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晓尘混进城门时,灯笼已经纷纷点亮,天色已晚,小贩收摊,路上不见行人,但凡有,也是步履匆匆。
一阵凉风吹过,刮起地上的薄叶。
他心想,“嗯?没有发现奇怪的地方。”
薛晓尘长袖一挥,一缕黑色的烟从他的长袖中涌出,最后汇集到他身旁,变成了一只灵犬的实体。
那只灵犬通体黑色,耳朵立起,毛色顺滑,它埋头地面,耸动鼻子,观察四周。
倏地,它竖起身子,看向南方,开始狂奔起来。
薛晓尘手上幻化成一根绳子,一甩甩到它脖子上。于是他被灵犬拉着跑,期间被颠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可爱,慢点,慢点!跑不动了。”
“好狗,好狗!”
灵犬停下后,他苟着腰撑着膝盖狂喘气。
不愧是拆家狂魔天下第一犬。混血的灵犬,撒丫子跑起来真是六亲不认!
薛晓尘被汗水刺激的眼睛稍稍睁开,却发现这只狗停下的原因竟然是面前有一只白色的狗。再瞧它的尾巴,都要摇开花了。
薛晓尘气得牙痒痒,揉着拳发出了略带威胁的低吟,“你——”
小可爱充耳不闻,嗅着眼前狗的脖颈,甚至还要绕别人后面去闻尾巴根。
“我让你去带我找沈铭瑞,你倒好,找起老婆来了?”
“——不好意思,让一下。”
薛晓尘这才发现,两只大狗挡在路中间,体型太大挡着别人的道路了。他只好拉着小可爱往自己这边靠,路人这才好通过。
“不好意思。”薛晓尘低着头给别人让路。
这路人穿着一双绣花鞋,奇怪的是这女子脚似乎出奇的大,鞋码竟比寻常男子还大。
薛晓尘心里称奇,然后抬起头想一睹芳容。
接下来的一幕让他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
一个女子冷不丁出现在他面前,这人只有他半身高,□□全都消失不见,长发遮脸,五官阴森。
而四周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她就像从黑暗中吊在半空中的人头。
他猛得往后一退,这“女鬼”反而还向前而来。
等这“鬼”从黑暗中走出来,才露出了全貌。
原来她是坐在轮椅上的人。
怎么这轮椅一点声音都没有!灵犬也不吠!
“小姐。”路上碰到的那女子给轮椅上的女子作了一个揖,然后走在了轮椅后面。
薛晓尘怔怔地看着轮椅上这人,只觉得这女子诡异的很,下巴尖,鼻子又小,脸又窄又小。眼睛又大,在这张脸上格格不入。脸上长着白色鳞屑,皮肉翻出,红肿一片。
那女子仅淡淡看了他一眼,然后叫了一声,“牡丹。”那只白色的狗立刻被牡丹拽着走到了她身边,急得小爱原地嗷了一声。
薛晓尘立刻拽住了小可爱,然后他抱拳道,“姑娘且慢行,在下名唤薛晓尘,斗胆请问姑娘,是否曾偶遇一位身着洁白长袍的公子?其额间绘有一抹鲜艳的红钿,宛若画中仙人。”
那女子堪堪抬起眼睑,“红钿?”
轮椅后的牡丹道,“不巧,你说的那位公子,正在小姐府上做客呢。”
那女子道,“小女裴嘉悦,薛公子所言,莫非是沈公子?”
薛晓尘道,“正是。”
裴嘉悦道,“此时他正在我家中与家母商议要事,不若一块去府上做客?”
薛晓尘闻言心中一喜,“裴姑娘有礼了,劳驾带路。”
薛晓尘跟着她俩走进这身后的小路,走近才发现通常的很,转了两次弯就见到一个灯火通明的府邸。府门禁闭,铜环上镶嵌着鱼的造型的宝石在月光下偶尔闪烁。
裴嘉悦在薛晓尘跟前,当府门被打开时,她含了含首,“请——薛公子。”
薛晓尘在府内侍女的迎接下步入府邸,庭院深深,正对着门竟是一汪池水,月光勉强勾勒出池面的轮廓,池水四周是一片窒息的死寂。
房屋墙头,通红的灯笼发出昏黄暗淡的光,小道弯弯绕绕,不好走,多长杂草。轮椅一压一条痕迹。
待薛晓尘走入府邸,池中一个黑影跃过,只留下一声细微的水声。
薛晓尘看着身前引路的侍女,穿着不像寻常侍女那么暗淡。身着霓裳,身姿曼妙,唯独一双大脚显得突兀。
他心中痒痒,却忍住了没有发问。
薛晓尘落座于雕花木椅之上,又一位穿着霓裳、发髻高挽的侍女轻盈步入,同样一双大脚,走路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她稳稳托着一套茶具,微微欠身,“请贵客品茶。”
随即她取出一只温润的茶杯,还泛着水光,置于自身面前。用木勺舀出黑茶,轻轻抖入杯内。随即提起茶壶,手腕翻转间,一道细长的水线自壶嘴而出,倾注于杯内。
侍女轻晃盖碗,空气中弥漫开来的茶香愈发浓郁。冒着热气的洗茶水被侍女倒掉,注入新的沸水,待茶盈七分,便放下茶壶,欠身行礼,退至一旁。
薛晓尘将四周收入眼底,问道,“裴小姐呢?”
侍女回道,“薛公子稍等,小姐去禀告主母了。”
薛晓尘捻着茶盖,用茶盖抚了抚茶碗,散了一口热气,心想,“怎么是主母,难不成这府邸当家的是女人?”
他抿了一口茶,初入口微苦,后一股甘甜萦绕齿间,芬芳馥郁,回味无穷。
“吱呀——”
薛晓尘放下茶,耳朵微动,抬头一看,一个黑影从天而降。直接跨坐在他的大腿上,吓得他一个激灵,差点掀桌而起。
一个小娃娃坐在他腿上,鼓掌大笑,“姐姐!姐姐!”
薛晓尘惊道,“哪来的小鬼!”
侍女惊呼,“三小姐!”连忙从薛晓尘身上将三小姐抱过来,三小姐圆圆的脸蛋顿时皱在一起,蹬着小手小脚,放声大哭。
“薛公子,真是抱歉。”侍女手脚无措,只能有节奏拍着三小姐的后背,“小姐小姐,不哭不哭。”
这时紫檀木门“砰”得一声被打开,裴小姐被推着入了门,她背后的婆婆从侍女手中接过三小姐,更为熟练地哄着小孩。
裴小姐轻声道,“薛公子,见笑了,这是三妹裴嘉丽,平常就爱爬来爬去,吓到薛公子,理当赔罪。”
薛晓尘一边道,“无妨。”一边内心挣扎,“谁家正常小孩从天花板掉下来!”
婆婆笑道,“薛公子呀,三小姐这可是喜欢你,平常她不曾钻到陌生人怀里呢。不如留下来给我们三小姐做个上门女婿吧。”
裴小姐打了个手势制止了婆婆,“不可无礼。”又道,“不知,这茶,薛公子可还喜欢?”
薛晓尘点头道,“甘甜可口,沁人心脾。就是不知何时才能见到我的同门呢?”
裴小姐眉眼瞬间舒展开,弯了弯唇,“稍后就带薛公子去见沈公子。”
……
薛晓尘只觉得脑袋越来越沉,眼皮重到无法睁开,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甚至开始摇晃。在他眼前一黑前,见到的最后一幕是裴嘉悦给牡丹一个眼神,牡丹轻手轻脚上前。
裴嘉悦道,“放心,这就带你去见他。”
薛晓尘首先是感到朦朦胧胧的触感,像是有人将温暖的手心放在他的额头上,还将他放在膝盖上枕着。
第一恢复的是嗅觉,一股淡雅的清香萦绕鼻尖。然后是视觉,眼前一团模糊的红钿动来动去。最后恢复的是听觉,他听到有人在唤他的名字,语气冰冰冷冷又有点耳熟。
“薛晓尘?”
薛晓尘终于抬起手,摸到了那抹红钿,心满意足得换了个姿势。
深陷白云中,一股淡淡的香味萦绕鼻尖,他以为自己躺在巨大的花瓣里,做了一个柔软舒适的梦,倘若不是,那自己一定是在哪个温柔貌美的仙子怀中,要睡个天昏地暗才好。
“薛晓尘,你当你是三岁小儿呢?”
嗯嗯嗯?这煞风景的声音怎么出现在这?
薛晓尘立刻堵住了耳朵,整个脑袋塞在仙子怀中,嘟囔道。
“……别吵,我要睡觉!”
下一秒,薛晓尘只觉得自己被人拎起领子,悬在半空中,离开温暖的怀抱他不适应地眯起眼睛,只见,那人冷血无情地一松手——
薛晓尘醒了,还发现自己俊脸朝地。
薛晓尘顿时怒了,撑起身子,抬手就是给他一拳。结果沈铭瑞闷哼一声,硬生生受了这拳。
薛晓尘这才发觉不对劲。
嗯?怎么今天这么好欺负。
沈铭瑞头上的红钿一直闪烁着淡淡红光,整个人脸有点绯红,似乎体温也不太正常。
薛晓尘摸了摸沈铭瑞的额头,然后又给他把脉,摸着他脸,惋惜道,“别怕,他们不疼你,薛哥哥来赎你了——”
“灵力堵塞,头晕低烧,中毒之相,作为兄长真是看在眼底,疼在心底。”
一双眸泫然欲泣,一声哀叹,俊秀的脸上满是疼惜。
沈铭瑞冷着一张脸,自然一句话也不打算说。
薛晓尘腰间挂着的玉牌隐隐发烫,然后自动飞出,浮现在两人面前,一个老头的出现在半空中。
沈铭瑞拱手道,“师尊。”
薛晓尘道,“师尊。”
王玉华喜笑颜开,摸着胡子道,“哈哈,看到你们感情越来越好,为师非常欣慰!”
薛晓尘谦虚道,“沈师弟天资聪颖,一心向道,只不过为人处世、斩妖除魔经验尚不足,本就应该多关照一下师弟。”
沈铭瑞冷笑一声,不料王玉华冰凉的目光如芒在背,“……”咬咬牙,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师兄教训的是。”
薛晓尘看到沈铭瑞这副模样,别提心底有多得劲了。
王玉华慢慢止住了笑,一双眼睛缓缓睁开,道,“你们两人此番当万分小心,妖孽作乱,应迅速压制,减少伤亡。尽力而为,不可逞强,倘若无法应付,应迅速撤退,不得硬抗。”
“是!”
两人拱手应到。
下一刻,王玉华消散在空中,玉牌又落入薛晓尘腰中。
正当薛晓尘要说什么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沈公子——”
薛晓尘被忽然发出的声音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差点一蹦三尺高,他缩在沈铭瑞怀里,从肩膀处露出一只眼,“谁?!”
原来是一个女子抱着膝盖躲在一旁,只不过没有出声,导致薛晓尘一直忽视了这有个人。
薛晓尘啧啧称奇,心想,“又是一双大脚。”
沈铭瑞道,“雪莲小姐。”
雪莲低声道,“这就是沈公子说的会带我们出去的人吗?”
薛晓尘道,“正是小爷。”
雪莲缩在一旁不说话了,一副希望被打击的模样,脑袋上甚至还有一片乌云在下雨。
薛晓尘气急败坏,“看不起人?我怎么不行了!?”说罢,他摸上了剑鞘,抽出了一把通体泛着光晕的白剑,“看好,千山第一剑客怎么带你们出去。”
铁栏杆在他面前就如同切豆腐一样,毫无阻力。
下一秒,被砍断的铁栏杆竟奇迹般再生,与断裂处缝合。
薛晓尘,“....”
不是,这?
银光再现,铁栏杆又被切开...再次完好无损。
背后两人的视线有如实形,他扭头头笑了一声,“哈哈,别急!”
薛晓尘这次看清楚了,这根本不是铁栏杆,那断口处像树干的年轮,一圈贴着一圈,这明明就是可以再生的树干!
小小裴家,诡异之处竟那么多,连个地牢的铁栏杆都与众不同。
薛晓尘冷哼一声,不过就这就想拦住他,未免也太瞧不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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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卒在换班前,还要最后一次巡视地牢。实际上地牢中连个老鼠都没有,因为这地牢除了最近关押的人尚有人形,其他的牢中都是被折磨到奄奄一息的动物,偶尔一声撕心裂肺的猫叫,吓得老鼠连夜搬家。
除了长时间不见光以外,其实这也是个清闲的好差事。
士卒长时间站立也有点疲倦了,他拿着火把一个一个牢中看,尚未发现异常,只不过心底总是忍不住乱想,这裴家抓那么多妖作什么,发狂起来多吓人....
这裴家掌门人真不是个好惹的,他心生忌惮,下次碰到她一定要慎重对待。
于是当他在地牢中看到裴嘉悦时,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猛得揉揉眼睛,确认不是眼屎蒙住了视线,顿时颤颤巍巍道,“您...您怎么在这?”
裴嘉悦坐在唯一的床上,冷冷的视线扫过他,薄唇轻抿,“废物。”
士卒的脊梁骨被一阵电流激过,全身毛孔都张开了,猛地一抖,点头哈腰,“是!是!我立马放您出来!”
他手中的钥匙刚放在锁上,忽然止住了,不对,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呢?
士卒想再次抬头确认,猛地看到了裴嘉悦近在咫尺,她一张恐怖的脸放大了看,吓人地很,惊得他跌落在地上。
“裴嘉悦”的眼眸中闪着精明的光芒,她勾了勾唇角,手指上套着士卒的钥匙,“反应很快嘛,不过没什么用。”
士卒眼睁睁地看着裴嘉悦变成了一个男子,那人笑嘻嘻地开了门,一踢钥匙,钥匙跌落在士卒面前,他轻飘飘道,“谢咯。”
只不过一片银光闪过,从外面飞进来一把剑,旋转着自上而下直冲下来。
沈铭瑞冲到他面前,拿出剑“乒乓”两下接下这招,并且将偷袭之物震开。
门外来了几位不速之客,各各皆蒙面,身形壮硕,拳头紧握。中间那位女子身形更是眼熟,正是裴嘉悦一行人。
沈铭瑞道,“薛晓尘。”
薛晓尘道,“嗯?”
沈铭瑞低声道,“当心,那些‘东西’非人也。”
攻出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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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女鬼篇】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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