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季堂这下倒是真有了看热闹的心思，转身又走了回来，挑眉问，“你是他的人？”
鹿清大大方方的点头，“对啊，怎么啦？”
虞季堂重新打量了鹿清一番。
鹿清的样貌清秀有余，但要说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那实在距离有些远。她的小脸圆嘟嘟的，肌肤细腻粉嫩，白里透红，一双眼睛特别的灵动。看着她，就像在酷热的夏日，看到冰盏里盛着的一颗水晶藕粉圆子。
怎么看着都舒心。
但是论姿色，实在是连神宫的侍女都比不了。
虞季堂嗤笑了一声，也不解释，对巫沉道，“你不是要请我吃饭吗？小爷给你这个面子。”
巫沉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对小二道，“麻烦多添一副碗筷，再添两个菜。”
虞季堂继续盯着鹿清看，“你居然是个女的!”
鹿清哼了一声，“你都能是个男的，我为什么不能是个女的。”
虞季堂主要的挑衅对象还是巫沉，“你这什么眼光！这样的也能看得上。”
巫沉不理他，给鹿清夹菜，“这两天没有休息好，吃完了好好睡一觉。”
鹿清坚决不肯吃野蘑，巫沉只好给她换了其他的菜色。
虞季堂心中觉得十分怪异，虽说巫沉这家伙心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但是这么宠着一颗藕粉丸子，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这事，从骨子里透着蹊跷。
吃完之后，巫沉也不管虞季堂，径自带着鹿清上了楼。
虞季堂连忙要了他们隔壁的房间，一进屋，整个人都贴在墙上，竖起耳朵听隔壁的动静。
可惜巫沉和鹿清说了两句话，便自行打坐了。而鹿清在屋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待到天色黑透，小镇上安静了下来。虞季堂听到隔壁的房门吱呀一声，他连忙从床上跳了起来。悄悄地跟了出去。
巫沉从客栈掌柜那里借来了一只素色的竹篾灯笼，提在手上，闲庭信步一般，往外走去。鹿清在他身边忽前忽后，忽左忽右，蹦蹦跳跳的，倒真的像一头刚从山里跑出来的不知人间险恶的小鹿。
巫沉的修为比虞季堂高深，所以虞季堂不敢跟得太近。
不过这漆黑的夜色里，那盏竹篾灯笼的火光十分明显。虞季堂远远地缀在了二人的后面。
出了小镇的范围，再往南就是一片野地。
野草疯长，足有半人高，参差不齐的野林子连在一起，狰狞的树影摇曳不定。鹿清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藏在里面似的。她提心吊胆地望了过去，猛然听到一声乌鸦凄厉的喊声。
一滴冷汗异常滑溜地从鹿清的鬓角滑落进了她的脖子。鹿清紧紧攀住了巫沉的袖子，“我害怕。”
巫沉将手中的竹篾灯笼递给了鹿清，并将她拢在身前，“来，拿着。”
前面有灯，后面有巫沉温热的胸膛。鹿清的恐惧减少了些。她大着胆子向前走。
那间小庙就修在野林子的后面，即便鹿清提高了灯笼，也只能隐约看见那庙墙的影子。影影绰绰，好像占地还不小。
鹿清的双腿开始发软，她小声问巫沉，“你能看出什么来吗？”
巫沉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串白玉铃，拎在半空轻轻一抖，一道隐隐约约的细碎铃声便传了开去。仿若浅浅的波纹在水面荡开，渐渐消失在虚无之中。
鹿清竖着耳朵听，刚想说“怎么没有动静”，陡然，从庙里传来了清晰的铃声回音。
巫沉眉头一皱，“这庙里有东西。”
嗯？鹿清结结巴巴地问，“那怎么办？我们赶紧走？”
“既然来了，总要弄明白怎么回事？”
“可你打得过吗？”
“不知道，打过了才知道。”巫沉说着，抬步就往里走。
鹿清死死拉着他的袖子，“我害怕，我不去。”
巫沉想了想，“也好。你且在这里等我。”他将那串白玉铃套在了鹿清的手腕上，“这个有辟邪护身的用处。若是有什么不对，你一边摇它，一边喊我的名字。”
鹿清也不知道到底是跟他进去更安全，还是留在外面更安全。但是看着那阴沉模糊的小庙影子，她实在是迈不开步子，“那你小心些，我在这里等你。”
巫沉嗯了一声，握住了佩剑走进了小庙。
鹿清尽量将竹篾灯笼举高，可是夜色太浓，那光亮实在太弱，到了三步之外就什么都看不见。巫沉高大修长的背影好像在几步之内就融化进了那片黑暗之中，再无迹可寻。
看不见巫沉，鹿清瑟缩了一下，慢慢地左顾右盼。
不过就这么一会儿，周围的漆黑好像更浓烈。野林子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的异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走动，并向鹿清缓缓靠近。
鹿清猛地将竹篾灯笼晃了过去，却什么都没看见。是没什么，还是她没看见。
鹿清挑着竹篾灯笼慢慢地原地打转，可是，无论是哪个方向，那黑暗里仿佛都藏了东西，好像随时会向她扑过来。
冷汗涔涔，鹿清后背的衣服都被洇湿了，夜风一吹，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然后，她就听到了吸溜一声吸口水的声音。
“谁？”鹿清猛地提着灯笼转身。
一个半截身子的女人赫然立在她的身后。
“啊~”鹿清只来得及喊了一声，那个半截女人猛地扑到了她的面前，跟她脸贴着脸，双手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而且在鹿清看不到的地方，鹿清只觉得自腰部以下，她被什么冰凉滑腻的东西给卷了起来。那种冰冷的摩擦从鹿清的双腿上传来时，鹿清只觉得浑身僵直，瑟瑟发抖。
不过是两三日的功夫，已经有两次脸贴脸的经验了。她原以为第一次就够吓人了，谁知这回才叫恐怖呢。
那个半截女人的力气很大，贴在了鹿清的脸上的肌肤，也是阴冷的。她伸出了舌头缓缓地舔了鹿清一口，满意地自言自语，“你的味道真不错。”
“我是人，你不能吃我。”鹿清颤着嗓子，说了句废话。
那个女人退开了些，似乎在细细地嗅着鹿清的味道，“我吃的就是人……嗯，”她享受般地赞叹了一声，“你可比那些臭男人香多了，看来，以后我可以多吃些女人。”
“吃人是不对的。”冷汗如雨，洇进了鹿清圆溜溜的眼睛里，她忍不住眨了两下。
大概是她眨眼的样子特别可爱。那个半截女人将脑袋移回到她的正面，与她对视。明明她的两只手还抓住鹿清的双臂，也不知道用了哪部分肢体，从鹿清的手里拔走了竹篾灯笼的手柄，并将竹篾灯笼移到了两人的头上。
鹿清简直快被吓死了。借着竹篾灯笼的光亮，她看清了半截女人的样貌。容颜枯瘦，下巴尖细，一双细长的眼睛里，瞳孔是竖着的，倒影着光亮，黄惨惨得渗人。
“你是妖？”鹿清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半截女人闻着她的体香，一副胃口大开的样子，“是啊。”
“我看你也有半截人身，就算你是妖，也应该做个好妖啊。为什么要吃人呢？吃点其他的不行吗？”
半截女人笑了，露出了森白的牙齿，看起来更加恐怖，“我应该吃什么？山鸡、兔子、地鼠？你们人在我的眼中，跟他们并没有什么区别。我能吃它们，为什么不能吃人。”
鹿清咽了口口水，“我居然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半截女人眯了迷眼睛，“而且，人都不是好东西，说一套做一套。比我们这些妖怪的更可恶。等下次你投胎，别做人了，做个妖吧。”
鹿清有些不服气，“既然做妖好，你干嘛还变个半截女人的样子出来吓人？”
半截女人想想，“你说得有道理。”
她一伸脖子，竟然拔长了许多。
鹿清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半截女人陡然变成了一条巨蟒，缠住自己腰部以下的，就是这条巨蟒的身子，而挑着竹篾灯笼的，居然是巨蟒又细又长的尾巴。
半截女人的身子完全抽成了蟒身，整齐狰狞的鳞片就在鹿清的眼前。硕大的蟒头张开血盆大口，凌空扑了下来。
鹿清只来得及惊恐地大喊一声，“巫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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