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互诉衷肠后,顾星洄终于移开视线,把目光投到了不远处的小白和秦沫身上,两人靠近了面前的光晕,却在争吵。
“哪里来的这么多这里等一下那里等一下?”小白越发粗壮的尾巴一下下砸在地上,瞪着秦沫,很是不耐烦道:“老子不想待在这个地方了,想出去。”
秦沫紧紧盯着光晕里的匣子,摇了摇头:“我记得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的匣子上不会有那么浓烈的妖气。”
“待在这个地方久了不就沾染上了吗?”小白对秦沫的小心翼翼不屑一顾,伸了一半的爪子蠢蠢欲动。
“师兄!”秦沫拍下小白的爪子,一回头就看到走上前来的顾星洄,欣喜的不行,连忙道:“劳烦师兄看看,我总觉得这次的宝物有些怪。”
这是一大片由星数组成的光晕,轻柔流畅,中间凸起一个古朴的木匣子,上方绕着许多道黑红色的丝线,交错缠绕。
顾星洄收回视线,道:“很重的妖气,不像是外在沾染的。”
“那就是匣子里的东西,”秦沫深深地皱起眉头:“早就听说星痕域里的每一宿的宝物都不一样,有些能让人脱胎换骨,有些又让人尸骨无存,没想到,这坏的被咱们碰上了。”
小白在一旁出主意,道:“那不拿不就完了?”
“不能。”顾星洄双指捏了点灵决,虚虚地点在上头,那一点刚出去的光仿佛入火海的油,立刻就被周围的丝线蠕动着吞吃,“你们看周围的星数,闪动的愈发明显,那是一种计时,如果时间到了,匣子没有被打开,我们就会被星域抹杀,成为另外一颗星数。”
“妖气如此浓烈怪异,”秦沫抹了一把脸,将手中的剑攥的更紧,道:“里头定是不好的东西,若是贸贸然打开——”
星域一阵震动,周遭的星数急促闪动,从方才的柔和微光变成了令人心悸的深红。
小白被这一变故吓得全身毛发都竖了起来,嚷道:“怎么回事!”
“有人开启了宝物,星痕域在运转了。看这些星数的颜色,估计是离我们很近的星图开的。离我们越近,我们打开匣子的时间就越短。”
秦沫听完,低低地骂了一句,问道:“那怎么办?”
顾星洄沉吟片刻,言简意赅:“开匣子。”
秦沫急得不行:“但是……”
“秦沫。”
很久没有被顾星洄这样连名带姓的喊,秦沫打了一个哆嗦,闭上了嘴。
顾星洄遥遥地看了一眼方远仁,语速又轻又快:“如果,我是说如果,照顾好阿仁,把他毫发无伤地带回他道侣那里,还有,要重建星云派,你就是星云派的下一任掌门。”
被留在后面的方远仁察觉到这边的不对,连忙站起身子。
“可是师兄——”
顾星洄二话不说,手中施力他肩上推了一把,把他推到小白旁边,在整个星域即将震颤碎裂时,站在几人的最前面,开启了面前的木匣子。
啪——
木匣子打开的瞬间,数以万计的红紫丝线从匣子里汹涌地涌出,很快就织成一张铺天盖地的网,连同光芒都被摄取掠夺得一干二净。
顾星洄首当其冲,最先消失在丝线掩盖的黑暗中。
方远仁声嘶力竭:“顾星洄!!”
淹没了顾星洄的丝线仍不甘心,缠绕成一股又一股地,朝秦沫和方远仁捆去。
方远仁心急如焚,手中捏决,一道道耀目的蓝光将纷繁的丝线焚烧殆尽。
秦沫刚用剑挑开覆在他口鼻上的丝线,就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热浪在四周铺开,所有碰到蓝色灵决的丝线很快就尖叫着被烧成灰烬。
“方公子这!”见方远仁终于支棱起来,秦沫大喜过望,指着虚空中的巨大巢穴,喊道:“师兄就在里面!”
方远仁猛地抬头,在看到半空中灰色巨物时,原本柔和含温的脸上满是阴郁的杀机,灵决的颜色愈发浓烈,散发出令人胆寒的气息。
耀目的剑芒和蓝色灵决气势汹汹地朝半空中不断蠕动的丝线打去,但却如打在棉花上,毫无反应。
“怎么回事!这些为什么不能被摧毁?”秦沫抽空朝一旁看了一眼,气不打一处来,道:“小白你干什么呢!还不帮忙!”
小白脸上头一次出现如临大敌的表情,放轻步子绕着木匣子走了两圈,凝重道:“嘘,这里头有声音。”
一道细长的泣音很是微弱地在木匣子的底部传出,在这密闭的诡异空间里,瘆人得紧。
“装神弄鬼。”方远仁冷哼出这四个字时,蓝芒就打在了木匣子上,燃起猛烈的火焰。
那道泣音显然怕火,哀声随着火焰在升高,逐渐变得尖锐凄厉,还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抓挠着木匣子的内壁,发出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小白!”秦沫突然大喊一声,试图阻止不知为何纵身跃入火中的狼王。
方远仁心下一凛,定睛看时,小白已经冲了出来,嘴里还叼出了一只不知道什么东西。
“烫烫烫烫死老子了!”很快就冲出来的小白不断用自己的尾巴灭着身上的火,饶是方远仁及时撤回了灵力,它也疼的够呛。
“……你虽化形,但依旧是妖,这是灵火,打在你身上自然更痛,”方远仁连忙上前查看他的伤势,确认没什么大碍后顺着他的脊背摸了摸,问道:“什么东西让平常最怕火的你都那么拼命?”
抚在脊背上的手又轻又柔,小白忍不住拱起脊背,被藏在腹下的一只狐狸就进入了大家的视线。
这狐狸还是幼崽,灰扑扑的,连毛发都没有长齐,方才被那要命的灵火炙烤着,看起来奄奄一息。
“这是——”秦沫伸手仔细翻看着,惊异道:“这是星痕域的心宿狐!是整个星痕域中唯一的活的宝物,以前从未出现过!”
幼崽在他手上发出害怕的泣音,浑身都在抖动。
他压低了声音,不怀好意地碎碎念:“我听有些歪魔邪道,专门找有些开化了的灵宠,不管是蒸了炖了烤了,还是剥皮饮血,都是大补的材料。”
那小狐狸果然是开了灵智,听得懂秦沫的话,急促地哀叫着,想用自己还没长起来的又短又小的尾巴围住自己,却是无济于事。
方远仁瞪了秦沫一眼,把幼崽从他手中解救出来,平放在地上。
一旁的小白见状,很快地用自己的尾巴把狐狸圈起来,一脸不善地盯着秦沫。
“别怕,他开玩笑呢。”方远仁蹲下身,安抚地摸了摸幼崽的脑袋,蓄着灵力的指尖点过幼崽的伤处,很快的,那点被炙烤的有些外翻的皮肉很快就愈合了。
狐狸幼崽有气无力地嘤嘤两声,舌头舔了舔方远仁的指尖以示感谢。
方远仁用指腹揉了揉狐狸的脑袋,放轻声音问道:“你既是这星痕域中的灵物,定然知道怎么破解这局,把人救出来的对么?”
狐狸幼崽睁着两只因疼痛而水汪汪的眼睛,朝着方远仁指的方向看了许久,才哼唧了一长串。
人妖话不通,小白很好心地充当起翻译:“它说,这些丝线都是之前死在这里化成星数的人的执念,一根代表一个,被困在丝线里的人只有靠自己,别人帮不了一点。”
一听这话,方远仁就急了:“可是星洄方才心魔还没平复!这么多的执念加在他身上,怎么能受得住呢!”
“方公子!”秦沫拉住不管不顾想要冲上前去的方远仁,道:“师兄心志坚定,定能化险为夷,方才咱也试过了,灵力根本没用,万一一会儿还有什么情况需要应对的,我们也需要留有余力,不能让师兄还担心我们。”
方远仁听劝,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沉着脸色坐在丝线巢穴的下方,一双眼睛时不时看向半空,眉宇间满是焦灼。
见这几人没有伤害自己的打算,狐狸幼崽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把自己蜷起来,昏昏欲睡。
小白绕着狐狸幼崽走了两圈,不动声色地用尾巴把它卷到自己肚子底下,用最柔软的腹部绒毛贴着它,发出愉悦的呼噜声。
时间仿佛被禁锢在星痕域之外,看不到边界的星域里,只有无声的黑暗和永久的沉默。
方远仁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直到自己再也沉不住气,准备拼尽全力强行破除丝线时,半空中的丝线巢穴突然开始扭曲,数以万计的丝线齐齐蠕动,尖叫,愈发向里收紧,似乎想要将被包裹在其中的东西活活绞杀。
“顾星洄!”
那些丝线仿佛生出了利刃,将被禁锢在其中的顾星洄割的体无完肤。
一根根充满了怨念与执念的丝线仿佛化作寄生虫,齐齐地往顾星洄的头上心口钻动。
无所不在的剧痛让顾星洄双耳轰鸣,比剧痛更要命的是,那些丝线刺进身体后,里头的怨念和不甘毁天灭地地在身体里肆虐,方才那点被强行压下去的心魔立刻就被放大了千倍万倍。
顾星洄双眼黯淡,蓦地吐出一口血。
扭曲的视线中,那口猩红立刻被丝线吞噬,它们慢慢蠕动着,欢呼着,扭曲着,组成了一个紫红色的影子,站在顾星洄对面,朝他伸出了蠕动可怖的手。
“你是谁?”顾星洄听到自己这样问。
“我是你。”那个黑影平静地回答。
顾星洄语带寒霜:“笑话,一团虚无缥缈的东西,也敢自称为人。”
他手指微动,想要召唤照夜,但明明就在身前的照夜却怎么都不受召唤,被丝线束缚着,毫无反应。
那团人影桀桀笑着,讲道理似的:“我从你的身体中分离,自然是属于你,成为你,何况,你早就察觉过我的存在,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态?”
那只由万千丝线组成的手简单地勾了勾手指,顾星洄就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不管他如何反抗,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举起手,朝那只怪异的手伸去。
星痕域里开始剧烈地震颤,方才那些被焚烧殆尽的丝线又死而复生,像受到了召唤般,一层层地收紧,缠绕。
丝线巢穴的颜色开始变深,有什么东西一点点地从上头滴落。
滴答、滴答——
方远仁伸手抹去脸上的凉意,全部视线都被眼前的艳丽浓稠占据,一颗心仿佛坠入无底深渊。
是血。
是顾星洄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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