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希:但这是很久之前发生的事情了,几千年过去沧海桑田,冰魔当真如此恨自己的妻子,连带憎恨人世?
系统:宿主倒不如问寻常人会因为跟妻子吵一辈子架而堕魔么?
倒也是。
林希远远看到一个男人艰难地背着一块几乎有自己大半个身子高的大冰从山上下来。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男人看上去也就一百二三十斤的样子,每走一步都在咬牙硬撑,汗水如注,头上的汗巾早已浸湿。
经过林希身边,他眼神都没变一下。这漫天灰白之中,只有他是唯一的颜色。
“三爷爷回来啦?”
“嗯,回来了。”男人送冰回来擦着满脸的汗,显得有些狼狈。
“三奶奶今天搁地里领着两个小爷爷干活来,哟,八岁就能割稻子哩,比俺家那几个懂事多啦!”
男人笑笑,回到家,小女儿正在院子里织布,见到他立刻迎上去:“爹回来啦?”
他摸摸头,道:“别干了,回屋歇会。”
女孩进屋跟爹造了饭,男人道:“在家看着门,我给你娘他们送饭去。”
“行来。”
男人出门见院里晒的旱烟叶差不多了,随手搓了掏出草纸卷起来,叼着烟悠哉悠哉提着满满当当的饭盒出门了。提着饭上坡,山风粼粼,上午搬完冰的空挡是他一天中最舒爽的时间。
林希跟在男人后面,看他迈着轻快的步子往田间去,渐渐走近,林希看到他听见妻子跟两个儿子说话的声音脚步放缓,他也不由放缓,“长大可别学你们爹,整天抽烟喝酒好样不学,灌点马尿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男人掐灭快燃尽的烟,等了一会儿见母子三人下地了,才假装姗姗来迟,招呼孩子们吃饭。
“爹来啦!”大儿子道,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过来掀开饭盒,一股饭香扑面而来:“今天有鸡腿!娘!二宝!快过来!今天有鸡腿!”
林希:老二叫二宝,大儿子不会叫大宝吧?
系统:回答正确。
女人低一上午的腰总算彻底直了,扭动间发出几声咯吱的脆响。摘下汗淋淋的头巾,随手在围裙上抹了抹泥,看向男人:“今天收工早?”
“嗯。”
“鸡腿哪来的?”
“去给人家送冰回来街上买的。”
“多少钱?”
“18文一只。”
“不便宜。”
女人走到地头,两个孩子已经狼吞虎咽地吃开了,女人净手回来拍走俩孩子去洗手,然后拿起第三只瞧着,闻了闻,摇头:“有点味了,应该是早上陈的。叫人糊弄着了吧。”
男人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道:“我刚才没说完,18文一只我跟他讲了讲,算每只15文。”
女人点点头:“这还差不多。”说着递过来,“我不沾荤腥你又不是不知道,别往我碗放。”
“囡囡有没?”
“有,给她放屋里了。”
说着,去拿盛着青菜和咸菜的碗,被男人拦住:“吃一次,没事。”
女人推拒:“不吃,吃多烧心,想吐。”
男人:“光吃青菜能行?”
女人:“人家都说吃青菜才好来。”
男人:“那也不能光吃青菜。”
女人不耐烦道:“说了不吃。”
男人本就不善言语,自从成亲后这样的对话已经发生过无数次,最终的结果都是他妥协,这次也不例外。
于是默默拿起饭菜,就着米饭吃了。
吃了饭男人又去做工,中午太热女人跟两个孩子下工,母子三人提着饭盒往回走。
下午太阳仍旧毒辣,好在院子里还有几棵树乘凉。
“俺家那些好东西我从来不碰。”
“要不三奶奶你胖不起来,好东西都叫我三爷爷和家里几张嘴吃了罢。”
“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荤腥我是半点吃不下,我觉着就吃点青菜、吃点咸菜才对胃口。”
“三奶奶这是不舍得的来。”
女人们三三两两聚在院子里剥花生,一边剥一边闲聊。
林希:冰魔老婆辈分大?
系统:嗯。
“怎么三奶奶你小姑没来剥花生?她家今年没种?”
“啧啧。人家种得好着呢,前一阵来俺家叫俺帮忙,俺没去,发那以后再不稀罕来了。”
“三奶奶最热心肠了,咋?她怎的你了?”
“我说给你们听。”
巴拉巴拉巴拉,林希大致听明白了,冰魔老婆的这个小姑子前一阵子借他家钱救急,等到冰魔家急用钱去找她借,吃了闭门羹,从那以后冰魔老婆就对小姑子留了意见。
“俺那个小姑子,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找你办事行,你找她八辈子也轮不上。就这么个人。”三奶奶啐了一口。
“他们这家子人都这样,俺那个老头子也不消说。”
林希:她说这句话啥意思?
系统:就是也好不到哪去的意思。
“咦。俺三爷爷还好吧?”
“好个芥子!你没见他喝醉了酒的时候。一岁不成驴,到老驴蹶子。他跟俺这个小姑一路货色、一丘之貉。”
“咋,俺三爷爷怎么你了?”
“别急,我慢慢跟你们说。”
巴拉巴拉巴拉,林希大致又听懂了,冰魔经常去她小姑家吃香的喝辣的,用三奶奶的话说就是“只顾自己往肚子里啜拿,一点不顾旁人”这个旁人就是她,还有她三个小孩。
“哎,俺三爷爷也真是,跟这样人搅和一块做什么?”
“毕竟是亲戚。”
三奶奶道:“亲戚怎么的,有这样亲戚俺巴不得不沾着。”
“缺她那几顿酒?瞧不起谁来。”
“哎,是来。”
林希:家长里短,鸡毛蒜皮,人言可畏,满腹竹鸡。现在感受到村头情报组的威力了。
系统:你看门外。
林希走出去,发现冰魔正提着纸包,里面还塞了冰块,此时正滴滴答答地流着土黄色的汤,走进闻还有股花生味。
花生冰棍?还用冰块冰着防止化掉,不过他俨然站在这里多时了,想不化都难。
听着里面一群人,包括他的妻子在内说他的不好,林希真切体会到了什么叫“人言可畏”。换做是他不会就这么拎着冰棍进去。
果然,冰魔转身默默离开,撩起不远处放在路边的篓子,路上本想将纸包扔掉,势出去了,手没舍得,坐在田间小路的地垄上,拿出几乎化得只剩一半的花生冰棍满慢慢舔着,四根,吃了不到二十分钟。
继续去搬冰。
到了晚上,男人家中响起了锅碗瓢盆摔碎的声音,伴随着拳拳到肉的抨击声,从窗外的亮光处可以看到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占据体力优势的殴打。
女人原本坐在炕上包饺子,男人许是喝了几杯,饺子还没下锅,三个孩子饿得眼巴巴望着锅,尽管女人已经尽力加快手上的速度,下午完了剥花生的活计又添了几袋子别人家送来的烂青菜,不摘了放地窖里过一夜便坏了,没办法,女人紧赶慢赶还是耽误了晚饭。
男人想起白天女人的嚼舌根,心中郁火难平,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抄起一旁的擀面杖打在女人头上,这一下可不得了,又一下过来,女人抓起面板上的馅盆挡在头上,馅料扣了一脸,木质的盆子却发出重重一声闷响。
林希毫不怀疑这一下如果落在人头上,一定会打得头破血流。
“娘!爹!你别打我娘!”大宝忙去拉架,二宝却“哇”地一声大哭,跑去夹在两个人中间,试图隔开他们揪头发薅衣服的行为。
“娘!爹!别打了!”
女孩也吓得直哭去抱父亲大腿,被甩开差点一头撞在炕沿上,女人忙去拉扯孩子。男人红着眼,拳头落下来不分大小人,女人瘦弱的身子挡在了几个孩子身前。
“爹!爹!你别打娘!别打!”女孩眼中满是恐惧的泪水,但这并不能让男人心软。
“娘你快跑!你快跑!”
孩子的哭号,大人的厮打,在夜里久久没有停歇,女人脸上左一块紫右一块青,头发像被人用脚踩过,衣服也破得不像样子,瘸着一条腿跑到院子里。
前后左右的邻居们早已闻声聚集在门外砸门,先前女人跑出来欲开门被男人揪住头发一把薅回去,顺带反锁了院门。
血肉相击的砰砰声,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号声,邻居的拍门劝告声,女人一下又一下挨打的惨叫声,经久不息。
直到后半夜,女人昏昏沉沉醒来,发现自己倚在门上,全身上下仿佛被人用脚碾过,试了好几次想要站起来,脸色煞白,额头尽是虚汗,屋门早已上锁,隐约还能听见三个孩子的呜咽声,以及请求他们的父亲把母亲放进来。
女人张了张嘴,能够发出声音却不打算开口,而是倚着院门缓缓闭上眼睛。
林希:他们……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系统:你想说什么?
林希:这个女人白天在外人面前说冰魔的坏话,所以冰魔打她,但我觉得冰魔明明脾气还不错,怎么喝了酒就变成这个样子?难道有人格分裂?
系统:坏话并非空穴来风,冰魔没有人格分裂,只是两个人生活久了、距离近了,难免会产生摩擦,暴露本性。女人没有对方想象中的善解人意,男人也没有成亲之前装出来的绅士温柔,双方都感到失望,甚至绝望,所以大打出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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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冰魔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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