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砰——”的一声巨响,尤子恒眼前的整个世界都倾倒了。
海水涌入鼻腔,腥咸的味道几乎将他的感官吞噬,逐渐扩散到喉咙和气管中。耳鸣声中传来一阵阵警报声。
他无法呼吸,无法挣扎,身体像是绑了铅块一样缓缓下沉。
眼前是一片蔚蓝的水色,紧接着黑暗开始吞没他的视野。
尤子恒要死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好端端地跟室友三人一起开车出门玩,会被发疯报复社会的卡车司机追尾,他和室友连人带车一起坠桥。
真是倒霉透顶了。
尤子恒吐出最后几股气泡,身体像是船锚一样坠入深海,眼前最后的景色是碎裂的车玻璃,还有像是困兽一样挣扎的室友。
他大三了,马上能去建筑公司实习,怎么会遇上这种天灾**。
如果再来一次,他绝对……不学建筑设计了。
尤子恒在懊恼和悔恨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就在濒死的那一刹那间,他感觉到灵魂抽离的了身体,整个人像是漂浮在了空中。
而下一瞬间,他又重新坠入躯壳中,大脑疼痛得像是遭受了锤击,四肢传来阵阵针扎一样的冷冽。耳畔竟然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尤子恒……室长,醒醒,我草……你不会死了吧!?”
尤子恒猛然睁眼,四处皆是一片黢黑,冷冷的月光洒下来映在周身的白皑皑的雪地上,映出面前人那张狼狈的脸。
蒋文屿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板寸直愣愣的挂着冰碴子,他打着哆嗦伸手摇晃着尤子恒的身体。
“我草,你吓死我了……”蒋文屿发抖着说。
尤子恒发现自己躺在雪地上,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身旁是一条飘着浮冰的河水。他感到鼻腔中还倒灌着一些泥水,忍不住呕了一声。
瞬间,冰冷的寒风就从他的口腔灌了进去。
“我……我还活着?”尤子恒捏了捏自己被冻成冰棍的手指,虽然麻木但还是有知觉的。
他瞪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幽深茂密的森林,湍急的冰河,他们正坐在一座高耸的断崖下。
不对啊,他们开车坠的是海,不是山崖。
而且是夏天,不是冬天啊。
“蒋文屿,这……什么情况?”尤子恒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身上穿的一件短T恤衫沾水几乎要结冰了,他忍不住哆嗦了两下。
蒋文屿也和他一样懵,直接扇了自己一巴掌:“刚刚……刚我们不还开车去跨海大桥么?然后出车祸……然后我就溺水了,醒来就、就变成这样了……”他颤抖着发紫的嘴唇:“不是,这给我干哪来了?”
尤子恒已经冻得受不了了,他抱着肩膀,看着一旁比他高半头的蒋文屿。
纵然蒋文屿是学体育的,也扛不住这么冷的冬天。
“你手机呢……打个电话叫120吧,不、不然咱们俩都得冻死……”蒋文屿一边说,一边用手接着自己嘴巴里呼出的热气。他不敢挪步子,刚把尤子恒从冰河里捞出来已经废了极大的体力,他这会儿已经快要冻僵了。
尤子恒在周围环顾一周,发现除了自己和蒋文屿之外,没有那辆坠海的车,也没有出来野餐的背包和手机。
尤子恒虽然早就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太对,但不敢往那方面想。
但事到如今,不得不承认。
他颤巍巍道:“蒋文屿 ……咱俩,是不是穿越了?”
蒋文屿的细长眼瞬间瞪得宛若铜铃,“不是……哥们,你说什么呢?别、别吓人啊……”
尤子恒不敢想,他更为担心的是另外两名室友的下落。
蒋文屿也在尤子恒的沉默里琢磨出了味儿来,心一沉:“我草,那、那大边和小李怎么办啊?!”
尤子恒顾不得身上被寒风鞭笞的刺痛,站起身来朝四周张望,既然自己被救了,那另外两个室友应该也还在这附近。
“我的妈啊,别等会儿我找到他俩的时候已经被泡秾了……”蒋文屿声音里带着点哭腔,也哆哆嗦嗦地朝四周看,一边走一边喊两人的名字。
过不一会儿,雪又下了起来,风凌冽得宛若刀刃。
两人身受重伤又饥肠辘辘,喊了十几分钟已经是极限。
雪已经盖过了尤子恒的脚踝,他意识到,如果两人此时不找个能遮蔽风雪的地方取暖,估计一会儿就会被冻死。
正当尤子恒精疲力竭地找茅草的时候,看见远处幽暗的森林中映出一片赤红的火光,不时还有树枝被碾碎的窸窣声。
两人意识到可能有农民,立刻兴奋地超前跑了几步,就听见一阵乌鸦振翅,铁器碰撞发出的“砰砰”声,霎时间一阵刀光血影。几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浓重的夜色。
尤子恒当即捂住了蒋文屿的嘴。
“嘘,别出声……”
蒋文屿打了个趔趄,两人在一棵大树后蹲了下来。
只见火光中走出来几个身穿古装的彪形大汉,他们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几只眼睛。人人手上都举着一把铁质的砍刀,刀锋见了血。
为首的男人身着一身粗布麻衣,脚下是一片血泊,把白雪地染成一片猩红,血液的味道弥漫在空中。
蒋文屿吓得后槽牙打颤。
尤子恒忍撑住发麻的手臂,死死捂着他的嘴。
这一伙人手持武器,各个面露凶煞。在他们面前的是一辆挂着锦缎珠帘的牛车,檀木车身上雕刻了青鸾鸟,牛已经被一刀割喉,车夫也被刺穿心脏毙命。
书童被强拽下车,约么十一二岁的模样,被人两刀砍了脖子,直挺挺地栽在雪地上,身上还穿着粉色的夹袄。
随后便是哭泣的老人和两三个求饶的女婢。
尤子恒是现代人,哪见过这种场面,吓得心脏都吊到了嗓子眼。
他闻见了血腥味,这绝对不是演戏,面前的这几个人是山匪,而他们正在抢掠一辆富人的牛车。
为首的山匪让一个女人把车里的金银珠宝都拿出来,女人期期艾艾地照做了,随后就被一刀穿胸,惨叫声连绵不绝。
蒋文屿太害怕了,不住地说:“我靠,真杀人啊……这、这不是演的吧……室长,咱们逃走吧。”
尤子恒压低声音说:“不行,他们人太多了,我们现在走可能会被发现……就算没被发现,这方圆几里看起来都没有村民,我们会……冻死的。”
他已经力竭,能挨住风雪走到这儿已经不容易了。
蒋文屿吞咽了一口唾沫,决定听从尤子恒的建议。
最后从牛车上下来的是一个青年男子,他身着一身黛色长衫,皮肤白皙似雪,一头长发高高挽起。即便距离很远,尤子恒仍能看出这人身上超脱自然的气质。
青年男子跟土匪头子交谈了几句,神情依旧定若泰山。
但是,不知他到底说什么惹恼了匪首。下一秒那魁梧大汉便手持一柄长刀狠狠捅穿了男人的心窝。
男人瞬间倒地,但他至死也没发出一声惨叫。
尤子恒忍不住青筋暴突,他的手心已经捏出一把湿冷的汗。
等那男人不再动弹,土匪们抱着几个装着银两布帛的箱子逐渐撤离,天空中的火光也渐渐消散。
尤子恒的眼睛已经瞪得开始刺痛,他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小时候父亲教他杀鱼,他都不肯学,更别说死在他面前的是几个活生生的人。
尤子恒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狠狠拧了一把,他甚至已经顾不得身体的疼痛了。
就在这时,杀人现场隐隐传来一阵痛苦的呻吟声。
尤子恒身体卸力,猛地一个踉跄扑倒在了雪地里,手上沾上一片血红。
蒋文屿立刻把他扶起来:“室长……你,再坚持一下……”
尤子恒拍拍裤子,低声喊:“快看看还有没有幸存者。”
蒋文屿连忙冲向牛车附近,见血泊中还有一个男人在不停蠕动着身子,朝尤子恒喊:“室长,还有、还有一个活人……”
尤子恒还没高兴多久,跑到那人面前,才发现倒地的男人身上被刺了两三个洞,血水汩汩地从他腹部的伤口涌出来,男人那张白皙的脸已经没有血色了。
“快,快按住伤口!”尤子恒焦急地用手捂住男人的肚子,只怕他的肠子流出来。
蒋文屿惊慌失措地在他身边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尤子恒拨开男人脸上的发丝,更惊险的一幕出现了。
他怀里这个将死之人,几乎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那男人眉分八字秀若青山,嘴唇淡得几近透明,一双即将失焦的眼睛盯着尤子恒,他像是也发现了异样,猛然间瞳孔缩放。
“阁下何人……竟与我长得如此相似……”
尤子恒也想知道为什么,难道自己穿越的这个世界还有个本体吗?
“你、你先不要说话,你说话越多,血流的越快……”尤子恒忍住自己鼻头的酸涩。
“没用了,我已是将死之人……”男人的身体逐渐发冷,他像是用最后的力气抓住了尤子恒的袖口:“我是即将到任的……武州县县令尤子恒……”
这男人居然和自己同名同姓!
尤子恒不由得也握紧了他的手。
县令皱眉,嘴里涌出一口鲜血,“阁下有救死扶伤之心……定是好人,现如今我无力惩治恶贼,若是你……或许,你可以……”他的声音越来越虚弱,眼睛也逐渐暗淡。
尤子恒的心咯噔了一下。
“你替我上任,替我清剿恶贼……武州乃是穷山恶水之地……一切,小心……”
他不由得尤子恒拒绝,就在县令说完这句话后,便再也没有了呼吸。
尸体的头枕在尤子恒的腿上,他能感觉到那男人的生命已经流逝了,像是一块冰冷的石头。血液在北风中凝固成红褐色的冰碴。
尤子恒呆愣了几秒钟,眼泪悬而未落,他扶在县令的额头上轻轻将县令的双目闭上。
蒋文屿跪坐在两人旁边,他不知是惊讶还是悲伤,哽咽了两声,“室长……咱、咱们现在怎么办?”
尤子恒捧着县令的脑袋轻轻放下,看了一眼牛车里的东西。
还有一个木箱子没被山贼抢走,里面的官印还在,官服也在。
尤子恒冷冷道:“穿上死人的衣服,别冻着。”
蒋文屿听得一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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