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完了？这个艾瑞斯陈到底是什么打算？
易莱傻傻地看着结束通话的界面。自己忙活了这么久的事情，对方就这么轻飘飘的答应了？
不对劲，一种危机感始终围绕着易莱。实在捉摸不透，但这个人本能地让她觉得危险。
“怎么说？”诺拉殷切的脸从身后袭来，正出神的易莱被吓了一跳。
“嗯...搞定了。”易莱呆呆地说。
“那个艾瑞斯陈？这么痛快的吗？”诺拉也觉得有些诧异，抢了对方的生意，还不同意对方的提议，最后隔了几个小时还打电话有求于她，然后对方就这么答应了？
“嗯，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易莱叹了口气，自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
“不管怎么说，咱们先走吧。”诺拉起身，径直地走向摩托车，“至少这个艾瑞斯陈现在看来还不是个坏人。”
易莱沉默着点头，随即跟上诺拉的脚步。
......
下城区，无星收车店。
二人的摩托已经在周围转了好几圈。
叮——短信提示音，易莱急忙抓起手机，“可以了”三个字，终于让易莱提起的心落回原处。
抬眼望去，收车店周围亮黄的电子警戒线在微微闪烁。易莱犹豫良久，最终鼓足勇气伸手试探了一下。果然艾瑞斯陈没有让她失望，刺耳的警报声没有响起。易莱如释重负地长叹一口气，选了一个没有监控的路线，带着诺拉走进了自家店里。
院子里乱七八糟，地上还有干涸的血迹。想必是砍刀帮和联邦警局在这发生过一场不小的战斗。顺着往里走，店门半掩着，店里也是一片狼藉，曾经和老妈一起吃饭的工作台已经落了一层薄尘。前台的金属板上布满大大小小的弹孔，转角处还有一小滩血迹——这是老妈当时为自己挡那发□□而流下的。
短短一周，自己的人生就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易莱强行压下心头的酸楚，咬紧后槽牙，随后深呼吸几口重新振作精神，走向前台，从抽屉里拿出管理车辆的□□。
“别太难过。”易莱刚刚的动作都被诺拉看在眼里，她试图安慰着伤心的女孩，“公司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一定。”易莱的笑带着些许凄惨，然后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房间是由一间车库改造的。虽然不大，但却被易莱打理得五脏俱全。易莱从自己的置物柜里翻找出一个芯片收纳盒，这都是她的宝贝，其中还有一张金钱芯片——这是自己当初为了装义体，背着老妈偷偷攒的私房钱。
那时的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如此痛恨义体。
真讽刺。易莱自嘲的笑笑，把芯片盒收到怀内，顺便思考着自己还有什么东西应该趁这次机会一并带走。毕竟这里已经不是自己的家了。
诺拉眼看着易莱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决定找点什么话题把易莱拽出来。
“小猪存钱罐。”诺拉伸手抓起置物台上的金色物品，“好古早的东西，我都多少年没见过了。”
“小时候留下的。”易莱抬眼瞥了一下，“总共也没存多少钱。”
“我突然很好奇你小时候长什么样子，有照片吗？”诺拉来了兴致。
“好像有吧，我找找。”易莱的眉头稍微舒展开来，随即在置物柜的角落一顿翻找“不是跟你吹，我小时候长得非常漂亮...找到了！”
一张20年前的照片，5岁的自己正被老妈抱在怀里。易莱短短的自来卷乱糟糟的蓬着，活像个洋娃娃，但眉宇间又透着调皮。易丛珊笑的十分开心，仿佛能透过照片隐隐听到她爽朗的笑声，火红的头发在照片里十分扎眼，似乎丝毫没随着时间流逝而失色半分。
“哎呀，你小时候还真好看！”诺拉惊喜地对比着照片和眼前的人，“现在嘛...好像变了一个人。”
“你是说我长歪了？”易莱假模假样地挥着拳头，两人在不大的房间追逐了起来。
直到诺拉踩到地面上滚动的易拉罐。
嘎吱——罐子被踩扁的声音突兀地划破了夜色，诺拉猛地收住了脚步，但身后的易莱却因为惯性躲闪不及撞到了她的身上。
喉咙里的惊呼被死死压住，易莱一把将诺拉拽到衣柜里，随后自己也钻了进去。会不会惊动周围巡逻的警员，或者报警装置识别到了声音再次启动。易莱的头皮一炸，即使被诺拉的骨头硌得生疼也不敢出声，两人在狭小的衣柜里僵持着身躯，一动也不敢动。
诺拉同样也是大气不敢喘，易莱的卷发让她鼻子发痒，但更多的是心头发痒。易莱和她的妈妈长得真的很像，尤其是眉宇间的刚烈和野性，让她想起自己的姐姐，那个为了保护家人装入劣质义体愤然反抗最后却惨死的姐姐。
衣柜里全部都是易莱的气味，说不上来是豆蔻还是杜松子，又带着一种淡淡的搀着甜味的辛辣，好像是朗姆酒的味道。
诺拉想挣扎着换一个姿势，却无意中摸到了易莱的手。她刚想避开，易莱却误以为她在为当下的情况紧张害怕，反握住她的手。微微潮湿但温暖的触感，不可遏止地让诺拉又想起荒岩区流浪者们期待的雨季，被从天而降的水汽抚摸，被地面泛起的湿润包裹。
她隐约想起自己曾经读过的一本杂书，名字和内容已经完全记不住了，只依稀记得最后一句话——
下雨吧。就下在我心里。
诺拉的精神恍惚了一下，某种隐秘的渴望再次从心头绽放，促使她不由自主地靠近易莱。她试着握紧那双带着安慰性的手，身体略带颤抖，却不是因为此刻的危机。黑暗仿佛让时间的流动变慢，但也会让感官系统变得更加灵敏。诺拉犹豫了许久，最终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一样，将头轻轻地靠在易莱的肩头。
浑然不知的易莱正高度集中精神，眼睛顺着衣柜狭小的缝隙向外张望，耳朵也竖了起来聆听外面的动静，直到她听到了耳边传来粗重的呼吸声。
“没事，别怕。”易莱安慰着诺拉，心里盘算着如果有警员进来，自己该选哪条路才能确保两人逃走。
甚至，自己要不要杀了警员。
易莱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过去的25年里，易莱作为城市居民，即使混迹街头见过不少肮脏的买卖，自己收车时做过一些见不得光的事，但是联邦警局响当当的牌子还是让她忌惮。不只是她，绝大部分的星云市市民、就连街头帮派也不敢公然对抗警察，没有人愿意被列入联邦警局的通缉库。
而现在，易莱竟然在考虑紧急状况下要不要杀了警员。
没有人能逃脱命运的捉弄。
门外传来巡逻警员的脚步声和交谈声，似乎在确认刚刚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动静。强光手电的光线破开黑暗，胡乱地在店里扫了几下便草草收队。
这次真要感谢联邦警局的“工作效率”。易莱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收起视线回头查看诺拉的情况，却对上了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这双眼睛，让一分钟还动起杀心的人一瞬间变得柔软。
“刚刚吓坏了吧。”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过于紧张，当易莱对上这双眼睛后，顿时觉得自己浑身软绵绵的。
“唔...还好吧。”诺拉回过神来，收起自己眼底里流转的情绪。
警报已经解除，两个人不能在这里久留。
“咱们得快点离开了。”易莱推开衣柜门，迅速地清点了一下自己带的物品，抄起一个黑色的背包，一股脑地把东西装了进去。随后易莱打开房门，探查到外面没有危险后，示意诺拉离开。
在关上房门之前，易莱最后环视一遍自己的房间。
院子里的车肯定不敢动了。二人一路来到地下车库，易莱盘算着要取走哪几辆车才能利益最大化。
“这台是...湖女之剑！”诺拉指着一辆豪华跑车低呼，“你家还有这好东西！”
“之前有个发了大财的帮派老大点名要的，价钱和定金给的非常爽快，只不过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取车，就被另一个帮派给杀了。”易莱熟头熟脑地报着车辆的来历。
“真可惜啊，这么好的车就要烂在库里了。”诺拉明白跑车就像家养宠物，只能生活在城市里铺装整齐的道路，但凡踏入荒岩区的黄土中就会变成一团废铁。而且最重要的是，只要跑车的轰鸣声响起就势必会引起人群的注视。换句话说，两人只要开着这辆车出门，下一秒就会被巡逻的联邦警察按在地上。
易莱筛选了几辆改装空间大的沙漠越野车，又选了两辆已经搭载好武器系统的车作为交给西娅的投名状，当她正准备给这几辆车加装自动跟行系统时，诺拉突然拽了她一把。
“这辆摩托车也是收的吗？”诺拉指着一辆过度改装的摩托车问道。
“不是，这是我的车。”易莱看着自己的摩托车，几日不见竟然觉得陌生。
“你的车？有名字吗？”诺拉似乎对这辆摩托车很感兴趣，左瞧右看个不停。
易莱的脸腾一下红了，犹豫了半天还是说出了爱车的名字。
“托马斯。”
“托马斯？哈哈哈哈哈，托马斯小火车？”诺拉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察觉不合适又赶忙改为无声的笑。
“闭嘴，不许笑了！”易莱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为自己在诺拉面前暴露了幼稚的一面感到懊悔。
“没有啦，我就是觉得挺可爱的。”诺拉笑出了眼泪，她的眼睛现在又变得湿漉漉的。
易莱再次看到这双湿漉漉的眼睛，突然感觉心里忽悠了一下。
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
易莱转身走到车库角落一辆盖着帆布的车辆前，然后一把掀开上面的帆布。
“你的‘大麦’殉职了。”易莱想起两人进城时，诺拉那辆被铃木家族摧毁的车，“这辆车算我送给你的礼物。”
一辆经过精心改装的水谷隼越野车，甚至搭载了主副两个武器系统。
“这个算是我的车吧，也是之前一个委托人留下的，我给它加装了一些新功能。”易莱的神色现在可以用神采奕奕来形容，“之前一直没有机会体验荒岩区的废土生活，现在终于能和你一起体验了。”
名为感动的情绪包裹了她。诺拉的鼻头一酸，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大麦”报废的时候，诺莱以为易莱只是沉浸在极限逃生和自己是能力者的震撼里，原来她在那时已经察觉到自己的心思了。
“什么啊，假大方，这些车马上就要归联邦所有了。”诺拉不想在易莱面前落泪，尤其是被感动到落泪。她强撑着咬牙，故作嫌弃的说道。
“那就算我偷来送你的，没听过那句话嘛——”易莱跳坐在水谷隼的车头，卖弄起为数不多的学识，“玫瑰是我偷的。”
下一秒，想起下半句的易莱察觉不妥，立即收住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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