛。老夫尚有要事，就先失陪了”，言罢看向白夫人，“夫人，就劳烦你代为招待大师了。”
“自然。”白夫人轻挽起她的手，“大师，请随我来。我特意吩咐厨房准备了素食佳肴，定能合大师口味。”
傅沅:“……”
大可不必，她能吃肉。
结果下一秒就真香打脸了。虽说是一桌素食，但做的甚是可口，傅沅没忍住多吃了几碗饭，给白夫人乐得合不拢嘴。
她以前随便惯了，很少自己做饭吃，大多都是点外卖，口味都吃腻了，都说炤火烧的菜最好吃，今日总算体验到了。
吃饱喝足，傅沅打算收拾包袱回金山寺。忽听侍女过来通报说白娘子醒了，白夫人高兴坏了，对着傅沅又是一通夸赞致谢，她无奈只得跟着干笑打哈哈。
原想着遵循原主来此的初衷，她跟着去瞧一瞧，却不料得知白娘子竟名唤白素贞，令她心头猛地一颤。
白素贞不是在青城山上修炼吗，怎么就成了白家的女儿，这也太诡异了吧。
旋即又想到自己都成法海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或许这才是白素贞真正的身份。
白素贞听闻是傅沅收服女鬼，当即起身道谢。
“无需如此多礼，此乃贫尼分内之事。既然白娘子已无大碍，贫尼亦不宜久留，金山寺尚有诸多事务等待处理，就此别过。”
如今她成了法海，那她以后绝不会阻拦她和许仙在一起，这算是她穿成法海有点小安慰的地方了。
“大师请等一下！”白素贞虚弱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傅沅一顿:“怎么了？”
白素贞在白夫人的搀扶下来到傅沅面前。此刻虽脸色苍白，却难掩姿色，她白皙额头上沁出的晶莹汗珠，垂在柔白颈侧的湿发，看着她时带着水汽的眼神，我见犹怜极了。
傅沅望着她，心中竟涌起一股莫名的怜惜，着实给她惊了一下。
这楚楚可怜的模样与影视剧中艳美绝伦的形象完全不同啊。
“大师这就要走了吗？”白素贞看着她，声音微弱。
这模样叫傅沅不忍说出决绝的话，可想到自己性命攸关，立马狠下心，道:“是的，贫尼还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
白素贞闻言，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便用笑容掩饰过去。“大师事务繁忙，小女子自然是理解，只是，先前大师答应要带小女子一同前往金山寺，不知大师可还记得？”
傅沅与白夫人皆是一怔，白夫人最先问:“有这样的事？”
“大师在我意志清醒之时说过，我命中带厄，需得跟着大师修佛渡此劫难。”白素贞的声音细若蚊蚋，却清晰地传入在场众人的耳中。
白夫人瞬间脸色煞白，她紧紧握住白素贞的手，喃喃道:“我就说好端端贞儿怎会被鬼缠身，原是这样的缘故。”
傅沅有些头疼，法海揽的事有点多了，她一介废柴，如何收场？
白夫人心中疑惑连连，想问个明白，却见傅沅一脸茫然，想起她昨晚说过忘却往事片段，顿时慌了神。
白素贞摇摇欲坠，好似下一秒就要撅过去，她强撑在那，眼里泪光点点，看向她的眼神脆弱又无助。
傅沅避开她的眼睛。她当然于心不忍，只是她现在处境也很不好，必须尽快赶回金山寺寻求庇护，若是白素贞跟她一起，路上定会耽搁好久。
白素贞见她犹豫不决，凄然一笑，道：“娘，若这是孩儿的命数，孩儿也认了，只是……”
她眼眶泛红，泪光闪烁，转向傅沅，语带哽咽：“大师，我不在乎自己命数如何，但您言我厄运之中克亲，我岂能……行此不孝之举。”
傅沅听完傻眼了，事情这么棘手的吗？
“贞儿，你切莫胡言。若你不在，为娘也不愿独活。”
白夫人哀泣道：“大师，我白府自建立以来，一直秉持着仁善之道，积德行义，从未有过半点逾越之举。小女自幼乖巧贤淑，不该受此等磨难，望大师慈悲为怀，为我儿指点迷津，助她度过此劫。”
此刻，傅沅心中也是备受煎熬，她现在顶着法海的身份，路上难免会遭遇到其他危险，带上她恐怕会连累她。
环顾四周，发现一屋的人皆以期盼的目光注视着她，傅沅沉吟片刻，终是不忍道:“我们抓紧出发吧。”
既然是命数，那不管结果如何，全看她自己了。
事关性命攸关，白夫人不敢有丝毫怠慢，半时辰左右就收拾好了所有东西。
白老爷听到消息匆匆赶回来，一家三口做了最后的道别。
考虑到自己身份特殊，傅沅专门换下她那一身佛家打扮，扮成了侍女模样，美名其曰是为了低调行事。
确实是要低调一点，要不然她顶着那一身打扮，岂不是告诉那些妖她在这快来杀了她的意思吗。
白家夫妇想着法海禅师名声大噪，路上恐会节外生枝，便同意了她的做法。
交代好一切事情后，马车缓缓启动，朝着金山寺的方向出发。
此行不过三人，一个马夫，加上她们两个。白素贞走前坚持不带任何侍女，说是要诚心礼佛渡劫，带侍女容易懈怠。
白素贞此刻倚在窗边，身形显得颇为羸弱。
这个季节正值初夏时节，天气略有些微热，加上马车内部本就闷热不堪，她的脸颊被热浪熏得微微泛红，相比之前那苍白得令人心悸的模样，多了几分活力与生机。
话说这个时候的白素贞应该还不认识许仙吧。也不对，现在的白素贞并不是妖，所以她不会去找许仙报恩。难道是许仙来找她？许仙是妖？
想法真是越想越有，傅沅觉得，不排除这种可能。
察觉到傅沅的目光，白素贞转头看她，柔声道:“大师在看什么？”
傅沅想说，在想你和许仙的八卦。
可想归想，她到底是不能瞎说，只笑道:“白娘子还是不要称我为大师了，我现在是你的侍女，这一路你得习惯起来。”
白素贞惶恐道:“这如何使得？要不大师还是与我姐妹相称？”
“可以啊，要不你叫我小青吧，我叫你小白。”
法海变小青，怎么感觉有点离谱。旋即改口道:“还是叫我小沅吧。”
白素贞笑道:“好，小沅。”
这一笑显得白素贞又乖又甜，傅沅顿时母爱泛滥，忙问她身体怎么样。
“多谢大师关怀，我尚且还撑得住。”
“那就好那就好……”
只是仅仅片刻的静坐之后，白素贞神态就略显疲惫，便缓缓躺在了马车之内。
这车厢之内空间颇为宽敞，特意为白素贞预留了充裕的休憩之地，除了前方仅余下坐的地方，后方几乎完全成了躺卧之所，铺垫着厚实的褥子，一切布置皆以白素贞的舒适为优先考虑。
不得不说，白府对她这个独生女是真疼到骨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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