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和领着平安小队在低危地区扫荡，一点点向着稍微更危险些的地方试探。
理论上来说，这里的各个场所基本已经被打扫干净了，无论是物资还是丧尸。不过那么大的已清理区域，难免会有一两处突然出现点意外情况。
比如说，在异能者们歼灭了一家商场里所有丧尸扬长而去之后，有个发财树吸收了丧尸血肉，不知不觉间变异了。
它现在长得完全不像个植物，平安小队看着这个红色树皮、紫色叶片的发财树，陷入了沉默。
若只是眼色诡异倒也罢了，问题是它严格贯彻了“吃啥补啥”的原则。
看得出来它伙食很好，光滑的树皮呈现出了骨骼的质地，上面沾染着浅浅一层干涸的血迹，血红的树干高达三余米。
或许是因为长得很快，发财树似乎多了个爱蜕皮的习性，骨质的树皮脱落了一地。
发财树本就是掌状复叶，变异之后主叶脉变成了枯瘦的丧尸手指，叶脉顶端是黑色的丧尸指甲。叶子像是由**发黑的血肉组成的薄膜，半红不黑的远看像是紫色。
一根根支棱着的叶柄看起来像是丧尸的小臂，硬邦邦地立在那里。
不同于丧尸的手，这棵树的“手”大多都有七八根手指，最顶端那只“手”甚至有九根。在每个“手掌”的位置上，均镶嵌着一颗硕大的眼球。
当平安小队到达这家商场时，这只发财树正顶着满头腐烂的“手”，奇形怪状地晃来晃去，那模样实在是辣眼睛。
安和看到发财树的根部破土而出，缠绕着一只只丧尸，大概能猜到这棵树以丧尸为食，但发财树会不会利用那头“秀发”感染正常人为自己创造食物。
如果可以，安和不是很想与这棵树为敌，但这里距离基地实在太近了，安和认为有必要稍微试探一下这个未知的植物。
他握紧枪，小心翼翼地靠近。
发财树的一只“手”好奇地探了过来，或者也可以说是它把眼球探了过来。没有眼皮遮掩的眼球赤．裸．裸地盯着安和，眼神直白到惊悚。
所有人屏息凝神，小心地关注着发财树的一举一动。
发财树绕着安和打量了一圈，不感兴趣地收回了叶子。
安和不认为当前阶段的变异植物能诞生太高的神智，更倾向于它是遵从本能作出反应。看来发财树应该不吃人，也没有用叶子把人变成丧尸的习惯，安和猜测。
看出发财树目前的无害，所有人稍稍松了一口气，心情不再那么紧绷的晴晴忽然福至心灵，用拖把杆戳了一只丧尸的遗骸，送到了发财树面前。
发财树满头的眼球都看直了，一大团树根卷上了丧尸，缠了个死紧。它似乎很高兴，还用“手”摸了摸晴晴的头，留下腥臭的粘液。
晴晴：……
说实话，晴晴挺嫌弃的，但她不敢轻举妄动。
晴晴低声和队友说：“我记得我以前好像刷到过一个奇怪的知识，发财树的种子好像可以吃，而且听说味道还不错。”
“但是……这玩意……它都变异了，长得跟丧尸似的，还紫不拉几的。这看着就像是个有毒的，咋吃？”生活环境相对传统的余霞被她遥遥领先的精神状态震了一下。
“看着有毒可不算数，据说以前人看西红柿也觉得有毒，吃了之后才发现挺好吃的。”晴晴看上去有点疯疯的，“说不定能吃呢，不就是长得猎奇了点，只要没有毒，就算是那个手指叶子我也照吃不误。”
听上去好像很有道理。
作为农村泼妇，余霞癫起来和阴暗爬行的大学生不遑多让，她很快就克服了自己心里的包袱，投了赞成票。
“我也觉得可以试试，就算不能吃说不定也能拿来做点毒药什么的，我看它消化丧尸挺利索的，万一能弄到它的消化液也算赚了。”安和行走战场多年，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吃过，长相奇葩的植物完全可以接受。
而大饼好面子，见其他人都同意试试看发财树的种子，也不愿意让队友们以为自己胆小不敢吃，强撑着同意了这个决策。
不过在测试能不能吃之前，平安小队首先要和发财树混熟，待到发财树亲近他们之后，再徐徐图谋它的种子。
所以，安和等人来回几趟，把前几日杀的丧尸搬了不少过来，喂给发财树。
一边喂，他们一边暗中观察发财树是弱点，毕竟发财树再怎么也是变异植物，万一生出恶意他们就是养虎为患，总要做两手准备。
发财树高兴的时候什么都会向下探，唯独最顶端那个唯一的九叶手始终竖在上面，平时也喜欢稍稍拢住叶片把眼球护在中心。
安和认为眼球应该是发财树的脆弱点，尤其九叶手的眼球。就算发财树忽然狂化，安和也自信能够用袖珍枪精准击中这些眼睛。
这样想着，安和彻底放心了。发财树目前笨笨的很好骗，看到平安小队给它带来大量丧尸血肉之后，高兴到“群手乱舞”，摇摇摆摆嗨得不行。
大概是模模糊糊意识到是晴晴说服了平安小队来给自己喂吃的，尽管平安小队所有人都参与了投喂活动，但发财树还是更亲近晴晴。
既然如此，讨要材料的重任就交到了晴晴手上。平安小队又拉来一些丧尸血肉，打算让发财树养成等价交换的习惯。
晴晴试探着抚摸着发财树的树干，见发财树弯下树干让叶子略微凑近她，忍住这股异味轻轻碰了碰叶子的边缘，很小心没有刺激眼球。叶子被摸似乎很舒服，发财树又凑近了一些。
晴晴抓住时机，迅速出手摘了一颗果子，她身后一直在瞄准眼球的安和绷紧神经，手指搭在扳机上。与此同时，余霞和大饼齐心协力把一具丧尸推到了发财树面前。发财树没有发狂，它缠住了丧尸。
平安小队如法炮制，用丧尸换到了变异发财树结的所有果子，足足有二十来个，和香瓜差不多大。
安和悄悄用光脑的离线扫描功能检测了一下这些果子，光脑显示没发现有毒成分。
但光脑只能扫描出有毒有害的化学成分，测不出**的病毒。
“如果只是试探化学毒性倒还好说，我记得，对于未知的植物，可以先挤出汁液涂抹在虎口、手腕内侧之类没有伤口且皮肤娇嫩的地方，没有反应的话就可以试吃。”晴晴回忆着，“如果试吃有不适反应要马上催吐。”
“问题是，这套对丧尸病毒没用，咱们总不能冒着送走一个队友的风险试探一种食物。”大饼接下她的话。
“我就是在担心这个。”晴晴苦恼扶额，“总不能随便抓一个路人甲来试毒，那也太缺德了。”
“谁说世界上只有队友和路人甲了？”安和挑眉，“找个仇人，或者干脆用一包物资悬赏一下，总是有办法的。”
不过现在暂时是没法检测种子了，但发财树还有更大的利用空间。
安和顺手捡起地上的骨质树皮掰了掰，发现变异发财树蜕下来的树皮轻薄坚硬，他觉得这树皮貌似可以拿来做外骨骼。
他把地上所有的树皮都收集了起来，问大饼：“这树皮貌似很适合用来做武器或者盔甲，你说，你妈妈会喜欢这个吗？”
“不知道，能有研究材料我妈应该会挺高兴的，但她没有设备也没有助手，看着材料没法研究。”大饼想了想。
“所以咱们要努力变强，养一个实验室为我们做武器。”安和给队友们打鸡血，“有了新武器我们能变得更强，良性循环，我们就能在末世站稳脚跟了。”
可惜平安小队没有车也没有空间系异能者，拿东西还是很麻烦的，本次的探索到这个商场也就差不多了。
小队从商场里的边边角角搜刮出一些物资，就这样每人背着一个装得满满的大背包回基地了。
大饼一回到住处就关上了门，压低声音和林燕凝分享喜悦：“妈，快来看，我这回赚到了好多晶核！”
林燕凝并没有被惊喜冲昏头脑，她谨慎地问大饼：“这些晶核是怎么来的？你是不是去做了什么危险的事？”
大饼讷讷无言，最后还是在林燕凝的逼问下承认了自己出基地杀丧尸的事。
至少没去做丧良心的勾当，林燕凝这一口气也算是松了一半，剩下一半化为无尽担忧萦绕在心头。
“你……唉，出去就多长个心眼，不要莽莽撞撞惹麻烦，也小心别让人家坑了。”林燕凝到最后也就憋出这么一句。
“啊……”大饼冥思苦想了许久的解释一下子卡在喉间，“妈，您不生气？”
“你妈不傻，也没那么自欺欺人。”林燕凝没好气弹了他一个脑瓜崩，“我也天天出去打零工，异能者啥样我看在眼里，这样下去普通人迟早在他们手下混不下去，你早早另找出路也好……”
“哎，那正好，妈，您可不可以支持一下您亲儿子的事业？”大饼见事态大好，想起了安和交给他的任务。
“啊？”林燕凝茫然，“这里还有我的事？”
“就是，那个……”大饼犹犹豫豫递出树皮，“我那位新老大听说您是研究材料的，就让我把路上发现的材料带过来。”
他悄悄觑着林燕凝：“妈……您要是能组一个团队研究研究这些玩意，万一弄出个武器盔甲什么的，您儿子我每次出城不就更安全了嘛？”
这是冲着她来的，而且显然不是儿子能想出来的主意，那位新老大算盘真是打得够精。
“组建一个实验室可不容易，出成果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这可不是儿戏。”林燕凝强调。
“我都知道，队长说了会尽全力供给材料、设备和物资。”经历了外出杀丧尸这么一遭，大饼对安和极度推崇。
林燕凝不以为然，科研投入可不是小打小闹，真烧起资源来根本不是区区一个小队能养得起的。
安和自然也知道，但他连推翻帝国造反都干过，怎么可能怕一个小基地？
一次出城练手的成功证明了普通人完全可以小范围清理低密度丧尸，那么他就有机会一点一点煽动普通人和他站在一起，发动全基地的普通人供养实验室得到强力武器，再依靠武器掀翻异能者。
“你好，我听说，你们找到了一种新植物，需要雇人试毒？”正在安和忙于寻找新同伴时，一个略显阴柔的声音响起。
“是的，你是？”安和看向声音的源头，是个相貌清秀、气质阴郁的青年。
青年和顺一笑：“我叫刘偓，我能帮你们找到人试毒。”
“或者，”刘偓声音轻柔，像是一条毒蛇贴在安和耳边吐信，“你们可以卖我一些吗？”
安和没有答应，他总觉得这个刘偓很不对劲，直觉告诉他接近刘偓是危险的。刘偓没说什么，只是轻笑一声，安静地离开了。
接下来安和找到了几个急于获得食物救命的可怜人，或是为了自己能有一口吃的活命，或是有亲人急需食物，总算是够了十来人。
安和把发财树种子烤熟，分给这些人食用，三天过去，这些人安然无恙。
只要沾上丧尸病毒，人基本会在三小时内开始发生异变，虽不会直接变成丧尸，但也能轻易看出与常人有所不同。
如此看来，他们又多了一处食物来源，一切都很顺利。然而在寻找“试毒志愿者”的过程中，有一些人让安和很在意。
安和是专门在最穷苦的街道上寻找的志愿者，这里很多人常年吃不饱，多得是一次次在濒临死亡时刻才勉强寻到一口吃的吊一阵子命的倒霉蛋。
他们大多消瘦邋遢，可他们中的一部分人似乎在悲苦之外还多了些癫狂，经常围城一圈在地上涂涂画画，似乎在举行什么仪式。
当安和靠近他们时，不但受到了情绪激烈的驱赶，还听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去去去，不洁的家伙，不要接近我们。”
“仪式就要开始了，不要把晦气带过来，要是冲撞了神明，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别管他，不过是个愚昧的低等民。”
人们推搡着、驱赶着，仿佛安和是什么脏东西，眼神中充满了嫌恶。
当时安和全副心神放在充分消化利用上次出行的战利品上，忙着测试新食物和教大饼说服他妈妈的话术，没顾得上这些神经病。
但现在手头事务告一段落，也是时候探究一下这群神经病背后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了，安和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大饼在忙着帮着林燕凝一起梳理建立实验室所需要的设备和物资，晴晴和余霞也没有闲着，晴晴在尝试用种子培育新的发财树，余霞则在传八卦。
是的，传八卦，或者说是借助流言夹带私货，把“普通人仅凭借自己就成功对抗了丧尸”的丰功伟绩越传越远。
现在最适合潜入那群疯子的就是安和了，平安小队目前还需要在基地里生活一段时间，安和必须要搞清楚这些不稳定因素，以免将来出乱子打平安小队一个措手不及。
伪装潜入是安和的绝对舒适区，属于是干回老本行了。他换上褴褛的破布衣服，在地上滚出一身灰尘，头发脏兮兮打着绺，怯怯生生在这群人的地盘附近找了个地方蜷缩着，在那些人举行仪式的时候时不时投去好奇又羡慕的目光。
“嘿，这娃儿，我看你搁边上看半天了。咋了，想加入啊？”一个大叔终于注意到了安和，“需不需要我介绍你加入组织？”
安和一副惶恐而感激的表情：“真的吗，叔？我……我就是好奇你们在做什么，看上去好像……很神圣？”
说着，安和目光逐渐迷离，极力装出被蛊惑的样子。
“当然神圣了，算你小子有眼光！”大叔高兴地拍了拍安和的肩膀，“那可是向雾神祈福的仪式！”
说着，他一拍脑门：“哎，你瞧我这记性，叔这就介绍你进我们灰教，以后你管我叫李叔就行。”
“好嘞，谢谢李叔！”安和甜甜地回应，待到李叔离开时却垂眸思忖。
雾神？灰教？听上去像是某种会给信徒洗脑的宗教，不知道教义有没有问题，至少这些人的狂热程度不太正常。
他跟随着李叔，走到了教徒中。李叔大声呼喊：“司祭大人，这里有一个混沌蒙昧的‘原初者’等待您的指引！”
安和大概能听懂“原初者”指的是没有加入“灰教”的普通人，但是……李叔这一番话听上去不太像人话。
“李叔，您在末世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安和带着几分敬畏地询问，“哲学还是数学？”要不然怎么都不说人话了。
“害，哪有那么高深，普通打工的罢了。”李叔挥了挥手，转而又表情严肃道，“不许说‘末世’这个词，要叫它‘神沐日’！”
……好拗口的词汇，好小众的文字，安和肃然起敬。
很快就有一个身穿破旧长袍的人走了过来，应该就是李叔喊来的所谓“司祭”。这位司祭大人戴着硕大的兜帽，兜帽耷拉下来，司祭的脸被遮挡在阴影之下。
这样的打扮不会挡住视线吗？安和心下嘀咕，为了制造神秘感刻意做出阻碍行动灵活度的装扮，看来这应该不是个注重实际行动效率的组织。
安和装出懵懂、好奇又充满好感与善意的神态，安安分分地一一回答了司祭各种云里雾里的问题。
不过安和的回答里基本没一句实话，这件事其他人就不必知道了，总之安和蒙混过关，被司祭领到了教徒环绕的篝火旁边。
“陷入迷茫中的‘原初者’啊，我将引领你走向天空的尽头，助你参悟灰雾的真谛……”司祭念叨着晦涩难懂的怪话，又拿出一根布条，其中一端在丧尸血液中浸泡过，再系到安和左手上，把布条的另一头放在篝火上引燃。
安和眼眸低垂，看着火焰一点点逼近，偏偏在烧到安和手腕之前自动熄灭。
“感谢雾神保佑！幸运的原初者，你已经得到了雾神的承认，祂已将你过往的罪恶随火焰灭去。”司祭深沉地说。
在安河看来，这不过是个完全不稀奇的小把戏。那么小得可怜的火苗，安和打个哈欠都能吹灭，让它灭在半路实在太容易了。
“装神弄鬼。”安和在心里嘀咕一句。
不过显然教徒们很买账，或者说，这个灰教就是针对性挑选了会相信这一套简陋骗局的特定受众，然后量身定制了粗糙但成本最低方案。
和我的手段很像，安和心想，不高明但刚刚好能骗住想骗的人。
入教仪式后，安和还要聆听司祭宣讲教义和教规，不得不说，挺离谱的但也恰好戳中了这些普通人的心理。
“凡我灰教教徒，理当清心寡欲，每日至多一顿饭。”司祭循循善诱，“早在‘神沐日’之前就有人发现了人应当少食的真理，‘神沐日’过后我们自当继续‘轻断食’以示虔诚……”
“雾神爱凡人，叛逆者们窃取祂的力量，却得意忘形破了食戒，也没有经历仪式烧掉罪恶，他们的灵魂终将难以解脱。”
瞎扯。安和感觉自己的脑子被摁在地上狠狠摩擦。
明明是普通人缺乏战斗能力，不得不去寻求异能者庇护，导致异能者占据主导地位，可以肆意压榨普通人。经过司祭的嘴一说，受制于人的普通人反而成了高贵的那个，因为普通人吃不饱是尊敬神明……
没有能力填饱肚子居然能让这人说成“轻断食”，这话说得有点漂亮又有点地狱，原生于虫族社会的安和第一次无师自通了“阿Ｑ精神”是什么意思。
不过这种把自己的弱小强行扭曲成优势的说法显然为教徒们带来了很大的优越感，这种无缘无故产生的，对强者的俯视，是会上瘾的。
无需额外付出任何努力，就能够成为某种心灵上的胜利者，战胜看上去无所不能的异能者，只要你相信灰教的教义。
只要被这邪门的教义趁虚而入，你就彻底摆脱不掉了，只会在洗脑中越陷越深，在这些虚无的优越感中越发认同灰教，潜移默化加重自己对灰教的归属感。
虽然目前还没有出现什么具有危害性的清规戒律或者什么有害的雾神旨意，但这种充满着诱导和陷阱的传播方式比起正常的宗教，更像是某种邪.教。
灰教，绝对有问题。安和无比确定。
末世写得有点艰难，你们会觉得很干巴或者很水吗？
我自己看自己写的东西都看麻木了，总觉得自己的判断不准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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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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