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偌大的王城中,没有什么逃得过南王的耳目。
所以若说两人关系更进一步的起初几天,须艽还能暂时容忍解沉秋刻意躲着他,到预备接待西国使团之事暂时告一段落,他的耐性也已到达了极限。
他早已知晓解沉秋自那之后一直隐居在母亲的院落中避而不出,只是一直抽不出身前往,又考虑到还是应当给解沉秋些时间。今日终于得了闲暇,正是上门讨债的好时机。
恰好,他还得了些旁的消息。
青夫人原本应下解沉秋藏身的请求时,也是下定了决心要做那个恶人。只是如今眼见着西国使团到来之日渐近,阿九却还是对解沉秋一片赤忱……她的谋划无以成行,自然随孩子去了,反正她收留解沉秋时也并未向他许诺过什么。
她索性没有出面。须艽方一走进院中,便有青夫人近前的侍女径直带他往屋后走去。须艽自也不与母亲客气。
这处小院面积不大,但宫室后院落边缘处却被不知何人挖了一处水塘,其上接连展开着大片碧绿的荷叶,更有少数几支悄然伸出尚未被染红的花苞。
水塘并非活水,时时需要有人照看,自然有仆从专门从事于此。平日里只需定时前来察看情况,忙时却数日不断、日夜不停,荷塘边因而建有供他们轮流歇息的木屋。
解沉秋此时就暂居于这无人的木屋中。
青夫人的宫室中不会连多居住一人的空余都没有。尽管对解沉秋有所不满,甚至心存杀意,她总也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磋磨对方。
这显然是解沉秋自己提出的。
须艽略有嫌弃地走到门窗紧闭的木屋之外——水塘周围尽管砌出了足够一人站立行走的矮石台,却因昨夜下过一阵骤雨,还是难免漫溢,使得周边土地有些潮气。
他并没有什么先礼后兵的想法,抬手便试图推门而入,既没有开口,也毫无敲门的打算。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的是,木门纹丝不动。那并非门栓被放下导致的局部阻碍感,而是暗示着整扇门都被均衡的力道所压制。
解沉秋正靠在门背后。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何时到来的?
须艽有过一瞬间的疑惑,但他很快放弃了探究。挥退跟随在一旁的侍女,橘的存在则并不会引起须艽的防备,他便直截了当地开口了。
“为什么躲我?”须艽此时其实并无多少气恼之意,还因为终于抓到能来见心上人的空闲,心情甚至称得上是轻快,“你难道是个小姑娘吗?因为这种事赧于见情郎?”
几乎是带着笑意的调侃。
然后在始终未曾得到答复的静谧下,须艽敛去了面上的明媚之色,神情逐渐变得阴沉。
又是这样,上次在东宫也是如此。
他乘兴而来,希望与解沉秋重归于好。解沉秋却不以为然,不是想跟他划清界限,就是昭示着拒绝的沉默以对。
如果解沉秋是什么弹丸小国送来的质子,他早就派人去灭掉那个国家、绝了他的念想,教他只能乖乖留在他的后宫做被折断翅膀的笼中鸟,哪怕恨他也无妨,反正再恨也无处可去。
须艽冷漠地想。
南国之主当然有权力这样做。
他分明有这样滔天的权力,因为爱才委屈自己匍匐在解沉秋身下。可解沉秋不但不知感恩,还这样冷待他。
西国人则更是得寸进尺、贪得无厌,那般冠冕堂皇、轻而易举地就想要夺取属于他的东西,丝毫不曾想过他是否愿意答应。
想到此处,须艽转身便走,权当自己从未来过。他脚下步伐丝毫未乱,只是不免加快了速度,边走边向身后的近卫长橘嘱咐道:“从世子亲军中调人包围此处,不许任何人进出。”
“是,王上。”橘应道,但随后他又道,“令尹若是问起?”
“廖乘是个聪明人。”须艽冷冷道,“他不会当着我的面置喙军中事务,哪怕他如今有这个资格。”
如果说近卫军中跟随世子的,大多是没有正经领职的贵族少年;跟随着君王的,也不过只是些初涉政事但前途光明的年轻人。宫城及整座乾溪城中真正的守备力量,是包括南王三军和世子亲军在内的一共四支军队。
其中南王三军常年驻扎在外城,隶属于世子的亲军负责拱卫宫城,宫城内部的巡视则由近卫军负责。
介于职责范围略有重叠,后两者之间偶尔会出现矛盾。不过双方互相看不惯的同时又难免存在人员流动——世子亲军与南王三军一样,是在战时会被抽调人员至前线的军队;近卫军则更像是勋贵贤才借以跻身权力中心的跳板。
因此也没有生出过什么大的乱子。
但是与常年跟随在主君身侧、听从口头命令的近卫军不同,南王三军和世子亲军均需两半虎符相合才可调动。世子及南国最高军事长官司马各自执有属于主将的一半,另外一半则均在南王手中。
而在现任南王并无继承人的当今,世子亲军的那半虎符暂时由令尹保管,这也是向来沉默的橘难得开口询问的原因。
他既是问了,须艽便也给他几分面子,继续道:“况且,廖乘大抵只会为此感到满意罢,我竟也有与母亲反目的一日,哪怕是为了个男人。”
“先教他高兴一时。”须艽沉声叮嘱,“转告他,先王与王后鹣鲽情深,为她藏有一支只听命于她的私兵。寡人想软禁她,就需要你取走他手中的半枚虎符,便于随时调遣近处人手以灵活应对。”
“记住,无论如何,此次调兵绝不能经由廖乘之手。我那半枚虎符你拿去见他,却不可交给他,必须是你携带完整的虎符,负责行使主将的权力。今日是,明日是,往后皆是。”
世子继位后,亲军主将的半枚虎符交由令尹代领本是难过惯例。毕竟令尹并无兵权,又有司马与之抗衡,半枚虎符亦无实际功用;纵有事急从权之理,也无须太过担忧。
须艽此前也没有剥夺这份独属于令尹的荣光的打算,尽管他并不十分欣赏这位他父亲的左膀右臂。
然而他如今正视西国为眼中钉肉中刺,被他发现与西国人暗通款曲的廖乘——哪怕他已经知晓信中内容不过是些老太史追忆往昔时光的闲聊和邀约——须艽也想要给他提个醒。
他才是这南国至高无上的王。
这份对自己身份和权力的确认并不仅仅针对令尹,甚至还波及到无辜的近卫长。唯独只在涉及青夫人时犹豫了片刻,但也被压制令尹的**占了先。
之后再去与母亲解释,她会原谅他的。
“明白了吗?橘,不要让寡人失望,你也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以微贱之身跻身云端的人,决不能有跌落的那一日,否则只会有粉身碎骨的下场。那些贵人们时刻都在你身后看着呢。”
“寡人倒要看看,令尹既然能私通西国,又是否有胆量将这属于世子的半枚虎符要回去。”
明确下设定里,解沉秋出征襄阳城时带领军队中的世子亲军,和时常出现的亲卫军(已改为近卫军)的区别。
不知道有没有写清楚阿九的心态。他认为体位在下是他的牺牲,觉得解沉秋欠他的,自以为爱得很卑微(也不能说不卑微吧,一国之君呢,都这么退让了);但潜意识里他的心态完全是高高在上的,主打一个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所有人都该顺从他的意志。也是他权力欲旺盛和心智还不够成熟的体现。
这种独断作为一个正在走向集权的君主不能说是坏事,但在感情上……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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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准备相杀的第十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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