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洲城内。
长街喧嚣各路摊贩齐聚街边,叫卖声络绎不绝,沿街而走,反而有一处安静的显得不合规矩。
少女双眼紧闭,手中煞有其事的掐算着什么,她眉头一皱对面坐着的男人也跟着紧张,站在少女身后的素袍小生见状连忙宽慰男人,“公子莫要担忧,若真是算出什么灾祸,我师姐也会想法子给公子寻破解之道。”
男人狐疑的看了眼站在身后的小生,又看向少女。
他原本是不相信这些玄而又玄之事,只是近日频频触霉头,先是家中养的家禽被人毒死,后又接连遭遇河边落水,平地摔跤,被野猪追赶到街上刚将其摆脱又遭到阁楼倒下一盆洗脚水,浑身透湿。
眼前这名少女虽看起来年岁不大,但一身青色道袍上贴满明黄色符纸,看起来莫名让人多添几分信服。
云潭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一双狐狸眼微垂,眼尾上扬,眼波流动间手上也麻利的做了几个手势,将身体中外漏的气息给收了回去。
“近日家中是否有长辈离世?”她轻轻启唇,望向男人,稚嫩的声音透露着神秘气息。
男人闻言藏在桌子下的手下意识攥紧,拧着眉开始回想。
少女和身旁站着的小生打了个眼色又立马恢复自如。
“并未。”男人有些自我怀疑,“我是孤身一人长大,无亲无友,这......”
他似乎反应过来,拍桌站起身,“你这丫头不会是个骗子吧?”
这一声算得上响亮,周围一圈的商贩和路过的行人听到这边的动静纷纷看了过来。
“嘶......”云潭面上有些不耐,“你怎知没有?你说你无亲无友难不成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也罢,我与你也算是有缘,不与你计较,你若肯信我便将这符纸烧灰化水饮下,到时也就不需我再向你解释什么了。”
说完她随手从衣服外袍上揭下一张符纸丢到男人面前,“如若没有及时服下,恐怕难挡血光之灾啊。”
男人闻言面色立马变得惊疑不定,慌乱捡起符纸,眼见着少女别过脸没有再搭理他的意思,也没有收钱的打算,开始后悔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
莫非......她真的有两把刷子?
身旁站着的小生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公子请回吧。”
男人缓缓站起身,一步三回头的往回走。
旁边原本看戏的众人见他走,又看这少女当真没有收钱立马心痒难耐,惦记着自己是否也要算上一卦。
眼见着一个手提竹篮的妇女就要往座位上坐,谁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众人视线都寻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刚刚走出去没多远的男人因为频繁回头没注意看路,竟与迎面而来的官差相撞,官差骑马扬长而去,男人被撞倒在地,连翻几个跟头,额前很快渗出丝丝血迹。
“是血光之灾!”
人群中不知是何人惊呼一声,众人立马想起刚刚女术士与男人的对话,头皮瞬间发麻,皆在心中感叹,这小丫头莫非真是什么高人的徒弟,竟真能这般料事如神!
转眼间也没人再去管倒地痛呼的男人,纷纷在摊子面前排起长队。
“姑娘给我也算一卦!”
“给我也算一卦!”
“我愿意出钱!”
云潭唇角微不可查的抽了抽,端正坐姿拍了拍袍子上不存在的灰尘,身边跟着的小生立马领会,招呼道,“一个一个来,五文钱一卦,都排好队!”
这边生意做的不亦乐乎,那边飞奔的马蹄终于在官衙门口停下,驿卒翻身下马往衙内狂奔,奔到正堂边行礼边匆忙道,“报!城外杏花村又发现三具女尸,身上皆无致命伤,死状与先前探查的无魂尸如出一辙,还请刺史派人前去勘察。”
正堂坐着的男人听完探报眉头微拧,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唇角勾起。
“此事先不急,我今日原本也是最后一天当值,朝廷已经下旨派了新的人来接替我的职位,晚间应当就能到安州城,若有什么事,你们向他上报即可。”
驿卒闻言又俯身跪下,还想再劝解两句,“可......”
“好了,我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刺史又端起杯盏不急不缓的细饮一口,“嗬,也不知从哪里就寻来了个毛头小子,说是太尉之子我竟听都没听过!当真是可笑至极!”
他说完轻忒一口,重重放下杯盏,闭上眼睛靠在太师椅上,便是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
驿卒见此情形只能讪讪退下。
晚间风起,城门外夕阳直射,天边染上霞红,风吹枯叶卷起尘埃,一只干净过分的邬靴似不染尘埃般踏在这尘土之上。
只一脚,风止,叶落,连周身的气息都跟着安静下来。
这个时间进出城的人已经不多了,看守城门的两个侍卫正闹瞌睡虫,听到细微的声响个子稍高的那个侍卫勉强睁开眼皮,映入眼帘的就是这双白色的靴子,随后视线便不自觉缓缓上移。
玉白披风自然垂落,落定时如将将平静的湖面,披风上绣着不显眼的暗花,精致秀美却不张扬。眼前人腰间坠着一枚玉佩,看样式倒说不出是什么,只是做工精巧,玉质温润。
直至侍卫将头微微扬起,才看到眼前人的面容。
若说他身上的衣着与配饰皆是温润儒雅的气质,那这张脸则可以说是极度的反差,如冷松般淡漠疏离,似匆匆人间过客不染尘埃,肤色是瓷白的没有半分血色,唇角不起不落,眸中亦无喜无悲,仿佛被他看着的不是活物。
男人见侍卫望向自己,淡然的垂下与他气质不相符的多情桃花眼,在披风下的袖袍中掏出鱼符递给他,做自我介绍,“我是从白下调任而来的刺史。”
侍卫一听连忙将鱼符接过,仔细查看,核查信息无误后才又将东西递还回去。
“大人怎么孤身一人前来?随身马匹呢?”侍卫殷切的询问,随后又向男人身后张望。
在安阳城但凡有官职在身的人,无一不听说州部前刺史因办事不利被贬值,原以为会是苏司马代替其职位,没想到却突然杀出个外调刺史,这可是掀起来不小的波澜。
不过是官家亲自下旨,又有传言说是太尉之子,所以没人敢议论什么。
孟太尉明面上并没有娶老婆,就算传言属实,这人也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外室之子,众人心底里多少还是有些瞧不上的。
侍卫想到这又多看了几眼眼前的男人,没想到这般俊郎年轻,还真是出乎人的意料,他不免在心中暗自比对,眼前这人与城中出了名的翩翩公子叶无痕谁更胜一筹。
男人并没有理会侍卫的关心,自动忽视他打量的眼神,抬脚往城内走去。
另一边站着的矮个侍卫总算是呼出一口气,拍了拍胸口,“这人怕是个不好相与的主,你看他张脸,竟是一点表情都没有,让人说不出的害怕。”他又猛的想起什么问道,“你刚刚可看到他叫什么了?和孟太尉是一个姓氏吗?”
“不是。”高个侍卫摇头,又回头看了眼远去的背影,“他叫鱼散。”
鱼散第一次入安洲城,他先前并无半点官禄在身,一直养在白下的一处小村庄里。
城中的谣言倒不是空穴来风,他确实是孟太尉之子,也是其唯一的孩子,只不过是养子。
鱼散沿着长街上行走,他并没有见过这样热闹的街道,也没有见过沿街售卖的各式物品,可即便如此也只是草草扫一眼,眼中没有半分兴趣。
忽然,他停下了脚步,不是被什么东西吸引,而是街道正中央被人流挤满,道路被人群分割成两半,密集的人群构成一道人墙,水泄不通。
他淡淡的扫向人群朝向的最前端,虽然小摊被围堵起来,好在他身量颀长倒也能松松看到一些里面的情形。
少女的打扮太过于显眼,不用多做勘察也能看出来她是做什么的。
鱼散眼睛落在少女身上贴满的符纸上,旁人眼中平平无奇的黄色符纸在他的视线中却呈现出淡紫色的光晕。
眼看着少女突然站起身,拿起手边的雄黄酒猛喝一口朝着面前的女人用力一喷,女人不躲反迎,任由少女在自己身边绕圈做法,满脸都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
不懂的人自然觉得少女是在施法,但鱼散知道,她身上并未泄露出半分术法,若真论起这条街上真正有法息的来源,除了那符纸上微弱的一点,少女身后站着的小生反而还要多一些。
眼见着少女一套流程做完,就要收钱,鱼散走上前拦住将要付钱的妇人。
修长惨白的手指一把拽住妇人的腕部,所有人的视线都随着他的手挪到他的脸上,云潭看着眼前陌生的男人,对上他的视线心下一惊,有些心虚的发问,
“公子可是要算卦?”
身后的小生已经察觉到不对,暗自慌张,悄摸摸开始收拾东西,云潭察觉他的动静默默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慌张。
她转而看向鱼散,且不论他通身气质和不落俗套的长相,让云潭更在意的是他那双眼睛。
眼神分明端着正气,可瞳孔深处却仿若住着一只妖孽,仿佛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卷携进眸子的深处。
鱼散盯着少女片刻,将女人拿着钱的手抽回来,低下头对她道,“这种江湖术法不可信,你还是留个心,莫要轻易被人骗了。”
女人在刚刚被阻拦的时候就已经抬头望向了鱼散,听到他朝自己开口嘴角的笑更是抑制不住。
“好......哎,好。”她脸上染起不自然的绯红,“我就是随便算算,其实我平时不信这个的,哈哈哈。”
鱼散点点头,视线又转向云潭。
“不是你谁啊,在这里砸场子?你知不知道夺人钱财很不道德?”云潭掐着腰就想要上前跟鱼散理论,那气势恨不得直接一张符拍男人脸上才肯罢休。
“州部新上任的刺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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