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皮讨厌修炼。
修炼一事,放到其他妖类身上,可能是轻而易举,但对画皮妖来说,那是一件及其艰难的事。
她们是由女子仇怨所幻化的妖,身体先天条件十分苛刻,天赋更是不值一提。
想要达到旁人的境界,画皮妖通常需要付出远超十倍百倍的功夫。
画皮苦心修炼几百年,也比不过天赋佼佼者修炼数年的功夫。
这种对比让她难捱。
更别提她数百年功夫全丢了,画皮端坐在妆台前,手心的眉笔险些被她恼怒折断,她长吁一口气,勉强将气消下去。
她无意修炼,可昨日临蓝一锤定音,让神止来教导她,美曰其名,同门师兄妹,互帮互助乃是美德。
今日还亲自将神止送到这里,生怕他找不着路。
画皮嗤之以鼻。
她将唇点成绛色,放下口脂,对镜端详自己明艳的容貌。
肤如凝脂,仙姿佚貌,眼波慵懒一扫,霎时妩媚得勾魂摄魄。
画皮心满意足半开窗棂,勾人的眼神懒洋洋顺着窗缝往外瞅,神止半瞌着眉眼,无心无绪,在庭院潜心修炼。
神止脊背挺得笔直,眉梢眼角皆是疏冷,仿若云巅之上皑皑白雪覆盖的青松,分分凛然。
远处绵延巍峨的苍山被浓稠的雾气笼罩,流云翻滚,似白水绕山堆。
画皮暗叹他的容貌,唰一下拉开门,大步走到神止面前。
神止长睫轻颤,闻声朝她侧目,眸光凌冽得让人心颤,似乎在问她发出动静想干什么。
“师兄,这么用功?”画皮笑颜如花,“可师妹我并不想练功呢。”
神止不愿多费口舌,师兄让他尽心尽力教导画皮,她便是不情愿,也先过了今日再说。
他回忆起临蓝教导他的步骤,第一步锻体做基础,每日当扎马步与挥剑各四个时辰。
神止轻扫画皮一眼,她竟在那一瞬间察觉神止的用意,画皮面露讶色噤若寒蝉,直接拔腿就跑。
开玩笑,锻体什么的,她画皮做不到。
神止面不改色指尖结印一绕,远处的画皮周身忽然显现三圈灵力化形的绳索,里面流淌着金色的灵力,不松不紧束缚住她的脚步。
“神止,你干什么!”画皮动弹不得困在原地,一双杏眼气冲冲看向神止。
“顽心重,体质差,天赋弱,”他一双桃花眼似能勘破一切,一针见血指出画皮缺点,“难步入大道。”
“我又不想步入大道,”画皮立刻反驳,奈何绳索越挣扎越紧,她不满扬起下颚,“你快点给我解开。”
神止正欲开口,一只千纸鹤飞到神止面前,他眸色微暗伸出手,千纸鹤乖乖停止他指尖。
画皮伸长脖子凑上前去,“这是什么?”
他冷冰冰瞥她一眼,修长的指尖拆开千纸鹤,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几个大字。
歧南山,速来相助。
来信人是北礼,背面还匆匆附上指路小纸人。
神止眸似寒山,灵力燃了信件,面无表情给画皮松绑,转身就要出发。
画皮不知他要去何处,隐约猜测出了事,当机立断抱紧他的腰肢,“带我一起去,”她不会御剑,便厚着脸皮死死攥紧了他,“我也可以帮上忙。”
若是求助信,相信不会太危险,画皮低头掩盖住自己晦暗的心思,想知道神止的秘密,近距离观察必不可少。
“我不会带上累赘。”
神止一句话打破她的幻想。
他无情提住画皮的衣领,奈何画皮就像锁妖塔里一样,死死抱紧不肯松手,时间紧迫,神止只能带她同去。
他跟着小纸人一路御剑到歧南山。
北礼正浑身是血躲在山腰一处洞穴,她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用最后的灵力在洞口施了障眼法。
失血过多,她眼前视线模糊了一息,忍着剧痛割下一块干净的布料,缠绕在血流不止的小腿上,费劲做完这一切,北礼无力的瘫软在原地,身上的衣料都被冷汗浸透。
好痛......
洞外猝然传来脚步,北礼疲惫的神色瞬间犀利起来,她惊疑不定咬紧牙关,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将剩下的符拿出来,做好殊死一战的准备。
脚步声越来越近,极轻,极浅,一声一声像踩在她心头,北礼脸色苍白如纸,心跳的猛烈,手上的符咒被她捏的死紧,随时准备放手一搏。
“北礼。”
一道熟悉的冷声打破她所有防御。
神止穿过结界,来到她的面前。
见到是熟悉的人,她内心就涌上数不尽的委屈,北礼难过瘪着嘴,低低唤了声师兄。
画皮从他身后探出个毛茸茸的脑袋。
“小师妹怎么来了?”北礼露出一丝错愕,她连忙看向神止,急切道:“这里很危险!她要是受伤怎么办?”
她过于激动,一不小心扯着了伤口,疼的龇牙咧嘴扭成一团。
“无妨,”神止对治愈一窍不通,见北礼伤势严重,从怀中拿出几个名贵丹药,沉声问:“发生什么了?”
北礼囫囵吞枣一口咽下,口中含糊:“昨日我收到长老传来的纸鹤,让我来歧南山调查弟子失踪一事,”她满心不甘愧疚,若是自己在谨慎些,也不会落得如此狼狈。
“我匆匆赶来,却遭人暗算,落荒而逃。”
北礼想道此处情绪激昂,忍不住重重咳出声,吐出一口浓血。
画皮见此连忙为她顺气,她喘着粗气停顿好一会,任觉心中郁结难抑,她抬起头,眼中闪烁寒光:“师兄,长源有叛徒!”
北礼打开掌心的符咒,露出一张全是皱痕的信件。
信件被血染成了褐色,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北礼严肃道:“上面有迷途花的气息。”
迷途花能让人脑子迟缓,听令行事,好在北礼吸入不多,清醒的快。
她自嘲一笑:“我还以为是我太优秀,所以长老将这种事情交给我呢。”
叛徒?画皮倒有意外,她本以为仙门上下团结一心,竟然也会出现吃里扒外的事情。
神止静静听她阐述,内心有了定夺,他面不改色问道:“妖物往哪儿跑了?”
北礼苦笑摇头,“不知,我方入山脚就被暗算,”她又催促画皮尽快离开这里,“这里过于危险,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北礼一直将画皮当亲妹妹对待,更何况前些日她下山才受了伤,也不知道身体好利索没有,就一起来营救她,北礼心酸之际不免有一分感动。
画皮若是提前知道此行凶险,她定然明哲保身。
难怪他方才说:‘我不会带上累赘。’
画皮悔之晚矣,她试探性道:“那我......”
“不要乱跑,”神止抬手打断她的话,在二人周围设下结界。
他没有功夫和画皮计较,时间险峻,他要先将罪魁祸首抓住,然后带北礼回去治疗。
北礼声音轻颤,“二师兄,路上小心。”
神止头也不回,一身白衣穿过结界,消失在她们视野中。
都怪自己,又给他们添麻烦了......
北礼忍着疼痛坐起身,事因她起,身为师姐,她剩下能做的就是在神止回来前好好保护小师妹。
“你好好休息,”画皮担忧扶起她,她生怕北礼一个动作太大失血过多而死。
反倒让最小的家伙来安慰她,真是不该。
“没事,我现在可以稍微活动了,”她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别怕,师姐在呢。”
“师姐保护你。”
神止握着剑,面无表情朝山脚走去。
他在来时便将歧南山收入眼底,浓浓的瘴气将整座山笼罩在里面,阴气十足。
四周可见度极低,缭绕的瘴气聚集在四周,抬头往上看,窥不见一丝天光。
在这瘴气弥漫的地段,要找出隐藏其中的妖怪何其容易,他便直接用自己当诱饵,引蛇出洞。
还要生擒,更是麻烦。
空气黏糊阴湿,黑暗的深处倏然睁开一双浑浊漆黑的双眼,他十指深深嵌入泥土,不断往歧南山输送妖力,目光贪婪诡谲的看着神止走向他用妖力改造出的道路。
邪风阵阵,神止腮边发丝随风拂面凭添几分寒凉。妖力又浓郁一分,他好似并没有察觉异样,顺着蜿蜒的山路,面无表情往下走。
忽然神止调转了方向。
风起云涌,神止背后寒光一闪,霎时数不清的利箭如绵绵细雨从暗处齐飞,他未有准备,一只箭矢擦过他的脸颊,留下出血的伤口。
为什么不接着走下去,暗处的妖怪恨恨咬紧牙关,加快向下输送妖力的频率,便是口中流出鲜血他也毫不在意。
只要能将他送进那个法阵,自己怎样都好!
神止脚下的土地开始颤动,他低下头,粗壮的藤条暴力破土而出,顶端尖锐无比,一身妖力来势汹汹,专门往他身上刺。
他为了自保,不断躲避。
就在这时,他脚下一个亮起巨大的阵法,强烈的白光一瞬间将神止裹挟在里面,神止眼眸微暗,总算找到了源头。
这个阵法在压抑他的灵力,神止危险的眯起双眸,静心,那妖一定就在不远处。
成功了!暗处的妖怪忍不住惊呼出声。
然而就在下一秒,他被一双冷酷无情的双眸锁定。
找到了。
对视的刹那如高山苍雪扑面而来,冬日的寒气冻僵他所有血液。
神止速度如雷钧之力,瞬间便闪身到他面前,疾风吹乱他额前的碎发,露出神止寡情的眉眼,他面无表情,一身白衣好似恶鬼无常,干脆利落斩下一剑。
剑气如虹,直冲云端。
地动山摇,画皮只见远处铮铮剑鸣惊空,一道刺目的刃光如排山倒海之势破开穹苍,将半山瘴气卷入云烟。
周边鸟雀四散,曦光柔柔照耀在神止高挑的身形上,一切归于平静。
神止小心翼翼收起他的宝贝剑,提起地上半生不死的妖怪,正欲原路折返。
忽的,他身形顿住,瞧着开阔的山体露出疑惑。
方才的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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