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天气闷热干燥。
绿皮火车走得不快,车窗外的青山缓缓走过。车厢内各式各样混杂的酸臭气味熏得人直发恶心,晕车的林乔只得将头靠在车窗上,看看窗外的景色缓解症状。
被汗水浸湿的刘海紧紧贴在额头,林乔不适地抬手擦了擦。坐在一旁的周淑萍看到后,从大包小包的行李中取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来替女儿擦了擦汗。
“乔乔,你别怪妈妈狠心,妈妈把你送回来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周淑萍一边将纸巾扔到垃圾盘中,一边哭着抹了一把眼泪。“在榕城,你也乖乖听话,不要让外婆操心,也不要让我操心,好吗?”
周淑萍生得貌美,瓜子脸柳叶眉桃花眼,哭起来楚楚动人,引得许多人侧目。
林乔今年七岁,一年前林父去世,周淑萍是个不能吃苦的主,一个人带着年幼的女儿在省城,过得实在艰难。几个月前,好不容易相看上一个省城户口的男人,对方却嫌弃她带着个拖油瓶,说如果她带着林乔就别想结婚,周淑萍只得将林乔带回老家,交给林乔外婆抚养。
林乔软软抬起小手,摸了摸妈妈的脸颊“妈妈别哭,乔乔没关系的。乔乔会乖乖听外婆的话,让你们省心的。”林乔其实心里很难过,但为了不让母亲伤心,她努力表现得很平常。她比大部分同龄人都更要乖巧懂事,哪怕对于母亲抛弃自己这件事,林乔都没有表现出过度的反应。
火车终于到站,所幸到榕城这个小县城的人并不多,周淑萍很快招呼到一辆载人小三轮,带着林乔去往林乔外婆家。
外婆住在安平村,这是靠近城郊的一个城中村。还在隔了很远,林乔就看到一个人站在巷口等待着。
“辛苦师傅了。”周淑萍付了钱,带着林乔下了车,早在那里等待着的老人走上前来,接过周淑萍手中的几包衣物。
“妈。”周淑萍叫道,又转头对着林乔说:“林乔,叫外婆。”
林乔看着面前的老人,她约莫六十岁,长得微胖,头发花白却不显老态,看起来十分和蔼。
“外婆好,我是林乔。”林乔乖乖地说道,眼睛诚恳地看着外婆。
“诶,诶,好。”外婆摸了摸林乔的脸蛋。“走吧,我们回去说。”外婆转身带路。
穿过这道狭长的小巷,三人进入了村子,村中的房子大多是两层砖房,还带有菜地,排布得并不整齐,路面是浇筑好的水泥路,只是坑坑洼洼,大概是从地里带出来的泥巴,路面灰扑扑的。
外婆带着二人走进家门,将周淑萍带来的大包小包放下,又招呼二人坐下。
外婆家的房子与村中其他家的房子大致一致,两层的砖房,还有个小院子,带围墙和铁大门,院东南种着棵柿子树,院子后面还有几畦菜地。
外婆和周淑萍将林乔的东西都整理好后已近傍晚,外婆简简单单做了几个菜,三人就这么吃了见面以来的第一顿饭。
洗好碗后,周淑萍对林乔说:“好好听你外婆的话,不要让妈妈操心好吗?”又对外婆说道:“妈,我先走了,今晚的火车呢。等快开学麻烦你带她办个转学,材料我都准备好了,就放在她书包里。”
外婆听后忙道:“好好好。”又说:“这孩子,来都来了,住几天再走啊...这...”
最后,林乔和外婆将周淑萍送到巷子口,看着周淑萍越走越远的背影,林乔撇撇嘴,没忍住还是哭了出来,只是她记得妈妈说的话,妈妈让他省心一点,所以她没有哭出声来。
外婆还是注意到了林乔的情绪,她蹲下身抱住林乔,轻轻拍着林乔的背“好孩子,想哭就哭出来吧。”
林乔哭完平静后,外婆拉着林乔的手,带她回家。
走着走着,林乔听到一阵塑料袋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外婆显然心不在焉,没有听到。
这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灯光昏暗,路上并没有什么人,林乔紧张地向四周看去,只见一个男孩从前面的转角处走出来,男孩身后拖着的,是一个比他还大的塑料口袋,塑料袋中装着写饮料瓶废纸板。
男孩看样子应该和林乔差不多大,身子单薄瘦弱,发梢在灯光下透出金黄的颜色,明显的头发枯黄,营养不良,衣服上沾满泥巴污迹,看起来一整个人灰扑扑的。
男孩向她们走来,瞥了一眼林乔,又和她们擦肩而过,朝着巷子口走去。
林乔实在好奇,不禁小声问道:“外婆,那是谁啊?”
“村口程家的孙子,唉,也是个可怜人呐。”外婆摸摸她的头回答道。
回到家中外婆见林乔精神不好,就带她去洗漱睡觉了。
林乔原以为她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会睡不着觉,但不知道是因为她今天坐火车太累了,还是因为床单上散发出的太阳的温暖香味,她沉沉睡去了。
在村子的另一边,男孩拖着一袋塑料瓶进了一家院子,那个院子中摆放着几大堆废品,他将捡来的瓶子纸板分类放好,从水井中打了一桶水,进了厕所简简单单冲了个澡。
清洗干净,男孩轻轻推开平房的铁门,小心地走进去,关门,摸黑爬到自己的小床上,准备睡觉。
这片城中村中住的大多是老人,治安不错,大家的作息也十分规律,到晚上十点半左右家家户户都基本关灯睡觉了。
林乔来到这里几天后,基本把周围的路记了个大概。外婆主要是去附近街道卖茶叶蛋,煮玉米之类的小吃,林乔也跟着外婆一起去。村子中的街坊领居们也都认识了林乔,林乔算是慢慢适应了榕城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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