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硬着头皮去联系了信息部的主管，这位是大老板亲戚，对她们一向是敷衍了事的。可是有些事情，偏偏又绕不过去。
“X总，YY客户除了我，还有哪位同事有联系权限吗？”酝酿了好久，删了又写，写了又删，终于发了出去。
过了好久，那边只回了一个
“？”
“客户说还有同事发了报价，价格不同。” 她不知道该不该这么说。
可是也想不出该怎么解释，索性实话实说了。
正期待着对方的回复。
窗口一个剧烈的抖动，负责营销的二老板聊天窗口弹出，两个字“过来。”
汪梦子心一震，赶紧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抱着笔和本，乖乖的敲响了办公室。
刚在办公桌前站定，老板批头盖脸就是一顿咆哮：“怎么回事，听说你给YY公司的报价出了问题？我不是上周再三交代过你的吗？”
“不是……”她的解释刚开了个头，就被打压下去，领导根本不听，兀自滔滔不绝的发泄不满。
“说了很多次，这是很大的客户，当时我就说你可能能力不够，要你小心小心再小心，怎么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你也是在公司三四年了吧。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她越听心里越是着急，领导到底是听了谁说的，怎么就变成她报价有问题了呀，难道是X总吗？自己前脚刚和问他联系权限的事情，他就去找领导打小报告了，这也太可怕了吧。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扣帽子。
她刚想开口，门铃一响，领导看也不看她，按了开门按钮，高跟鞋哒哒哒的踩进来，是她隔壁的T姐。
“领导！”T姐当没看见汪梦子看向自己的眼神，打了声招呼，就拉开办公桌前的椅子坐了下来。
现在变成他们两个坐着，她一个人站着，无端就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压迫。
她心里还开小差想了一下自己好怂，从来不敢坐领导前面的座位，不像T姐不过比自己进公司早十几天，就这么自然大方。
领导看了眼T姐，眼神多了点温度，淡淡开口，就将汪梦子的心凉了个透彻。
“YY公司以后就交给T跟吧！你把沟通记录都整理给她，好好交接，不要再发生低级错误了。”
汪梦子简直惊呆，这一切怎么会变化成这样。
“领导，”她大喊
“我的报价没有问题，倒是不知道公司里哪位同事私下又发了一份报价给客户，价格比您给的还要低。”她思路清晰起来，说话又快又急
“也不知道怎么拿到的联系权限，就算要报价，也得和我通个气吧。一个公司两个价格，客户当然会有想法。”
“现在当务之急……”她话还没说完，T姐就以一个更高的声音，淡淡的压过了她的话。
“这个价格是我报的，因为我看到了你的价格，偏高了。YY公司是我们业内的龙头，第一笔订单应该以促成为主，不宜高价。如果为了提成而损失了这样珍贵的合作机会，是公司的损失。”
她看到？
汪梦之用一种不可置信的表情看向T姐，她的客户，她为什么能看到，她们是平级，连领导都没有理由看她的邮箱。她为什么可以看到，而且不打一声招呼，就直接给客户更新价格，也不和她说一声。
“领导的价格是底价，我不知道你报了多少，但是总得有议价空间吧！”
T姐看都懒得看她一样，只注视着领导，说一句“领导，我觉得特殊时候应该特殊对待。”
这话可真是有魄力极了，领导笑着点点头，当即拍板让T姐全权负责YY公司的跟进，汪梦之做好交接。
她失魂落魄的走了出来，哒哒哒的高跟鞋追上来，飞快的走到了她的前面，将她甩在身后。
她坐回了座位，只听到老大姐用八卦的语气问T姐领导叫你们过去干嘛？
T姐说了一句“没啥，一点正常的工作交接！”平淡中不掩细微的喜悦。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四周竖起的耳朵和打探的眼睛也收了回去，精明如她们，早已从办公室漏出了几个字拼凑出了大概的内容，谁输谁赢，一目了然。
失败者的汪梦子枯坐在座位上，像一座石像，看着与X总的对话框上，还停留着自己发出的那一句
“……价格不同。”
刺眼的屏幕光反射石像的眼睛，盈盈有了泪光。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那难捱的几个小时，她真的好想好想不管不顾的站起来，离开这个让她心闷的快要窒息的地方。
想回到自己温暖的小床，懦弱又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更想站起来，指着T姐道貌岸然又夹不住笑的嘴角痛骂：“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曾经把你当做我的姐姐啊，去你的市场接待客户，我一张名片都没有藏私，全部都上交给你。可是你背着我联系我的客户。
可是她没有做，什么都没有，那根被连续刺激，已经敏感脆弱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的神经远比她想象的要强大，她克制住了所有疯狂的想法，维持着岌岌可危的体面，在四周意味不明的眼神中，面无表情却也兢兢业业的敲打着键盘，回复邮件，安排发货。
甚至在面对发货部蛮不讲理的延迟漏单推卸责任时，还好声好气的进行沟通。
做人要学会认赌服输，对方技高一筹，她得认。
她想。
终于，她维持着一个成年人的正常，正常的回到了家，正常的和母亲打过招呼，正常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脱下束缚的鞋子和衣服，坐在了自己松软的被子上，却也正常的，哭不出来了。
在漫长又难熬的成长过程中，她已经忘掉了哭泣这项能力。
可是汪梦子知道，她并不是已经过去了。没有过去，那些被她用理智强压下去的情绪，会在某一天，像洪水猛扑，迅猛的淹没掉一切。
那个时候，她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情形，什么样的场合，她又能不能处理这样的崩溃，去维持她或许早已不存在的体面。
“你这个小丑。”她倒进枕头里，用手紧紧的捏着被子，闷闷的说。
晚上吃饭，汪妈妈温美丽难得的把一道红烧肉做的肉香味浓，连一向嫌弃肥肉的弟弟都忍不住连吃了三四块。最后盘子里还剩下两块，汪妈妈没夹，弟弟自然的夹走了一块，只剩下一块，汪父也夹走了。
汪妈妈从丈夫筷子伸进盘子的那刻就盯着他，后者浑然不觉，看那肉都到了半空，她终于忍不住出手截停。
汪父看清楚妻子的动作，语气不好“干嘛？”
“女儿才吃了一块，你都吃多少了。”
汪父嘴角一撇，脸色难看，筷子一甩，将肉扔回了盘子里。
“不吃了，我以后老了啊，要饿死。”阴阳怪气的留下这一句话，摔门就走了。
汪妈妈表情也不太好，讪讪的看着女儿，夹起了那块红烧肉，放进了女儿碗里
“多吃点，看你今天好像不开心啊！”
汪梦子表情复杂的看着碗里那块被父亲扔掉的红烧肉。心里很堵，她不敢面对妈妈担忧的眼神，怕内心崩溃，把一切都和盘托出。
她说出来又能怎么样呢？妈妈帮助不了她，只会更加担心。然后大家一起难过，把悲伤和屈辱的感觉又经历一遍。
她真的只想做一个让父母骄傲的女儿，她想让她们只听到好消息，关于她的好消息，而不是这些糟心的事情，让她觉得自己很没用。
“没有啊！”她低下头，听见自己轻松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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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她终于又失眠了，窗帘被拉上了，月光也透不进来，在最深最深的黑夜里，她睁眼看着天花板，一片漆黑。
脑海里的意识却不受控制的钻出来，帮助她回忆，她是怎么鼓足勇气去联系的YY，一开始，那个员工面带笑容的听着她的介绍，摇摇头说没有听过他们公司。然后看着小姑娘涨红的脸，越过她去和别人攀谈了。
她鼓起勇气，一次又一次的在不同的展会，会议拜访一个又一个不同区域的负责人。终于，一个和善的中年人接过了他的名片，“MM公司吗？我听过。”
然后，她拿到了那张印着YY公司的名片，用了两年的时间。
后来，从第一封打招呼的邮件，到节日问候，到客户终于松口给了报价参数。又是半年。
她还那么清晰的记得，拿到报价的那天晚上，她也是躺在这张床上，睡不着，滚来滚去，兴奋的睡不着。
那个时候的自己，觉得感情稳定，事业也有了新突破，那么意气风发，嘴角的笑容像太阳一样甜蜜温暖。
她哪里想到，才短短十天，一切都天翻地覆了。
人生，真的是无常啊！
她叹了口气，又一次期待着，明天的太阳，不要到来！
而上天永远不会听到一个普通女孩的期待，这个世界的运转也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悲伤而停止转动一秒。
新的一天，又降临了。
汪梦子在请假和不请假之间犹豫了很久，可身体却还是先于闹钟苏醒了过来。
可怕的生物钟。
她走在路上，踟躇的脚步泄漏了她的犹豫，一个又一个脚步匆匆的人超过她。她看着那些坚定的步履，恍惚间又觉得自己回到了小时候。那个时候，没有考好试，没有做好作业，她也是这样，不敢上学，不想上学。
她甚至是深吸了一口气才进的办公室，T姐没来。
汪梦子强迫自己投入到工作里去，所有的事情都检查再三，时间还有，又马不停蹄的发起了开发信。
都干完了，她一抬头，余光里，T姐的位置还是空的。
平静的心闪起了红灯，她很少请假，也很少早退，怎么突然没来上班？
难道说？
第六感很不好。
她忍不住观察起周围的同事们，那些消息灵通的人表情平静，目光专注。可是她知道，她们是多么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轻轻松松，就能够捕捉到职场上任何一丝异常的风向，然后左右打探，剥丝抽茧，总能get 到真相。
不像她，她觉得自己的听力可能有问题，眼神也不好。别人隔了两扇门能听到领导办公室的呵斥，她坐在对面，也听不清一米远的同事之间的窃窃私语。
她还缺乏了好奇心，更喜欢沉浸于自己的小世界里。
可是今天，小动物的警觉难得的上线，她笨拙的偷偷分析所有人的语言，表情，像一只蒙头蒙脑的蛾子，在迷惘里胡乱的撞着。
好像是有人问起来T姐今天怎么没来，是不是有同事回答了，还是没有？
为什么，她又苦恼了起来，别人都可以一心两用，她怎么就不行。
忍不住，又想起了T姐对自己的评价，你看起来不太灵！
她不灵，是不灵。
从小爸爸妈妈也这么说，说她不像同龄的小女孩灵活，精灵。
木呆呆的，可能是这种意思。
所以没有人爱，工作被人抢。
忍不住又把所有不好的事情联系起来，恐慌，懊恼，失落，厌弃。
她难受到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时间指向了十一点半，下班了。
同事看她还坐在工位上，“吃饭了！”
她下意识哦了一声，想听从心里的声音去外面一个人默默吃饭消化心情。
可是站起来，看见同事们勾肩搭背的身影，她想了想，拿起饭卡凑了上去。
“最近食堂都没什么好吃的。”同事H姨抱怨，
“是啊。”汪梦子火速的接话，没得到回应，H姨又开了个话头，和新来的小Z聊起了水果。
大姐看了她一眼，有些似笑非笑的。
她后面没再说话，走着走着，鞋子的绊扣开了，她看了眼有说有笑的同事，勉强跟着。
可渐渐的走起路来一踢一沓，实在不行，就弯腰飞快的系好。
等重新站起来，她们已经走远了。
写到这里真的也很想哭，是我真实经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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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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