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之河领地内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那股强大的力量。
近乎恐怖的爆发力和穿透力，一瞬间洞穿了阴影铸成的铜墙铁壁，天亮以后，一束耀眼的阳光穿越迷雾，重现大地。
克洛斯在发现这股力量时，第一时间赶到魔法阵所在处，然而已经晚了。
宋为妍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毫无愧疚感地表示：“现在，可以和外界联系求援了。大魔法师，你可别和艾兰赫斯告状。”
克洛斯一时间居然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这荒唐的场景。
他忍无可忍地想，他一定会仔仔细细、毫无遗漏地和艾兰赫斯殿下描述一遍，宋为妍是怎么一意孤行、不听劝阻地使用这种大型、大范围的黑暗属系魔法，把静默之河领地那么大范围内的阴影一瞬间捅穿的。
“你就不怕出点什么意外，力量失控吗？”克洛斯咬了咬牙，勉强冷静道。
“我控制了啊，”谁知道，宋为妍居然说，“就打了个和外界联系的通道而已。”
克洛斯懒得再和她多说，转头就往神圣之都连发了十八道通讯符文。
宋为妍放心地往外走，打算亲自去追杀普雷狄特。
克洛斯再次拦住她：“你就打算一个人去？”
“这种时候，带谁都是拖后腿，”宋为妍有理有据的样子，“大魔法师，你得留下来帮茉伊拉稳定局势，而且，等神圣之都的救援到了，你总不能不在吧？”
“不行。”克洛斯想都不想，回绝道。
这时，克洛斯手上突然有符文线条一闪，收到了来自神圣之都的回信。
“艾兰赫斯殿下很快就到，”克洛斯赶紧说道，“抓普雷狄特的事还是缓一缓吧，让茉伊拉安排，先把静默之河领地内的阴影清理干净再说。”
宋为妍没想到神圣之都的回应这么快就到了。
她收回追杀普雷狄特的心思，转而给身在其他防线的人传讯：“行吧，我去问问山南和山北防线有没有什么异常。”
缠绕静默之河的阴影被宋为妍强行击穿，与外界的联系重新接通，按理说，所有用于远程联系的通讯魔法，也应该一并恢复了才对。
然而，宋为妍发现，她联系不上山北防线的丝柏凌和柯利福，也联系不上山南防线的克劳德。
同样的，克洛斯也联系不上记忆山谷的珀西瓦尔，和迷思山脉的穆莱家族守卫。
原来，一夜之间陷落黑暗的地方，不仅仅是静默之河，还有迷思山脉沿线区域，大地的阴影像复生的亡灵，默不作声地重现世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扩张，无差别侵蚀神圣一族和人类的领地。
坠夜之城与附近的猎熊一族领地最先被波及，刚刚安顿好新家园的堕落一族也被卷入其中。
神圣之都收到来自静默之河的求援时，分布在人类各个城镇的瞭望塔，还有三大防线沿线的守卫们，也在纷纷发出求救信息，错综复杂的信息沿着各大交通枢纽飞速传播。
艾兰赫斯到达静默之河时，带来了关于外界更严峻的消息。
三大防线所经之地，无一幸免，冥冥中，似乎有许多黑暗的种子蛰伏已久，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被未知的催化剂强行唤醒，于是接二连三地全部发芽。
这是大地阴影的第三次复苏，从这个世界诞生起，就如影随形的黑暗力量，带着他依旧模糊的形体和吞噬一切的意识，再次出现了。
静默之河内的阴影所化成的薄雾逐渐变浓，争先恐后地往那条透出外界光线的通道上拥堵，试图将这个缺口重新堵上。
维持通道的咒术符文线条彻底消散之前，艾兰赫斯的圣术之箭穿透黑暗，像冲锋的号角，一声令下，神圣一族的魔法师们纷纷从颓靡和茫然的状态中苏醒，斗志昂扬地冲向阴影弥漫之地。
数不清的人群中，各种繁杂的魔法气息互相交错，宋为妍却能那样清晰地分辨出，艾兰赫斯在什么地方。
她带着人类的魔法师与神圣一族并肩作战，力求以最快的速度，将静默之河的阴影清理干净，然后，就要奔赴其他防线，支援同样陷落黑暗的其他区域。
她感觉得到艾兰赫斯的方位，知道他就在不远的地方，甚至，也知道他此刻有可能在想什么。
终于走到了今天，终于走到了这里，这是故事的终章，这是结束一切的终局之战。
这是艾兰赫斯预见过的血与火。
这是属于她的命运的航班，即将起航之地。
最后一丝黑暗的阴霾被从静默之河领地驱逐之际，艾兰赫斯将打扫战场的善后事宜交给茉伊拉和克洛斯。
然后径直走向宋为妍。
当着诸多闲杂人等的面，艾兰赫斯神情复杂，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宋为妍先打破了沉默：“先理清楚当下的局面吧。”
无论他们之间有什么话要说，但面对此时的情况，还是要以局势为重。
“除了那些无孔不入的阴影，我们可能还会面对更棘手的敌人，”艾兰赫斯将外界的信息告知其他人，也说到了接下来他们所要面对的局势，“阴影会吞噬一切活物，然后将他们转化成亡灵，这是最糟糕的情况。”
两百多年前，那场让神圣之都也险些沦陷的黑暗之战，神圣一族的魔法师们，最终面对的，就是数不清的亡灵。
那些亡灵在阴影的催生之下出现，从大地深处最黑暗的地方爬出来，带着逝去之人的面孔，唯一会做的事情，就是无差别地吞噬它们所能触碰到的一切活物。
静默之河陷落黑暗的这短短几天，外界的局势一夕之间走向了最糟糕的境地，人类与神圣一族合作建立的防线守卫一开始还能临危不乱，但总有地方守卫不足，自顾不暇，各种求援的信息雪片一样送出去。
静默之河的情况一好转，先前被阴影蔓延影响和拦截的信息，终于陆陆续续传到宋为妍手中。
她顾不上其他，就地开始隔空调度人类同盟各地城镇的守卫，把能联系上的地方先联系一遍，发出紧急调令和指挥信息。
“迷思山脉和记忆山谷还是没有消息，”宋为妍当机立断，“我们分别带人支援。”
艾兰赫斯也是这么想的，问题是，由谁去。
克洛斯第一个提出：“殿下，你必须回神圣之都坐镇，王都不能有再次沦陷的风险。”
“我去迷思山脉，”宋为妍也做了决定，“山北防线和山南防线实质上就隔着一道迷思山脉，我会以最快的速度，打穿阴影的包围圈，策应双方。”
艾兰赫斯也知道自己不能在静默之河久留，北方还有暮春之地和极北荒漠，吉罗德可以和风雾之城的人类联手，守住北方防线，然后腾出手来，策应静默之河，让茉伊拉不会再次陷入阴影的包围。
这样一来，能去记忆山谷的人，就只剩下克洛斯。
支援计划被迅速敲定，茉伊拉收起来不及整理的自我怀疑和自责，重整静默之河，顺便随时与派去追击普雷狄特下落的小队保持联系，宋为妍和克洛斯各自整队，整装待发，准备分别奔赴战场。
艾兰赫斯将一部分精锐留在静默之河以做支援，又分别留了人给克洛斯和宋为妍，自己带着剩下的人返回神圣之都。
一直到他们即将各自出发之前，艾兰赫斯终于找到机会，和宋为妍单独说话。
“阿妍，我们是不是没有下一个十年了。”艾兰赫斯等了很久，终于问出这句话。
从大地深处生长出的黑暗阴影展现出它模糊的轮廓开始，从知道静默之河陷落黑暗的那一刻开始，艾兰赫斯就知道，命运的轨迹到头了。
这十年来，他每一天都在想，这一天什么时候会到来。
他像一个怀揣珍宝、却软弱无能的孩童，走在茫茫的雪原上，一望无际的风暴，和随时有可能出现的狼群、嗜血的劫匪，都会将他撕碎，然后摧毁他怀抱的一切。
而他无能为力，并且不知道这一刻何时到来。
宋为妍的声音里同样有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颤抖：“等这一战结束之后，还会有很多个十年。”
只是，不会再有她了。
艾兰赫斯望着她，久久不曾移开目光，那双一向犹如雪山之顶上最宁静悠远的冰蓝湖泊的眼睛里，无声地倾诉着他所有的不舍与眷恋。
只有言语还能粉饰太平，他笑着问她：“等这一战结束之后，你想做些什么？”
眼中却分明只有难过。
宋为妍鼻子发酸，也勉强挤出一点笑意，说：“我啊，我想做的事情很多。我想先处理完公司的事，然后给自己放个假，去看一场电影，然后再找一家餐厅吃饭，回到读书时去过的城市，旅行，拍照，看凌晨十二点的灯光秀和烟火表演，再去海边看日出，去沙滩上赤着脚散步，我还想去看瑞安巴莉大师的艺术展，她的二十周年纪念艺术展，据说会展出她最经典的作品，蔷薇与小丑之爱，你知道，我最喜欢的艺术家就是她，她的作品，空灵，飘逸，总是充满想象力……”
说到最后，宋为妍的声音已经逐渐失控，逐渐哽咽，她说的每一件事，都是和这个世界无关的事，和他无关的事。
艾兰赫斯伸出手，温柔地抹去她眼角的泪痕，最后一次拥抱她：“阿妍，再见。”
宋为妍抓着他的衣袖，闷声：“再见。”
艺术展纯属虚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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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第1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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