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涣亭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出声,眼前这一幕太不可思议了!
他没想到太子和萧家二公子还有这种纠葛。他探出脑袋,险些忘了自己正在偷听。
赵权此刻十分狼狈,双目腥红,面目狰狞,拄着拐杖恶狠狠的瞪着萧年漪,下一刻仿佛就要撕碎他似的。
许涣亭看不清赵权的表情,他只能看见赵权的孤独的背影。
也许他此时应该离开。
守门的侍卫可能是习惯了这种场景,竟然也没有上去扶。许涣亭有求于人,更不敢动了。
高傲的人不喜欢别人看到他的狼狈。
许涣亭识相地躲在石狮子后面,连看都不敢探头去看。
“草民罪该万死,求殿下责罚!”
萧年漪重重的跪在了赵权面前,也不再解释,他脊背挺直,往日温柔的眼睛此刻不含一丝情意,常年挂着笑容的脸上面无表情。
这个举动刺痛了赵权的心。
赵权觉得他最纵容的人一定是萧年漪,少时岁月静好,他爱他慕他,而那人虽有着同样的心思,却又怕他惧他。
他们像是一团乱糟糟的红线团,谁也放不下谁,谁也理不清这份情到底是仰慕还是爱恋。
他自幼时便身居高位,所得的一切都会是最好的,唯有萧年漪是例外。
所有的东西,只要他想要就一定会去想办法争抢,直到属于自己为止。
少时,赵权事事争第一,棋艺更是一绝。
那是一个夏日,他随太傅去丞相府赴宴,偶然遇见了天赋异禀却无心学业的萧年漪,他们下了一盘棋,赵权输了,心服口服。
因为那一局棋,也有可能是好胜心作祟,他们自此深交,同吃同睡,形影不离。
异样的情愫悄然生根,待发觉时已是深入骨髓。赵权也不知道到底是何时,他也不在乎这个。
互通心意时,他们风华正茂,未来仿佛稳稳掌控在手里,前方无论有多少的妖魔鬼怪都无所畏惧。
可是,丞相和皇帝竟然发现了!赵权险些被废,萧年漪也挨了顿毒打并被禁足了。
赵权知道丞相说了些什么,他不在乎,他以为萧年漪是懂他的,他以为只要他们两情相悦就行了……
结果萧年漪竟然劝他以家国为重,劝他忘记过去,劝他……娶妻生子。
天杀的!
赵权不是轻易放弃的人,他的野心很大,他想要一样东西可以不择手段的抢来。
但他不要一样东西也可以随时弃之如敝。
赵权俯视着跪在地上的萧年漪,讥讽道:“你又犯了什么罪,你不过是忠孝两全的正人君子罢了。”
他拿的起,自然也放的下,“既然想跪那便跪着吧,丞相大人一向爱子如命,孤这就派人去府上告诉一声,夜了自然就接萧公子回去了。”
萧年漪闻言有些不可置信,挺拔的身形歪了一下,但他惯会隐藏情绪,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的瑕疵。
他看着如此模样的赵权,心跳漏了一拍。
萧年漪愿意对他俯首称臣。
“殿下。”萧年漪唤道,他仰望着赵权,眼神温柔,一如他们初见时的模样。
他说:“小权,我要去参军了,我会有一番作为。我想帮你。”
最后一句话才是真心话。他亏欠了赵权太多,他都快还不起了。
赵权勾唇,不知道是喜悦还是嘲讽。
身后的石狮子映下一片阴影,赵权再没有和萧年漪多说一句话,转身进入那扇朱红的大门。
他没有带拐杖,右腿的疼痛感丝毫未减,他一瘸一拐,哪怕尽力稳住身形,走的还是有些许狼狈。
萧年漪只觉心被针刺痛了,他紧咬下唇,直至那股血腥味弥漫才松开。
也对,这是他自作自受。
萧年漪无比郑重的行了个跪拜礼,额头触地那刻,过往的回忆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过。
他们就如赵权所言,谁也放不下的谁。
天色渐渐阴沉,豆大的雨点从头顶落下,妄图洗净世间尘埃。
许府离东宫很远,许涣亭来时是独自一人,若现在赶回去应该不会淋湿全身。
但萧年漪还跪在这儿,现在出去……
正当他纠结犹豫时,一道清朗的男声响起。
“出来吧,许公子!”
完了,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许涣亭看了眼石狮旁的侍卫,对方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他认命地走了出去。
“萧公子。”许涣亭作揖道。
许涣亭与萧年漪见过几面,对他的纨绔之名也有耳闻。
萧年漪抹了把打在脸上的雨滴,勉强站起身,许涣亭拉了他一把。萧年漪哥俩好的把手搭在许涣亭肩上,爽朗笑道:“走,喝酒去。”
许涣亭拒绝:“不了不了,多谢萧公子好意,在下家中还有事……”
“无妨。”萧年漪拉着他走进了马车,“在下与许公子一见如故,听闻许公子少年英才,可惜在下一介纨绔,唯有喝酒比较擅长,想要与许公子好好切磋切磋。”
“丞相大人还未来……”
“他不会来的。走吧走吧!”
半推半就间,许涣亭不知何时已经上了马车,不一会儿,马车就已经驶出了宫外。
许涣亭总觉得他在上马车时看到的站在门口撑伞的人是赵权。
*
宜芳院是京城第一大酒楼,此处有美酒佳茗,还有才艺一绝的伶人名妓。说是酒楼,却又不只是酒楼。
萧年漪是这里的常客。
傍晚人少,街上行人行色匆匆,尤其此刻雨也下得大了,客人更少。哪怕是第一大酒楼也冷清了些,只有零星几个客人。
掌柜的原本正倚在门上歇息,见来人是萧年漪立刻精神起来,赶忙跑过去把人迎进门儿。
“萧公子,我可算是把您盼来了,今个儿您想喝点什么酒,听点什么曲儿啊?”
萧年漪摆摆手,语气如常,“琼浆玉液,曲儿还是要兰姑娘唱得好些。”
“欸!二位公子这边儿来。”掌柜的接住萧年漪抛来的银票,服务特别周到,引着萧年漪和许涣亭往楼上走。
雅间在二楼最东边,布置得算是素丽。
落座之后,一位着天蓝色纱裙的妙龄少女抱着琵琶款款而至。
她青丝半挽成髻,仅用一枚玉兰簪子点缀,眉间一点朱砂,螓首蛾眉,巧笑倩兮。
轻拢慢捻抹复挑,琵琶声悠扬,行云流水,如细雨绵绵,如珠玉落盘。
许涣亭没听过这么优美的琵琶声,一时听得入迷。
他觉得他没办法找一些优美的夸赞词形容,千言万语汇成个“好”字。
“许公子,喝酒。”萧年漪一扫阴霾,声音清朗有力,像是玉石之音。
许涣亭接过他递来的酒杯,礼貌的回敬。
酒像是干净的琥珀,入口时有些苦,咽下去时却又变得甘甜。
许涣亭眼睛一亮,一饮而尽。
“许公子怎么从东宫出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萧年漪语调不紧不徐,眉眼间带了些醉意,他又替许涣亭倒了一杯酒。
“家父被诬陷入狱,小妹又逃婚……”许涣亭叹了口气,看着杯中的琼浆玉液,眉头紧锁,“/我的一个好友告诉我,应该去求太子殿下,我就骗他说小妹被贼人所掳,而父亲那边……唉!”
“许公子糊涂,怎么能说令妹为人所掳了呢?”
许涣亭意识到了自己的大意,懊恼的垂下了头。
萧年漪若有所思,结合赵权的性格来看,他猜到了却并没有表现出来。
他状似无意道:“许公子不觉得你我有七八分像吗?”
“是有些。”许涣亭细细打量萧年漪的外貌,打趣道,“莫非你我是失散多年的兄弟?”
萧年漪摇头,不禁笑了,说了句令人深思的话:“我与太子少时情深似海,因一些事而险些决裂,他对我颇有怨念。”
许涣亭:“萧公子的意思是让我能避则避?”
萧年漪点了点头,心道你还不算太笨。
“太子要我伺候他……”
许涣亭无奈叹气,摇了摇酒杯,“小妹逃婚,太子殿下又因我而受伤,我许家的确是对不起他……”
萧年漪暗叹许涣亭单纯,只好不再提这事,他状似无意问:“那令妹找到了吗?”
许涣亭摇头,眉宇间的阴霾久久不散。
萧年漪真心想帮他,宽慰道:“许公子保重好自己,太子是个贤德的人,不会为难你的。我有一个兄弟在太子手下当差,明日我去问问他能不能帮忙。”
贤德?许涣亭只觉脊背生寒,但还是感激的朝萧年漪敬了一杯酒。
“萧公子,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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