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章
佳宝在正式起诉清源集团后,聘请国际公关公司为其策划舆论攻势。通过媒体渲染“清源违约”、“华氏家族侵吞合资公司资产”等负面信息,形成对清源的国际舆论围剿。国内外媒体成为佳宝和清源的另一个战场。
清源公司这边,除了应对佳宝的“国际抹黑”,更注重在国内的正向舆论宣传。
华家第三代掌门人华成岚的新年祝福视频,一经发布,点击量以万为单位上升。
华成岚接受了央视和西北一些地方台的采访,明确表示了,清源将紧跟国家政策,大力支持“西部开发”。并具体提到了几个西北城市,将是新的一年清源的重点扎根地点。
徐道将这些采访,大量发布,引导舆论导向。强化清源集团“爱国助民”的形象。
2月1日,美国加州法院第一次开庭。
清源的律师团提前一周到达美国,华成岚在开庭前三天出发。
出发前一晚,他给姚音华打电话,“我要去趟洛杉矶,要十多天才能回来。”
姚音华正在家里整理书籍,他把手里的书随便放在书架上,听着华成岚说话,有些失神。
“睡着了?”
姚音华回过神,“没。果冉给我看新闻了,你现在在打官司。”
“还有十天过年,你在哪里过年?”
“爸爸妈妈来北京过年。”
“前天我去了一家日料店,那家的汤很好喝。等我回来,我们去那家店喝汤吧。我有事和你说。”
“嗯。你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姚音华继续整理书籍。
碰到曹东阳的那套野史,他的泪毫无知觉的滴下来。他忙用手擦掉,把书放好。
距春节越来越近,文迪的电话变得频繁,问姚音华什么时候回家过年。
姚音华说,腊月二十九回,田牧飞开车送他。
姚音华的老家是北京附近一个三线城市,自驾三个小时就能到。
姚彬拿过电话,叮嘱他路上注意安全。
姚音华近一个月没有排工作,临近春节,他给果冉和田牧飞每人一个大红包,让他们早些回家过年。
果冉家里远,好不容易抢到高铁票,在腊月二十七走了。
田牧飞不着急,说腊月二十九下午和朋友自驾回家。
腊月二十九上午,金梁约姚音华见面。
这时距离他们上次在机场通电话,已经过去了两月有余。
见面地点是金梁定得,在郊区一个在建大公园里。施工还没完成,工人放假了,开春继续建。
金梁不让姚音华带手机,姚音华把手机给田牧飞。田牧飞站在外围,能看到他们,听不到他们说话。
金梁和姚音华站在一个人工湖边上,湖里还未注水,到湖底有四五米深。金梁手里甚至拿了一个检测电子设备的仪器,围着姚音华转了一圈。
金梁终于开口:“曹教授读博期间,曾到美国加州大学研学半年。加州大学为一位华人做回忆录,曹教授协助他们,纠正核实里面涉及的中国历史。按照约定,加州大学应付给曹教授5万美元的报酬。教授没要钱,他申请看一批特殊资料。
“这些资料也不是美国的,是二战结束,美国主持远东军事法庭期间,从日本的档案馆里复印来的。曹教授申请看‘日本侵华’时间内的资料,加州校方允许了。但不准他带任何东西进去。他们当然想不到,曹教授记忆力惊人,至少是记下来一半内容。回国后,他给学校提供了一批资料。”
“这套书的背景,来自那批资料。”姚音华说。
“不能说‘来自’,部分吧,有所涉及。这就是这本书曾经被禁的原因。”
“那段文字里的‘无名客卿’,你查到了。”姚音华用了陈述句。
传递一个信息,花费不了太多时间。很快,那边两人谈完了。
田牧飞眼看着,姚音华转身朝着人工湖迈下去。他大喊,“小心!”
金梁眼疾手快,将姚音华拉了回来。
姚音华摆摆手,“没事。陌生地方,有点转向。”
几人一起走出公园,金梁留心姚音华的神色。
姚音华送给金梁一个礼物,手提的原色方形箱子。金梁接过来,很沉。
“新年快乐。这段日子,劳烦你了。”
“你没事吧?”
姚音华微微笑了一下,“没事。知道了结果,我也安心了。你放心,这个消息我不会外传。其实,对于别人来说,这个消息不重要。”
金梁也是这么想的。他还想问什么,姚音华挥了挥手,结束了谈话。
看着姚音华的车走了,金梁给华成岚拨电话,突然想起,华成岚在美国。他又挂了电话,上了车。他打开外箱,拉出里面的盒子一看,一台苹果笔记本。
姚音华的车驶进地下停车场,车已经停好了,姚音华还在后座发呆。
田牧飞安静等着。
直到半小时后,姚音华回过神。他看看窗外,又转回来看后视镜,“回家吧。我也回家。”
随着几声电子锁上锁的声音消失,整个房间安静下来。
姚音华没有魂魄似得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转到了书房,他看着书架上曹东阳的《茶余饭后》,脑中开始回放金梁的声音:“1928年在南满铁路,与老帅一同遇难的,还有一位客卿。这人年龄在24-26岁之间。日方怀疑,这人是恭亲王府或肃王府里的一位贝勒,但未能获得证实。”
说完资料原文,金梁又说了他自己的判断:“那时候,伪满成立在即,假如这个人真的是爱新觉罗氏,他的家族是不可能承认的。”
姚音华泪如雨下,喃喃自语:“爱新觉罗·幻玉,表字成逸,25岁,恭亲王府贝勒。”
日方怀疑,这人是恭亲王府或肃王府里的一位贝勒……
爱新觉罗·幻玉,表字成逸,25岁,恭亲王府贝勒……
成逸最后写给他的信中说,他陪老帅回奉天,归期不定。
与老帅一同遇难的,还有一位客卿。这人年龄在24-26岁之间……
归期不定……
姚音华仰靠在沙发上,与黑暗融为一体。
凌晨3点,香港飞北京的客机缓缓降落,华成岚打开手机,未接来电中,有位稀客——姚音华。
他翘了一下嘴角,犹如收到了新年祝福。
姚音华在3小时前给他打了电话。
接机的车驶离机场。华成岚本想着太晚了,等上午再给姚音华回电话。靠在车上,他还是把电话拨过去了。
没人接。
又打一遍,没人接。
他没再打。车子往市里开去,他对让司机去姚音华的住宅。
华成岚到达姚音华小区时,已经快5点了。
物业保安不让进,华成岚的司机沟通半天。物业打姚音华电话,还是没人接。
华成岚皱着眉头,看着里面那栋楼,他今天非要见到姚音华。
“撞进去。”于是,华家司机开着华成岚的豪车,撞破道闸,闯进了小区,直接开到姚音华家楼下。
单元门没锁,华成岚到了楼上。一遍遍按门铃,无人应答,无人开门。
他打田牧飞电话,“姚音华门锁密码告诉我。”
华成岚开了门,扑面而来的味道,让他心神俱震——血味。
开了灯,他快步转入客厅——姚音华仰靠在沙发上,左臂垂在沙发一侧,一滴血落下来,与地面上那一滩,融在一起。
华成岚箭步冲过来,抬起姚音华的头,“姚音华!姚音华!”越喊越大声。
华成岚跑到卫生间,拿回一条白毛巾。毛巾交叉紧紧缠住姚音华左手腕的伤口,又用自己的领带缠了一个死结。华成岚的手在抖。
闻着血腥味,他的眼前不断闪回一个场景——一群人围着,外婆牵着他的手站在外围。有个与妈妈关系不错的阿姨,见到了他。阿姨红着眼跑过来,把他按在她怀里。他什么都看不到了。
“姚音华!姚音华!我回来了!你醒醒!你醒醒!”华成岚脱下大衣把姚音华裹起来,遮住他的脸,大跨步走出去。
下电梯,进到车里,华成岚对司机说:“去苏园医院!一路不要停!他在流血!”
华成岚打电话给华立为,“小叔,你帮我联系李总,我现在在去他的医院。你和他说,做紧急抢救,要输血,要保密。”
华成岚看着怀里昏迷的姚音华,“不是我。是姚音华。”
他抱紧怀里的人,原来他这么瘦,这么轻,轻得似要飘走。他贴着姚音华的额头,心被人捣碎了。
姚音华就是这样一个狠人。从来平平静静,从从容容,一旦他开始反击的时候,定是重锤。
这一锤,砸得华成岚,神魂俱裂。
年三十清晨五点的北京城,一辆豪车一路闯红灯,直达苏园医院。
抢救室的门关闭,红灯开启。华成岚被拦在门外。
司机递来湿纸巾,华成岚坐到走廊椅子上,擦着手上的血。
除此,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能做。
姚音华进入抢救室1小时后,华立为、郭曼如、徐道都到了。
他们都同华成岚说话,他一句也听不到。
突然,急救室开门,一个护士跑出来,“B型血不够了,谁是B型血?”
华成岚抢上前,“我是AB型,输我的。”
护士带华成岚去输血,华立为对郭曼如说:“你联系他爸妈,就说急病,让他们马上来。然后,把他家里处理一下。”
华立为又对徐道说:“你和我家的司机一起,把物业处理好了。姚音华的广告正常发。如果有人报道了,你和曼如配合一下。”
两人匆匆离开。
华成岚输完血,本可以在病房休息,他坚持要到急救室门口守着。
华立为陪着他。
华成岚的声音有些抖,“爸爸葬礼的第二天,外婆要去超市,妈妈让我和外婆一起去,她说她想要蓝莓味的酸奶。”
医院椅子靠背矮,华成岚的头靠在墙上,闭着眼,却关不住眼泪,“我和外婆回来的时候,看到楼下围了一圈人。我们走近了,一个阿姨看见我。她跑过来,把我按在怀里,我闻到了血的味道。和今天的一样。”
华立为轻拍了拍华成岚的腿。
华成岚的声音飘起来,“我就不值得他们活着吗。”
华立为抱住了华成岚,用力拍了拍他的背,“在那种时候,人都是不正常的。任何的逻辑都没用,自己把自己逼入了死胡同。不是你的错。我犯病的时候,柳月也是拼命看着我。我控住不住自己。他们也是。”
华成岚忍了二十多年的泪,似要在今天流尽了。
华立为心疼他,不住地安慰他。
在生死面前,任何的安慰都是徒劳。
抢救了两个小时,急救室红灯转绿。
急救医生说:“病人失血过多,我们能做得都做了,醒来得靠他自己。”
时隔八个月,姚音华又进了ICU。
华成岚站在外面,透过玻璃窗看里面的人。姚音华被仪器围起来了,他只能在两个仪器中间看到他的脸——惨白如纸。
姚音华很少有激烈的情绪,但他的决定很少有人能改变。就像,他上次刚复工时,一下子推掉了三个综艺。他选定的路,别人轻易拉不回来。
中午,姚彬夫妇赶到医院。
华立为对他们说了姚音华的情况,文迪见了华成岚身上的血,当即晕过去了。
午后,柳月到了医院。她给华成岚带了衣服和洗漱用品。
华立为拉着华成岚,换下了那身带血的衣服。
华成岚洗了把脸,让小叔和小婶一起走了。
窗外突然响起一阵短促的鞭炮声,让华成岚回了神。他坐在ICU透明窗的对面,想起了那日姚音华一个人跑回北京,在机场被粉丝围堵,而后执着地给金梁打电话。
一个小时,姚音华只做了一件事——给金梁打电话。
他摸出手机,一开口,声音嘶哑,“你和他说什么了?”
半夜,金梁跑了上来。
华成岚看看金梁,又转回去看玻璃窗。
姚音华第一次见金梁,是在长沙,《演唱者》演播厅后台。他现在还记得,当郭曼如介绍金梁是美华大学历史系博士,姚音华那亮闪闪的眼睛。
他一直是有备而来。
两人一起坐在这里,靠着墙。听到了楼下传来的,春晚中为新年零点倒计时的声音。
新的一年,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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