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短暂的吵闹过后,宿舍楼下的学生都走光了。
人群走后,姜莱从脚底下拖起这只鬼鬼祟祟的小胖子金渐层。
“涂涂,你怎么在这?”姜莱抱着小猫走到宿舍楼后的一片小树林。
胡涂涂抬头正要解释,不小心看到自己父亲就在姜莱身旁站着,双手抱胸,面无表情瞄着他。它揣测了一下父亲的心情,往姜莱怀里凑近些,喏喏开口:“母亲,父亲别生气,我、我是迷路了才走到这里的。”
出口依旧是小猫叫,姜莱没懂这几句什么意思,疑惑得看向胡屿安,眼神大致意思是蹲一个双语翻译,喵译中,在线等,挺急的。
胡屿安没理睬她,伸出长臂一把揪起胡涂涂毛茸茸的脖颈,提至眼前平视金色猫猫头,声音低沉地逼问:“胡涂涂,谁教会你说谎的?”
摸不清头脑的姜莱怀里一空,只好观察起这片小树林,四周都是灌丛矮树,黑暗中的远处的树下似有光亮闪烁。
抬起脚步,姜莱就要去看看究竟是哪来的光。
被委屈巴巴提起来的胡涂涂突然表情严肃,喵了一声被放了下来,胡屿安也神情肃穆,拉住姜莱的手,示意她不要乱动。
“——有死气。”胡屿安低声说道,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二人一猫蹑手嗫脚,蹲下猫过去探路,隔着两颗灌木丛的掩护,看到前面是一个女学生在用铁盆烧纸。那女生背对着他俩,手上还在烧着黄纸,嘴里念念叨叨说些什么,仿佛说到好笑的事情还笑了几声,她心无旁骛地讲着,根本没发现身旁多了几个人。
深夜灌木丛里,女学生长发飘飘,对着烧纸盆自言自语,还无故发笑,怎么看怎么一股诡异感。
“...他就那么摔死了,...我特别害怕,可是又觉得他死有应得,你说是不是?晶晶。”
晶晶?!
姜莱和胡屿安对视一眼,猜出这个女生很可能是冯妍妍,原来她是在这里给陈晶烧纸!念叨了一下午的陈晶,说不定她的鬼魂就在四周!
用手轻点眉心,姜莱心中默念天目观月咒:天法清,地法灵,法法奉行,速现真形!
眉心就是天目,她这是要开天眼。
倏地一下,姜莱只觉得印堂穴一阵发烫,天地瞬间清明,夜晚种种景象在她眼中仿佛变成白昼。而且她清晰地看到,前面火盆旁蹲着一道挥散不开的阴气,阴气的主人可能是觉察到她,阴气由浓变淡,马上就要消散了。
护主的胡涂涂在二人脚边有些按耐不住,马上就要跳过去了,被姜莱一把按住,疑似是陈晶的女鬼好不容易现身,现在不好打草惊蛇。
果然下一秒,火盆被水熄灭,冯妍妍烧完了纸端起上铁盆,从侧门出了学校。
道路两边的路灯明亮,行人也少,二人不好再跟。胡涂涂自告奋勇追上去,足垫踮起,它猫在路灯阴影下,看见冯妍妍端着铁盆朝着路边一个井盖上恨恨泼过去,然后就似乎往家里走去了。
……
半夜,山上太和观里两间厢房灯火通明。
黄槐序等了姜莱半晚终于等到,放心得回屋睡下了。剩下姜莱和两只小猫回了屋。
姜莱回屋后,就拿起毛巾去后院打水洗漱去了。
只剩屋内两只小猫在小声说话,毕竟胡涂涂自己偷偷跑学校找他俩,被母亲发现了不说,还下意识因为怕挨揍对父亲撒了谎,理所当然地要挨一顿训。
“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现在外面修行的人那么多!为什么还要偷偷跑出去!”胡屿安怒斥。
胡涂涂甚至还在狡辩:“分明是父亲自己一声不吭就下山了,我实在是担心啊!”
胡屿安气极,这孩子跟着他开始就一直听话的很,最近怎么到叛逆期了?懒得跟他讲大道理,银渐层低声呜了一声,一个飞身闪过就上拳将金渐层按倒暴揍。
咔哒一声,姜莱洗漱回来关上了屋门。
她看着满地遍布金渐层被揍掉的黄毛:“......”
金渐层蹲在地上委屈揉脸,银渐层则优雅坐在矮桌上,翘着脚尖悠闲舔着自己前爪,不忘掀起眼皮给了姜莱个眼神,喵了一声,语气慵懒。
可能是相处了一天的原因,不知怎的,姜莱仿佛听懂他在说:回来了?
一脸黑线的姜莱:“......”
莫非我还有听懂猫语的天赋?和衣躺在床上,姜莱睡前还在想着今晚灌木丛旁看到的景象,以及胡涂涂跟踪冯妍妍后的转述。
冯妍妍为什么要把那盆脏水泼到路边井盖上?她记得板面店学生说过,那是坠井学长的那条路。冯妍妍今天举止怪异,语言狠戾,仿佛恨意滔天,与之前见面时一副乖巧爱哭的样子截然不同。
不过光靠想也理不出什么头绪,累了一天的姜莱沉沉睡去。
接下来的一天,无事发生。
再次安全护送魏正回宿舍后,姜莱照常带着胡屿安回了道观,和前一天不同的是还带上了胡涂涂,并非是胡涂涂坚持要去,而是姜莱发现傻儿子在跟踪方面还挺有用的。
晚间,太和观院中。
黄槐序盯着石椅满头愁绪:“小姜,明早要不我不去省会道观了?我今早卜了一卦,算出咱们观里有变数,这变数是好是坏,我还没参透。”
“别啊,这机会多难得,师兄你明天照常去呗。”姜莱好神在在撸着胡涂涂,不以为意。
索性也毫无睡意,黄槐序端出果盘跟姜莱在院里磕起了瓜子,二人讨论一番,得出结论黄槐序照常去参加道观中元节大会,只是会在晚间早些回来,二人磕完瓜子,又去后院给番茄苗浇了水,解散回各自屋睡下。
次日清晨,到了中元节这一天,黄槐序早早出发去了车站。
只剩下姜莱在观里做法事。
虽说太和观现下有些落败,可也是能凑出来几十名信徒的,作为郊区唯一的道观,在这一天太和观也应当举行法会祈福吉祥道场,为亡魂超度。
中元普度法会虽说是为亡魂赦罪,但不能完全解除罪孽,只是减轻一些,希望他们早日安息,而在法事中筹到的这几十个信徒的香火钱,主要是用作购买祭品之用。
姜莱清早斋戒沐浴,自己在前院厢房中间搭建了一个小台,登上道观最高的台阶,站在法会中央准备诵经。
小台上摆着祖师临水圣母的画像,周围围着信徒买来的祭品,有花样面塑、新鲜茄饼、百味五果、白饭、其他酒食等。
时间一到,姜莱站好:“地官赦罪,神明慈悲。救一切罪,度一切厄。出离长夜,得睹光明。......涤净灵魂,究竟本心。”
台下的信徒都是熟悉的面孔,比如有着板面馆冯老板、废品站的李哥一家人、冯妍妍、以及其他的道观之前冲着师父颜面留下的老信徒。
除此之外还有山脚下厕所的王阿姨,还有小卖铺的白胖老板。
只不过王阿姨和白胖老板不是太和观的信徒,他俩是出来摸鱼凑热闹的。
去年他俩来得晚,没赶上中元节法事,今年太和观因为大半信徒都是要白天做生意,干脆改到了晨间做法会,也算是革新了,他俩也是沾了其他信徒的光。
白胖的小卖铺老板四处张望着,他还记得那天跟姜道长在一块的帅哥呢,只不过找了一圈没看见帅哥的人,反而因为探头探脑被模样凶狠的李哥瞪了好几眼,老实得不敢乱看了。
诵经完毕,姜莱拿出一具荷花长柄样式的马鬃尾拂尘,沾了酒碗里的酒,依次掸在小台前,这叫“善施鬼食”,一碗酒顷刻间见了底,她又拿出几件信徒们事先买好的纸衣,在小台前法炉中点火焚烧,这叫“善施鬼衣”。
“法会——礼毕!”
姜莱摇响法铃,示意周围信徒可以一起同她拿起纸钱,放进法炉中烧给自己的先祖们了。
纸钱被大家放进炉中的瞬间,突然不知何处刮来一阵大风,将炉中的火苗越吹越旺,纸钱被烈焰火苗舔舐着,分钟间化为灰烬。
今天从早上到刚刚,分明一点风都没有!
王阿姨跟白胖老板看到这变化,不免也跟着周围的信徒默默站直了身子,神情变得肃穆,众人皆是心中一片敬畏,莫名动容。
......
姜莱主持完法会后,信徒也解散回去了。中午她跟两只小猫在道观吃了斋饭,还补了个早课。
下午二人早早出发去了大学城,因为今天是中元节,她特地提醒了魏正,让他今晚别去图书馆熬夜复习了,早点回宿舍更安全。
魏正也答应了,毕竟狗命要紧,这两天没再出现那种被尾随偷窥的冷意,仿佛之前只是错觉。
可她俩忽略了一个变量,那就是魏正新谈的小女朋友。
魏正这个小女朋友刚上大一,比他小两岁,根本不管他说的那套中元节的说法,就要拉着自己男朋友去学校门口的夜市逛街,嘴上振振有词,
“这么点小要求,为什么也不答应我!你不爱我了吗!”
魏正无法,他这个小女友向来骄纵不讲道理,只好陪着她去了古文化街上,给她买宵夜。今天是中元节,古文化街的游客少得可怕,生意惨淡,甚至有摊贩直接关门回家睡觉的。
路边的住户还有给自己逝去祖辈烧纸的,一簇簇火苗在夜里随风张牙舞爪地跳跃,仿佛会发光的眼睛。
幸好兜里还有姜道长给的黄符啊,魏正拉着小女友神色恍惚不宁,又揣到兜里摸了摸,感觉心里有安全感多了。
小女友倒是觉得他有些过于疑神疑鬼,还喂了他几口章鱼丸子。
魏正张嘴接下丸子后,不自觉地擦了擦嘴上的酱汁,又双手插回裤兜,浑然不知辟邪的护身符因为沾上酱汁已经失效了。
路边拦住一辆出租车,小女友跟魏正告别后就上了车,今天她回家住。
遥遥跟在二人身后的姜莱看着一溜烟开出去的车屁股,拽起一旁的胡屿安快步赶到魏正身边。
“魏正。”姜莱拍了拍他肩膀。
心里正禁不住害怕的魏正慌忙回头,发现是姜道长,连连抚着自己胸口长出一口气。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怎么这么害怕?”姜莱问道。
“我可没有啊!”魏正眼神闪烁,不敢直视姜莱。在他看来姜道长莫名透着一股正气,他总觉得她尖锐的眼神仿佛能看透一切。
可她长相又极其年轻,看起来分明就是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年纪。
想到这,他又抬头瞟了一眼道长身旁戴帽子的帅哥,这个帅哥看起来跟他俩一般大,可绷着脸时气势也挺唬人,他还只见过这个帅哥对着姜道长笑过呢。
三人行至学校后门前的小路,平时热闹的后门此时一个路人都没有。
突然有一阵不知从哪吹来的阴风,吹得三人骨头都凉起来了。魏正感觉到了,脸唰一下就白了,这感觉简直是和他前几天从图书馆回来感觉到的冷意一模一样!
“怎、怎么回事啊?姜道长!”魏正牙齿上下打颤问出声,嗓子瞬间哑的像被砂纸磨过。
他扭头求助般看向身后的姜莱,却发现自己被一股黑暗紧紧包围住了,哆哆嗦嗦地掏出自己兜里的黄符,他攥在手里,冲着黑暗盲踢了几脚。
“别、过来!陈晶!有怨报怨!你是自己跳楼的!”
可惜他这见鬼似的哭嚎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后方的姜莱也突然被一阵黑暗吞噬,终于来了!她抿嘴一笑,酒窝稍纵即逝,脸上竟是毫无惧意,捏了捏身旁胡屿安的手,姜莱冷声吩咐道:“不许离开我半步!”
不等胡屿安回她,她快速默念完天目观月咒,同时左手掐起剑诀。
印堂穴再次发烫,姜莱抬头向前望去,路上黑暗消散一片清明,眼前不远处的魏正作四处逃窜状,身边还跟着一股很浓的阴气,再一细看,浓重的阴气竟是从一个男鬼身上散出来的。
那男鬼像是失足摔死的,七窍出血,头骨都碎了一半,此时正紧紧勒住魏正的脖子,欲作吞噬状,脑浆从他裂开的额骨里淌出,污浊白物掺杂着血迹滴了一地,魏正毫无察觉还在张口呼救。
竟是个男鬼?不是陈晶?!
姜莱来不及思考,眼下救人要紧。她左手掐起剑诀向前一指,手中的黄符也随着剑气飞至空中,眼看就要沾在那男鬼身上了。
男鬼虽然头顶有窟窿还漏着风,可动作挺灵活,拽起魏正一挡,黄符贴到了魏正胸前,自己一溜烟跑了。
鬼可比人跑得快多了,姜莱迈步追上,还是慢了一步,听到前方传来一声惊呼声,声音还相当熟悉。
她拽着胡屿安赶到现场,看见了惊呼声的主人,是冯妍妍?!
猜猜这鬼是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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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突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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