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很赞同你的看法，但至少别当着社长的面说哦。”太宰治眯起眼，竖起一个手指在嘴唇前，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所以你们到底为什么不赞同夏目先生的设想？”乱步皱眉，“对战后的横滨来说，这是个合理的安排不是吗？”
“但就从夏目先生的人选来看，在我这里这就不是一个合理的计划。”与谢野晶子说，“我根本无法想象毫无顾忌的森鸥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乱步点头表示理解与谢野晶子的想法，然后他转头问太宰治：“你也是因为森鸥外才觉得这个计划不可行吗？”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有森鸥外成为港口黑手党的首领，这个计划在我眼里才有可行性。”太宰治与森鸥外的接触并不多，但从与谢野的经历与福泽社长的经历来看，森鸥外是最适合作为港口黑手党首领的人，他不在乎手上是否干净，他只在乎横滨是否安全，没有人比他更适合作为一个完全的黑暗角色了。
当然这对处于对立面的人来说，是难以接受的，正义、爱与信念这种正面的词汇不会被用于形容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残忍、有仇必报与不择手段才适合横滨黑暗的形容词。
“让我不理解的是异能特务科与武装侦探社，前者作为官方异能力组织，暂且来看毫无存在感，作为天平两端的砝码，异能特务科与港口黑手党的实力太不对等了。”
“而作为天平的中端，武装侦探社的话语权又太过于薄弱了，万一将来我们被打做异端，到时候难道只能等福泽社长将夏目先生请出面，为我们交涉吗？”
太宰治总结道：“没有话语权与权威性支点、实力薄弱的异能特务科、依靠森鸥外个人信念为约束港口黑手党，如果没有一方先做出改变，三者是不可能达成平衡的。”
“可异能特务科还有军警作为武力支援，并非不能与港口黑手党一较高下。”与谢野晶子说道。
太宰治缓缓摇头：“异能特务科作为政治机关，军警作为武装力量，这两者并不能混为一谈，除非他们由同一个人率领。所以，如果要算入军警的力量，那么不可避免地就会有第四方的势力参与其中，三刻幻想不攻自破。”
“况且。”太宰治手指扒拉着花瓣说道，“三刻幻想只是建立在权利划分的基础上的设想，而操纵权利的终究是人。”
太宰治说的很委婉，但乱步与与谢野晶子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与谢野晶子会因为森鸥外成为三个掌握着权利的人之一，而对三刻幻想产生质疑，掌握异能特务科的人就可以免于质疑吗？答案是否定的。
权利与职责被划分到组织，又该由谁来诠释这份权利与责任。这个人真的能做到夏目漱石所希望的一切吗？即使是夏目漱石的学生森鸥外，也会被同为夏目学生的福泽谕吉所质疑，异能特务科又将交给谁呢？
乱步沉默，他回答不了太宰治的问题，三刻幻想将横滨划分给三个组织，看起来可以形成相对的平衡，但实际上正如太宰治所说，他能否真正实现，终究还是要看掌握着权利的三个人如何诠释。
而武装侦探社作为站在黄昏时段的交接者，首先没有与异能特务科同样“正确”的立场，其次不能如港口黑手党一样肆意妄为，他们呼吸的空间其实很小。
“不过，就现在看来，这个计划已经实现了三分之二，我们只要期盼剩下的一方能达到夏目先生的要求就行。”太宰治没有说的是，森鸥外不久就将被柯布取代，他们尚且不知柯布是否愿意接受这个想法，但毋庸置疑的是，没有森鸥外做支撑，武装侦探社就更加独木难支了。
乱步有些失落，在他看来夏目先生的想法已经是简单又可行的优解，可一旦涉及到人心，计划就没有完备可言。而恰巧，乱步并不擅长算计人心，也就没有看出这个不算漏洞的漏洞。
但乱步的失落也是短暂的，正如太宰治所说，虽然森鸥外快要被拉下首领的位置，但或许柯布是愿意接受夏目先生想法的人呢。
又一周的时间悄然而过，这已经是森鸥外给柯布的最后期限了。
森鸥外坐在首领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横滨，静静地等待着柯布将荒霸吐的消息带回给自己。
柯布果然出现了，以森鸥外没有想到的方式。
“没有惊动门口的守卫就进入首领办公室，你是怎么做到的？”爱丽丝出现在森鸥外身边，面无表情盯着柯布。
“虽然你不会记得，但这个问题我曾经回答过。”柯布勾唇笑了一下，为两个世界的森鸥外问出的同样的问题，“先代首领留下来的秘密通道，你还是不知道在哪里。”
森鸥外很生气，为柯布所透露出的两个意思：第一，柯布也曾经这么进入了首领办公室，在他毫无印象的时候；第二，被改造过的首领办公室还留着他不知道的秘密通道。
柯布坐到了面向落地窗的椅子。
“荒霸吐的情报呢？”森鸥外皱眉问道。
柯布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一直都在这里。”
“你早就知道荒霸吐的下落！”森鸥外既惊又怒，为这些天港口黑手党因为异能特务课的刁难而白白受到的损失，也为自己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柯布隐瞒了如此久荒霸吐的讯息。
同时森鸥外在脑海中飞快地思考，如果是柯布早就已经知道荒霸吐的身份，那么荒霸吐究竟是谁？
片刻沉默后，森鸥外从被忽略的记忆深处找到了一个人：“兰堂领养的那个孩子？”
柯布微微颔首。
“所以，你和兰堂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这一切？”从兰堂帮助自己获得首领的位置开始，柯布与兰堂就达成了长久的合作，可叹竟现在才发觉，森鸥外心中叹息，自己还是小看了柯布。
“既然你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一切，为什么不直接接替首领的位置？”森鸥外想不明白这点。
“森首领，你成为首领的目的是什么？”柯布反而问了森鸥外这样的问题。
“目的？”柯布的问题将森鸥外带入了回忆当中。
人活着是有某种目的的吗？彼时的森鸥外尚且年轻，还会想一些不切实际的问题，以打发自己在挥动手术刀的闲暇时间。
重复的工作，见不同的病人，治疗不同的伤痕，这些都是战争留给他们的。
战争又有什么意义吗？异能者们一个有一个倒在了战场上，风总能带来远方的枪声，也会带来血腥的气息。
没有意义的人生，为了没有意义的战争，又毫无意义地死去。森鸥外麻木的切开一具具身体，明明是在为他们做治疗，却像是死神在挥动镰刀一样冷漠。
日子会一直重复下去，人生就是这样毫无意义，大家都挣扎在人间地狱，苟延残喘。
直到夏目漱石出现在森鸥外的面前：“你愿意成为我的学生吗？”
森鸥外缓缓抬起头，又后知后觉地将视线上移，看到了将影响他一生的夏目老师。
夏目老师给森鸥外带来了什么吗？大概是将一支肾上腺素扎到了心脏停跳的身体里，于是这具尸体得以睁开眼睛，得以大口呼吸，心脏能再次向周身输送血液。
我是夏目老师选中的弟子，我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为此付出一切代价都在所不惜——在提出不死军队想法的时候，森鸥外这样想到。
「Vita Sexualis」，森鸥外的异能力，或者说是森鸥外内心的外向化，爱与性的具象化。
森鸥外从来不曾为将与谢野晶子算计其中有主管后悔的情绪，只是在不知不觉中，爱丽丝却发生了变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森鸥外不会去探寻，因为他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算计与谢野、取代先代首领？不，这都是他们应当做的。不知不觉间，森鸥外已经拥有了一个合格的首领该有的心态。
可是相携前进的同伴，为什么要刀剑相向？森鸥外想，也许只有自己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了。
“夏目老师说，三刻幻想的核心在于由谁来约束横滨的黑手党。”森鸥外有些疲惫地开口，“这就是我成为首领的目的。”为了三刻幻想，为了横滨，森鸥外既然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那就该由他来接管横滨的黑暗。
“那么，你想成为首领，又是为了什么呢？”森鸥外问柯布。
“你有想要守护的东西，我也有。”柯布坦然，“但只要你还是首领，我就做不到能保证他的安全。”
“只是这样的话，我可不会把首领的位置让给你。”森鸥外显然并不满意柯布的答案，他不会认可这样的首领。
“因为有想要保护的人，所以会守护好这个城市。这个答案你满意吗？”柯布知道森鸥外想要得到什么答案，于是他做出了承诺。
“这才像样。”森鸥外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些许笑意。
爱丽丝将森鸥外身上的红色围巾取下来，递到了柯布面前，轻声叫道：“首领。”
柯布低头看着红色围巾，将手轻轻搭上去，熟悉的触感，也曾搭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柯布将围巾拿在手里，最终还是将他戴在了身上。
十二岁的少年，戴上了被鲜血染就的红色枷锁。
透明的金色光芒闪烁，兰堂出现在了柯布的椅后，首领室的大门已经被打开，门口站着神色各异的众人。
森鸥外站起身来，走到了兰堂身边，与他一起单膝跪地，俯首向首领问好。
饶是门口的人再惊诧，也到了他们表态的时候了。
尾崎红叶看着柯布的侧脸，回想起兰堂所说，将很快见到柯布，心中五味杂陈，但最终，她选择了弯腰接受这一事实。
广津柳浪作为经历了两位首领的老人，虽然他对森首领的治理手段颇为满意，但他对换一位首领也没有太大的意见，于是也弯腰向柯布致意。
仅剩下几位原大佐干部的手下，自从大佐干部被迫因病休息后，他们在港口黑手党里的生活就已经艰难了，如今森首领退位，由新人接任，也许服从才能过得更好。于是最后一波人也弯腰向新任首领致意。
毫无波澜地，柯布接替了森鸥外首领的位置。
我在胡言乱语一些什么orz
这几章后续会有修改，思绪有些混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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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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