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长平心一横，拿起板凳对着面前已经不是人的怪物瞄着脑袋往下砸。
没事的，这不是杀人，符长平自我安慰的想，如果他不砸死面前的怪物，那不是等死吗？他只是自救而已。
他现在肾上腺素飙升，力气前所未有的大。
当钢板凳的一角碰上怪物那颗被自己眼睛里长出来的黑线包住的脑袋时，符长平愣住了。
这颗头软趴趴的，脑壳跟豆腐没两样，被砸开的时候股股黑汁跟水枪般往外射，浓烈的尸体臭味霎时间弥漫在不大的办公室内。
符长平跑去开窗，半路就被熏的吐了出来，他弯腰站在墙角，鼻涕眼泪糊成一团，嘴里大口的吐着粘稠的赤色液体。
等他稍微舒服了，睁开眼就是满地的血，里面还混杂了蠕动的块状物。
符长平的表情由不可置信转为惊恐，他力竭的撑着墙，葱白的指尖戳上自己嘴里吐出来的碎掉的脏器。
怎么回事，符长平抬起手摸着发痛的眼睛。
本该是眼球的位置空空如也。
五脏六腑传来被灼烧的感觉，犹如被高压锅炖煮，很快就被炖成了液体。
符长平又呕吐起来。
他听见背后怪物的尸体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像皮肉在瓷砖上摩擦。
一下、两下，直到挪到他的脚边鼻涕虫似的粘上来，赖在他背上不走了。
背后的东西说话了，声音像老旧收音机里播放出来的，不仅失真带着诡异的电流声“老师……%这就是&*你给的奖励吗。”
什么奖励，给脑袋开瓢吗。
渐渐的，符长平背上的皮肤也跟内脏一样刺痛起来，像硫酸在身上烧，还有奇怪的瘙痒感。
他把手背到身后，摸到的却不是自己的皮肤。
好痒，符长平崩溃的把指甲抠进已经和他融为一体的怪物身上，用力的挠下一块又一块腐烂的肉，挖啊挖，到最后不仅抠穿了怪物的皮，还把他自己的皮给抠穿了。
骨头尚且温热。
符长平名为理智的大厦终于崩塌，他惊叫起来，尖锐到能震破耳膜。
*
睁开眼，符长平看见的是自己办公桌，他本来就不舒服的嗓子现在咽口水跟卡鱼刺了似的痛。
又是梦，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符长平手伸向水杯拧开小口小口的喝着，他呆愣的放空目光，把杯子放回去之后又开始摆弄自己的手指。
他回过神来突然瞥见有张纸反着放在桌子上，还没拿起来，就听边上一个声音犹犹豫豫的开口。
“符老师，你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啊？做噩梦怎么都叫出声了。”
是个人挺好的年轻的女老师，爱在办公室里分零食。
符长平喝了水嗓子好多了，他忍着余下的一点痛感“我叫出来了吗？抱歉。”
“不不，不用抱歉，我有的时候也会被吓得喊出来。”女老师尬笑着缓和气氛。
她打算邀请符长平下班后一起去吃晚饭，话都没来得及说完就见圆滚滚的血珠从符长平的手指滴落在桌子上，弄脏了纸的背面。
“啊呀！符老师你怎么把手给抠破了呀？”她赶紧抽了几张纸递到符长平的手里，又帮他把落在纸上的血珠擦掉了。
符长平忽然用力的把纸从女老师的手下抽开“别碰！”
说完，他自己都愣住了。
“不，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尴尬的找补。
“没事，是我没有问就擅自碰了你的东西。”
女老师僵硬的笑笑，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一个眼神都没多留给符长平。
她桌子上的名牌写着“李笑笑”。
李笑笑恐怕是觉得自己好心被他当成驴肝肺了，符长平咬了下嘴，他刚才没有不让李笑笑碰纸的意思，但就在看到她即将碰到纸的那一刹，符长平心中警铃大作，出于本能的把纸拿走了。
很快，符长平又沉浸回自己的世界，他用餐巾纸在受伤的手指上按压，疼痛和在餐巾纸上晕染开的，新被挤出来的血迹让他从中午到现在久违的感到一点安心。
他把反放的纸翻开，看清上面内容之后噌的站起来，动静之大把重新开始改卷子的李笑笑再次吓到了。
他没注意自己又做了什么不妥的事，视线牢牢黏在手里的纸上。
这是一张资料单，上面白纸黑字的写着“巫封”。
不是梦。
符长平出奇的冷静，他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好像终日在地狱接受酷刑的灵魂终于能死去一般的满意。
原来他刚才经历的并不是梦。
资料单在他才睡醒的时候就看到了，一直被他压在身下，肯定不是被人为塞过来的，那样他肯定会被惊醒。
而且那个怪物还说，他是来交资料单的。
符长平无意识的张开嘴又闭合，牙齿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那上一场“梦”呢？是不是也不是梦？
刚开始把他头拧下来的怪物也是巫封吧。
符长平还想继续想，可是那么多非常人可以接受的事情一窝蜂涌过来，让他脑海中思绪散落一地，乱的拼都拼不起来。
他的大脑几乎宕机，只得胡乱的用手背抹着湿润的眼眶，继续看资料表。
整张单子上只有姓名和户籍地以及现居地后面的信息填写了，其他地方都是乱码，而贴照片的地方直接被黑笔涂满了，没涂抹到的部分露出来的点点白色就像眼睛正看着符长平。
符长平眉毛都要拧在一起了，强忍着反胃扫着单子。
「姓名：巫封」
户籍地的地址跟符长平小时候住的地方完全相同。
符长平突然想到父母在他初中的时候带他从那里搬走了，他关于这件事的印象很少。
大概是那段时间他病的厉害，四处求医各种药都喝了结果还是没好，最后还是别人介绍了一个看风水的在家里做了场法事他才病好。
会跟巫封有关吗？难不成他真的早就认识这个该死的怪物了？
巫封的话阴魂不散的从他的记忆中钻出来，符长平给自己洗脑似的重复着，他简直真要相信自己杀死过巫封。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小时候住的地方，怪物那么万能吗？符长平苦笑，如果真是这样，天底下的人干脆别求神拜佛了，求巫封得了。
不管怎样，符长平有空要去那间屋子里看看，据他所知父母一直没有出售那套房，想进去只要问下钥匙就好。
就在符长平看到下一行的时候，那个同样熟悉的地址让他瞳孔都放大了。
他的呼吸又急又快，像个马上要发疯的精神病。
现居地上填的，俨然是他正在住的小区，就连单元楼都一样，只不过没有写门牌号。
没写门牌号。
符长平切切实实体会到未知带来的恐惧感。
会在他家吗？还是躲在其它人的家里，老小区很多老人去世，大部分都是因病和意外，二手房不好卖，子女也不住进去，就选择空在那里。
符长平越想越难受，他迅速把资料单团成一团，跟个烫手山芋似的往垃圾桶里丢。
亲眼目睹符长平一系列疯子行为的李笑笑有些害怕，怎么平日里温和的同事会变成这样，他们学校工作压力有那么大吗，居然把好端端的人给逼疯了。
想着想着，她忘掉了刚才的不快，看着面前垂头丧气的符长平，加上那张漂亮的脸，李笑笑甚至对符长平生起一丝丝怜惜。
“那个，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呀。”她自己说完也觉得不太好，赶忙找补“我不是说精神科，可以去看看失眠啊焦虑啊，毕竟学生马上要市统考我们做老师的压力也大。”
“不，没事的，不用了。”符长平听到李笑笑说的话，理智被唤回了几分，他勉强挤出了一个没那么憔悴的笑“等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李笑笑：“我今天就有空呀。”
符长平：“我等会有点事，这周日中午可以吗？”
今天是周五，周六县高还要上课。
李笑笑：“好，符老师好好休息。”
坐到五点多，办公室的其他老师回来准备去食堂吃饭了。
周五没有符长平的晚自习，他此刻也没有吃饭的胃口，和办公室里包括老师们打完招呼他就下班了。
符长平决定现在就去一趟他小时候住的屋子。
他从小学二年级起就有记日记的习惯，每次记完都会很小心的藏好，但是原因他忘了，可能是怕被父母发现丢脸吧。
搬家的时候他没把那本本子带走，跟完全不记得有这茬事一样，没想到现在想起来派上用场了。
如果他真认识巫封，或者遇到了很奇怪的事，他必定会写上去的。
说不定会找到些对他有帮助的东西。
巫封的态度很奇怪，一直在恐吓他，可现实里却没杀掉他。
是没法在现实里杀人，还是在享受猫抓耗子的游戏？
符长平走在路上，双手绞在一起。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符长平有一个坏习惯，就是思考起来走路不看路，这次也是。
他低着头往公交站台走，头撞到了什么富有弹性的东西。
不是很痛，但足够蒙圈。
符长平贴着创口贴的手捂住额角，他抬头朝撞到的人看去，印入眼帘的是穿着白色中式装的俊美青年，他刚才撞到了人家的胸上。
面前青年留着的长发被发带束起来搭在肩上，身型挺拔，颇有种古代有匪君子的感觉。
“抱歉，不小心撞到你了。”符长平磕磕巴巴的，他忘了这已经是今天第几个抱歉了。
“没事，是我没有让着你。”他一双桃花眼笑吟吟的看着符长平，就在看清符长平脸的时候，他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笑意也收了起来。
他手指微曲搭在下巴上，从头到脚的重新审视着符长平。
就在符长平被看得发毛准备离开的时候，男人开口“你这是被恶鬼缠上了啊。这得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才能让这鬼怨气那么重。”
他眼睛微眯，目光停留在符长平震惊的脸上。
“你这面相，不应该啊……”男人啧啧几声“明明是早夭之像，却活到了现在。”
符长平一时分不清面前的人究竟是不是神棍，说实在的，不像，不过跟一个陌生人说他是早夭之像，不是很好吧。
他还在犹豫，就听面前的人继续“我叫岑止语，如果有缘，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符长平看眼前的背影渐渐走远，脑子里重复岑止语刚才的话。
简而言之就是，做了罪大恶极的事才导致缠着他的鬼怨气很重。
那放在巫封身上呢？如果巫封对应的是恶鬼，不就代表他做了对不起巫封的事。
他真的杀人了吗，不会吧。
有没有可能是这只恶鬼认错了人。
符长平坐在公交站台的椅子上，打算乘车去父母家拿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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