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刀咣当掉到地上，刺人的姑娘慌了神，她惊呼叫喊，步履踌躇，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围着楚茉和纪千星团团转。楚茉无暇分给她眼神，纪千星的体重压得她喘不上气，但她不能倒下，她不知道纪千星伤势如何，只能闻到空气中逐渐弥漫开的铁锈味。
她怕她一倒下，纪千星就站不起来了。
脚步声纷至沓来，将她团团围住，有人抬起纪千星，有人打电话，有人问她有没有事。楚茉恍恍惚惚僵直着，眼前泛起一片模糊。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想这样的，呜呜呜……”
姑娘的啜泣被隔在人群外面，穿破纷杂混乱，直冲楚茉的耳膜。她拨开人群，走到黑粉面前，提起她的衣领：“看看我身上，这是他的血。小姑娘，杀人未遂，我会告到底。”
那姑娘眼珠颤动，两行清泪冲花了她的粉底液，她用力摇头，好像这样就能否认地上的那摊血。
楚茉松了手，她直直地坠了下去，跌坐在地上。
救护车和警车来得很快，楚茉跟着跳上救护车，医护人员围着纪千星忙前忙后，包扎、测量……救护床底下隐隐透出血色，纪千星的脸色苍白到快跟盖着的被单一个颜色。楚茉坐在旁边，不敢上前打扰，她低头扫视了一下自己，粉色的衣裙，胸口开出一朵刺眼的红花，手臂上一道长长的血痕，都是纪千星抱着她的时候，蹭到她身上的。
楚茉隐约记得，静脉血是深红色，动脉血是鲜红色。
血迹半干，她分不清身上的是静脉血还是动脉血，但她知道纪千星流了很多、很多血。
“小姐，你需要包扎一下。”
楚茉摇摇头：“我没伤到，这不是我的血。”
医生递给她一块干净的纱布，沾了水。救护车内的战争暂歇，一个医生拍着纪千星的床栏，跟他说话。
血迹从楚茉的手掌心跑到纱布上，那抹血迹变得更加刺眼。递给她纱布的医生说：“你是他什么人，你也过来跟他说说话，让他保持清醒。”
“我……”楚茉想，她是他的什么人呢？她是害他中刀的罪魁祸首，她也是听过他告白的人。
楚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抓住纪千星床旁的栏杆：“我可以握他的手吗？”
医生说：“可以。”
楚茉抓住纪千星的手，鲜有的冰凉，就像她在失去他。
她弯下腰说：“千星，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纪千星很沉很重地呼吸，这项本能仿佛成了他此刻的负担。他本来闭着眼睛，这会眼皮子动了一下。
楚茉又说：“你不会有事的。”
他的眼皮没动，过了片刻，楚茉感觉到手心里的手很轻地抓了她一下。
像在告诉她，他没事。
热泪涌上眼眶，楚茉哽咽道：“你别睡，你跟我说说话。”
她满怀期待地等了会，什么也没等到。
没有笑容，没有怀抱，没有少年羞涩又期待的茉茉姐。
只有滴答的仪器，起伏的胸膛，还有冰凉的手。
贫瘠土地上的那朵花正在枯萎。她没在意的时候，它野蛮生长，而当她回头，却目睹它渐渐枯萎。
两滴泪从眼眶中逃离，砸在纪千星的手背上。
手心里的手微微动了一下，指甲刮过她的手心，像在写什么字。
楚茉读不出来，她闭了闭眼，发动读心术。
纪千星的心声虚弱但温柔，就像他没有受伤，只是生了场小感冒。
【不哭】
中刀的是他，躺在病床上的是他，安慰人的也是他。
楚茉头一回为自己的行为后悔。
从见到纪千星到她发出绯闻，她有无数个反悔的瞬间，但她一意孤行，既要他的爱，又要他的钱。
如今看来，读心术有没有，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她没有一次读过纪千星的心，但他依然选择挡在她面前。
抢救室门口，楚茉和许白英交代了事件的来龙去脉，又配合到访的警察做了笔录。
警察说那个砍人的小姑娘精神状态很差，说话颠三倒四，偏偏年纪又小，才刚刚成年。楚茉捏紧手里的塑料杯，说：“我不会放过她。”
话说到这，警察得到当事人的态度，朝她一点头，走了。
楚茉扭开私人病房的门，坐在许白英对面，纪千星的床边。
血腥味被消毒水味盖过，纪千星缩在被子里，像个乖巧的洋娃娃。
许白英轻声道：“楚小姐，今天吓到你了吧？”
楚茉盯着纪千星问：“我听来的司机说，最近很多人来找他。”
许白英叹了口气：“是不少。追得越狠，发起疯来越疯，平时我们都在剧组，安保措施好，赵导把闹事的都赶走了。今天他非要自己去接你，才……当然楚小姐，我不是要责怪你，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不，楚茉心里沉沉的，有关系的。
许白英接着说：“医生说砍得不深，没伤到内脏，修养几天就好了。”
那么多血，修养几天怎么够？
楚茉道：“我会跟谢总申请多拨一笔预算，弥补剧组停工导致的损失。”
许白英顿了顿，觑着她的脸色：“我一直以为您才是投资方呢。”
楚茉沉默，过了会否认：“我不是。”
“包括这个角色，也不是我引荐的。”楚茉像胸口甩开了一座大石，一口气说下去，“纪千星靠自己赚来的。”
许白英颇为意外：“哦，哦。”
两个人陷入沉默，许白英看了看表：“楚小姐，您忙的话，要不先走吧？我叫助理过来。”
“不用。”楚茉说，“你去忙吧，我留在这里。”
许白英还想说什么，被楚茉以“他是为了救我才受伤”堵回去，她无奈道：“那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去处理一点事情。医生说他太累了，身体需要休息。”
“听到你要来，他上周多拍了很多戏份，想空出时间带你好好逛呢。”
许白英笑了笑，楚茉也勉强勾勾嘴角：“等他好了逛。”
许白英走后，病房里只剩楚茉和纪千星两个人，楚茉静静看了他一会，握住他的手。
-小万，帮我测一下纪千星的好感度
【当前纪千星对您的好感度为：70】
-为什么？她非但没见他，还什么都没做，因为愧疚吗？
【宿主，根据我的数据库模拟，人类的爱情不像充电这样，充一格是一格，他一旦爱上你，就会源源不断地产出爱情】
【不管你在不在他身边】
楚茉自嘲地摇了摇头。
她谈过那么多真心假意的恋爱，攻略过那么多人，到头来居然还要一个人工智能来教她什么是爱情。
太阳东升西落，黑夜驱赶太阳，太阳驱散黑暗，医生护士进进出出。私人病房里有张陪护床，楚茉从陪护床上醒来，一转头就能看到纪千星安静的睡颜。
他还是没醒。
楚茉洗漱完毕，坐回他身边的椅子上。
纪千星的睡相很乖巧，怎么躺的第二天还是什么样，双手插在两边被窝，躺得端端正正。
楚茉心痒，伸手拨了拨他的睫毛，玩笑道：“小千星，你要是醒了，姐姐就答应你的表白，怎么样？”
“给你五秒钟时间考虑。”
“五，四，三——二——一。”
“真可惜，你错过了。”楚茉耸肩，凑近他的耳边，“再给你半天时间吧，如果我吃完早饭，收拾好，回来你醒了，我就奖励你一个吻，怎么样？”
楚茉等了会，纪千星呼吸平稳，堪比水晶棺里的睡美人。
她提着包离开，没注意床边病人的手微微抽动。
楚茉回了酒店，先给齐司禹发消息应付他的查岗，又找了个借口说她得待在剧组两天，暂时回不来。接着她打电话给贾斯尘，拜托他找个律师。
楚茉拒绝了女孩父母提出的会面请求，告诉他们有事跟律师谈，她绝不同意私了。
吃过午饭，她才又回到医院。
正午的阳光正灿烂，冬日的阳光胜在恰到好处，在料峭寒风中，阳光是独一份的治愈和温暖，经过窗棂切割，隔得断热源，隔不断温柔。
而阳光照到床上的人时，温柔便悄然失色。
纪千星靠在床头，他转过脸，楚茉又见到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
他弯了弯眼角，里头盛满日光：“茉茉，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他自发去掉了姐。
楚茉关上门，关不住她的心跳。
她踩着阳光搭就的阶梯，朝病床上的英雄走去。
“那么，我也不会食言。”
日光晒得人热腾腾的，楚茉弯下腰，碰了碰他的嘴角。
纪千星的接吻技术比许冠清更生疏，而且他习惯后退，从不试图夺走主权，乖得像天边永远会在固定位置按时亮起的启明星。
与他相比，楚茉跪在病床上，与他撕磨的举动，就显得急色。
她往后退了退，纪千星也没追上来。
她咬了咬唇，这辈子还没接过这么纯爱的吻。
纪千星好像看出她的懊恼，侵身抱了她：“姐姐，背好疼。”
楚茉伸手要按救护铃，被他拦下。
纪千星眨巴着眼睛：“姐姐亲亲就不疼了。”
楚茉按着他的肩膀，笑道：“可是姐姐亲人会很凶诶。”
纪千星像个舔过糖的小孩，扬起头：“没关系，我想学。”
楚茉低下头，认真地吮吻他的唇瓣。
细小的灰尘围在他们周围漂浮，就像鼓掌的小精灵。
两人吻得投入，没注意到病房敞开的门。
“你们在干什么！”
楚茉吓了一跳，匆匆回头。
谢南萧满脸愠怒，站在门口，他的身后还跟着提着果篮的高建。
而她手下的新“男友”，温温柔柔地抱着她的腰，说：“没关系的，他想看就让他看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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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电量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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