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夜光
灵力还真是神奇的事物，鹤丸国永想。
明明对于人类所在的现世来说，此时正处于一年中气温最低的寒冬，而灵力却能让时之政府所滞留的季节始终维持常温。
他已经很久没有在正常的本丸里生活过了，或许从显现人形那刻，就曾未。因而，有关本丸季节变换的记忆，对于他来说是相当空白的。
关于季节的问题，他没有问过主君。倒是对方，在带他回时政大楼的第一天就带着笑意主动解答了疑惑。
「时政依靠灵力维持运转，就连四季也是…那么，你知道灵力从哪来吗？」
鹤丸国永摇摇头。
「是审神者们那里哦。嗯嗯，很简单的答案呢。你开心吗？肯定很开心吧，毕竟……不过啊，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啦，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哦。」
主君是一位年轻的女性，在时政里话语权很大，却总是眉毛弯弯笑眯眯的，见人也总是露出稍显稚气的露齿笑。举手投足之间有不符年龄的天真，也因此被外人认为是相当具有亲和力的好人。
如果真是这样倒好了，鹤丸国永在心中暗暗头疼。
亲身体验，要伺候好这样一个实际上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暴君，可比他之前要对付的审神者难多了。
对了，主君的名字……对于这位主君而言，名字并非禁忌。她反而非常喜欢自报家门，用甜腻腻的语气说出那两个字：夜光。
这名字似乎是她自己取的，所以她很喜欢。或者是，她自己的一切，她都非常喜欢。自恋到极点，或许就是她那样了。
繁忙的时候，他倒是有机会跟随主君到现世啊各种时空啊什么的地方去执行时政下达的任务。
从这点看来，他现在倒和大多数鹤丸国永分灵不同。按照隔壁右手边办公室的那把大包平的话来说，和各自的主君一样，作为搭档刀剑的他们也是有政府编制的。
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但也许那是“好”的意思吧！不过他绝对不会和隔壁大包平一样逢熟人就一副“你怎么知道我有编制”的骄傲神情。然后见到某刃之后就神速绷脸。
「啊，不就是和鹤丸左手边办公室那家伙一样有编制啊，我也不是很在意啊。切，就那样吧。」
喂你这明明是非常在意啊！总感觉你的话中带着「有编制真开心，和三日月一样有编制不开心」的意思……
而且为什么在谈及三日月的时候要以「鹤丸左手边办公室那家伙」指代……原来我也是你们欢喜冤家play中的一环啊。鹤丸国永陷入深深的无助。
啧，也不对，是大包平单方面欢喜冤家。
够了，大包平老是满脸肃穆地去找左手边办公室里的三日月切磋，单是这点倒是挺有趣的，毕竟他鹤丸国永是天生乐子刃，能给他枯燥无趣的生活增添非凡乐趣的天降乐子他自然要蹭个热闹。
真是够了，为什么他自己的主君那么没有人道主义，最爱先精神摧毁再生命彻底摧毁。
——但是他鹤丸国永，反倒那么具有人道。每次大包平被优雅笑意丝毫不变的三日月三言两语就轻易气到喘不上气的时候，作为裁判兼观众的他就要迅速帮忙拍背顺气。
认识隔壁办公室这俩刃那么久了，三日月好像一直都是云淡风轻的。面对没事找事的大包平，依然可以保持着相当得体的风度。对此，作为旁观者的他只能竖起大拇指，直呼三日月真牛！
无聊的时候，他会坐在夜光办公室的配套软沙发上，翻看起夜光曾一度熬好几个大夜，相当兴致勃勃编写的自传。
并非鹤丸国永终于开窍了，想要效仿二楼苦学高中数学的加州清光多多了解主君，讨欢心。只是夜光办公室书架上仅有《举世无双.夜光大人英迹史》系列丛书。
真是好大喜功……夜光也无所顾忌，直接把书架大清洗了一番，用自己的丰功伟绩史诗取而代之。
之前大包平替自家主君来隔壁办公室送文件，顺便串门，顺便让鹤丸再次当比赛的裁判。由于文件要亲手交接，而夜光还未回来，只好在原地等待的大包平顺手从书架上取下一本。
「这书也太主观了吧，搞笑呢，写的谁啊，哪个时政的狗腿子编的。」
鹤丸国永赶忙拿桌上的糖堵住大包平的嘴，"你可别胡说！别被她听到了…这是我家主君自己写的！"
"哦，夜光大人写的啊，那……很合理。"
性格不论的话，夜光的实力和战绩其实完全足以让她一直仰着头走路，竖着眉毛看人。不过实际上，她待人处事倒确挺有礼貌，表情似乎定格了，两道眉毛以温柔的弧度弯下来，眼睛轻轻眯着。
不论是直接揪住头发提起敌人的脑袋，还是用细跟的鞋子踩断脸部的骨头，她也总是这幅风轻云淡又笑意盈盈的模样。鹤丸国永想，这辈子估计都看不到这人失态的时刻了。
夜光太强了，又太聪明。她根本不需要搭档，可她还是莫名其妙地看中了鹤丸。
她又像个小孩，三点钟热度地建立了属于自己的本丸，后来嫌麻烦直接关门走人了，留下鹤丸照料忙活。鹤丸不胜其烦地交待狐之助好好地代理本丸，甚至帮夜光给初始刀先生及狐之助画了饼——就像夜光遇到他那天，笑得恣意，给他画的饼那样。
「这样不行的，建立了本丸之后哪有人像你这样直接走人的？」
「哦，可我是主人。主人做什么都是对的，不是吗，鹤丸，你是在忤逆我吗？」
这样说话就更像不负责任还胡搅蛮缠的孩子了……
可是鹤丸怎么能这样形容夜光，但凡说出口，就会被夜光的长刀抡脖子威胁了吧？
鹤丸好脾气地轻声细语，用玩笑的语气打比喻，说这就像父母生了孩子，不能因为孩子不好玩，照顾孩子太麻烦了，就随意扔掉孩子啊。
他发现夜光吃软不吃硬，有时软硬都不吃。人的价值观是很难改变的，更别说是夜光这样的成年人类。可他还是忍不住……诶！他可能天生话多吧，闲得发慌就喜欢胡言乱语。夜光这种人，压根无法改变，说什么都是白费，她根本，没有任何人情味的……鹤丸脑子里各种乱线，自然是注意不到夜光脸上的困惑。
这困惑没有持续太久，以往一直维持的假面只是瓦解了一刹那，又瞬间恢复原样。
“原来是这样吗，原来这样是错误的啊。”她惊叹地假笑着，“我还不知道呢，真是谢谢鹤丸啦。”
那微不可查的不解，仿佛年幼的孩子面临新知般无措困惑。太脆弱了，是夜光认定的袒露脆弱的表现，是她不允许自己做出的表情。
而这种表情，在夜光将锋利的刀尖对准那女人的脖颈时，再次无意识地露出。她嘴上嘲笑着女人的爱情和无知，却因无法理解那沉重的羁绊而困惑。
鹤丸站在一旁，想她大概并非因为地上跪着的女人而犹豫，她怎么会那么轻易就心软。毕竟上一秒还张狂地笑着要那女人留下遗言……所以，为什么……
为什么会无措，像第一次举起刀刃那样颤抖着慌张，像犯错的孩子一样，张着嘴，什么也说不出。
夜光的嘴唇战栗着，她用了十几年时间，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假面与伪装，因视线内模糊的内容与心灵深处阴暗的记忆交织而瞬间分崩离析。
她没有长大，最令她崩溃的是，她猛然意识到，纵然变强了，纵然拥有了无上的权力，纵然她可以自欺欺人地玩弄那个与她渴望的身影极其相似的掌中之物。
她依然是孩子，她可以理解一切，却永远理解不了情感。
「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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