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潭说不出是什么心情,没有拒绝却也没有答应,打心底里她还在生着闷气。
鱼散自顾自坐在她身旁,看云潭再一次拿起酒壶往杯子里倒酒,鱼散伸手想要将云潭拦下,手握在云潭手上,却不抢夺酒壶,两人的手就这么停在空中。
“你……干嘛。”云潭下意识将手往回缩,可惜鱼散握得太紧了,她根本动弹不得。
“云潭。”鱼散一双桃花眼深深凝望着云潭,眸中情绪翻涌,“我父亲让我远离你和叶无痕。”
云潭躲开他的视线垂下眼皮,嘴里有些发苦,“那你就乖乖听他的话,远离我们啊。”
“可是,我这里难受。”
鱼散另一只手覆盖在胸口之上,眉间微蹙眼底深处竟然流露出脆弱的神色,他见云潭不肯看自己,手中力道不自觉收紧。
“这里空荡荡的,看到你的时候就会有些痛,想到以后要远离你们就会痛,看不到你的时候……更痛。云潭,如果违抗父亲的命令需要勇气,那么告诉你实情则需要狠心,即便结果是你会永远讨厌我与我老死不相往来,我也要迎着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问问你,这可能就是心存侥幸。”
万一云潭可以理解他,万一云潭能接受他的真实身份,那他宁愿违抗孟仁安的旨意。
两人从未对任何一个人有过这样的情愫,不懂他们之间的氛围究竟是何含义,只是不甘心就这样就此诀别。
“你松开,弄疼我了!”鱼散抓得太紧,云潭忍不住吃痛。
鱼散手上动作一松,下一秒却又重新攥紧,从云潭手中拿下酒壶,强行将她的手指与自己紧紧扣在一起。
“我不,我怕我说完你就走了。”
“我不走。”云潭放缓语气,“我跟你保证,我不走。”
鱼散抿唇,目光紧盯云潭,生怕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变化,动了动唇道,“我是只妖。”
“哦。”云潭有些无奈地看着鱼散。
鱼散挑眉,“你不意外?”
“我早就知道你是妖,是你自己不愿意承认,你觉得你身上一些特征能瞒得过我吗?”云潭上下打量鱼散,“你不会就是因为这件事才疏远我的吧?你觉得我会害怕?鱼散,你有没有脑子啊,要是我真的会害怕在看到你眼睛的那一刻就害怕了,就在算得已留在你身边,当日在养息院中我干脆趁着你五感尽失将你杀掉再嫁祸给那个道士岂不是万无一失?”
“……”
鱼散听完沉默了,他只顾着猜测云潭知道这件事后的想法,压根没有想到云潭早已将他看穿看透。
云潭从未因为鱼散的身份而感到害怕过,相反,她反而是最能理解鱼散的人,他们都有过被排斥被排挤的日子,云潭曾经也被当作克母的扫把星,被当成异类。
所以对于鱼散,云潭有着相较于其他人更多的耐心,与其说是在陪伴如今迷茫的鱼散不如说是云潭在救赎那个不谙世事的自己,从前的自己。
那夜看到鱼散眼睛后,云潭的态度就已然有了改变,虽然当时是因为鱼散的态度生气,可是转念想想却又回头折回孟府。
放在以前,云潭不暗自报复鱼散就算不错了。
“可是,城中死伤的少女,他们魂魄的丢失都与我有关。”鱼散垂下头,真到这个时候又不敢去看云潭,“我父亲说是为了控制我妖丹不恶化,所以迫于无奈使用了这样的邪术。”
孟仁安没有想到,这短短几天云潭与鱼散已经互相难以分割,他无法体会到两个孤独灵魂的碰撞,在契合后又难以割舍,也自然想不到自己看着长大,向来没有感情理性的鱼散,会主动跟云潭提起这件事。
他这个借口说给鱼散这个对于玄门术士所知不多的人还能糊弄过去,真放到云潭面前却撑不过半秒。
“为了控制你的妖丹?”云潭满脸诧异,“鱼散,虽然我不敢自问熟知天下所有术法,但是这万事万物都讲究规律二字,你是妖这件事想来也是孟叔父主动向你说明你才肯相信,那你想一想,你的妖丹何须人的魂魄来遏制?如果真的如同孟叔父所说,那选择妖灵岂不是上上策?”
“方才你话中的意思我听明白了,这城中盗取处子之魂的幕后人就是孟叔父,还有你的妖丹也在他那处,我说得没错吧?”
鱼散颔首,“没错。”
“如果你相信我,那我便告诉你,他是骗你的,人体魂魄对妖唯一的用途便是需要修炼邪术时滋养自身帮助增长修为,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可能。”云潭抑制住心中的惊涛,尽量平静地对鱼散道。
鱼散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或许从他得知自己是妖的那一刻起,周围的一切都仿佛梦境一般过于玄幻,让他觉得不切实际。
他昨夜一整夜未眠,除了尽量劝说自己接受这个身份外,就是考虑自己与云潭的关系。
经云潭这么一说,鱼散忽然想起孟仁安每次去白下见他时对他说的话。
他说,“鱼散,你要好好跟在师傅身边,世界上所有的妖都是坏妖无论何种情况下,你都要永远守护人类的安全。”
鱼散又想起犬灵,在他对犬灵亮出自己的瞳孔时,犬灵是下意识害怕的,但随之而来的就是尊重,犬灵将他视作自己可以信任的人,即使鱼散对他拔剑对他起了杀意,他也仍然在孟府中提醒鱼散,要守护好自己的妖丹。
所有的事情都串联起来,从前隐约觉得不合理之处也仿佛有了结论,那些被忽略的异样,让鱼散不敢深思。
别说鱼散,就连云潭也被这个结果震惊,即使她对孟仁安有过怀疑,可也只是为了推动案情的举动,心中始终不认为幕后之人当真是他。
无论在谁眼中,孟仁安永远都是办事有条理,处事有分寸,为人低调谦逊,待万事有怜悯之心的人。
倘若他没有别的苦衷,那么只能说这个人城府之深,竟能隐藏这么多年,当真让人害怕。
云潭见鱼散久久不语,一直沉溺在自己的思绪中无法自拔,心中也开始后悔自己说得有些直接,可能会让他难以接受。
“鱼散……”云潭轻声唤他。
鱼散深吸口气,看向云潭,“那你呢?会因为这件事离开我吗?”
“……我不知道,之前所有事你不知情,所以与你并没有干系,可是日后发生的所有事你都需要慎重思考,在感情和你的底线之间做选择。”
养恩大于生恩,父子之情无法轻易割舍,鱼散身为妖,他目前对于人的态度也并不明确,况且鱼散一直都是一个相较于平常人更为凉薄之人。
云潭无法保证他日后会做出什么事。
“好,我知道了。”鱼散明白云潭是什么意思,她不介意之前的事并且认为和鱼散没有关系,只是日后还要看他的行为,若是鱼散选择孟仁安,云潭大概也不会顾及他们从前的情谊。
“所以。”云潭突然勾起唇角,“你为什么会向我解释?又为什么会难过?”
鱼散莫名觉得她这抹笑中涵盖了其他意味,似乎是在……调戏他?
“向你解释是因为我不想好不容易有了知心朋友就这样错过。”鱼散道,“并没有难过。”
云潭轻嗤,“还真是嘴硬。”
两人说开,又在屋顶闲聊看了会月光,反应过来出来的时间太久了这才赶回宴席,为了避免孟仁安多想打草惊蛇,云潭与鱼散商量后决定自己先回去,鱼散去换套衣服再进去。
刚进宴厅,云潭原本准备如同出去时那般悄悄溜进去,可是她一进门便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同寻常,在场众人几乎有一半都扭头看向她。
并不是云潭有何异样,而是宴席太过于安静,以至于稍有动静就会格外引人注意。
云潭脚步顿住,她看到跪在堂中央的背影,这才意识到这里似乎发生了什么,而事情似乎与自己的师傅脱不开干系。
巫玄异孤身一人跪在堂下,苍老的身躯在这繁华的宴席中显得格外寂寥弱小,台上的楚桉木正面色凝重地看着他。
“回禀圣上,臣昨夜一直待在山上从未下过山,也没有动手的机会。”巫玄异声音响起,“若是仅凭路人一面之词恐怕失之偏颇,还请圣上明察。”
“哦?你说仅凭路人一面之词?”楚桉木反问,“要是连旁观之人的话都不能信,那你告诉朕应该相信谁?你这个最有嫌疑的人吗?”
楚桉木话音刚落,坐在他身侧的孟仁安便坐不住了,连忙跟着跪了下来,“圣上,城中修习术法之人不止巫兄一人,况且案发之地距离梨园是安州城最远的距离,虽然村中百姓亲眼瞧见巫兄昨夜到了他们村中,可月黑风高难免认错,这些话是万万不能相信的啊!”
“仁安,坐回去。”
“圣上!”
“别让朕说第二遍。”楚桉木冷冷地道,“就是因为案发地离梨园最远,所以才更让朕怀疑,这难道不是证明他在欲盖弥彰吗?”
“即便此时有误判,可村民的确指认是他,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死了这么多人,朕势必要好好调查,宁可错杀,也不肯放过一个。”
楚桉木根本不给巫玄异开口辩解的机会,话音一落便立即挥手道,“来人,把人带进大牢里关起来,没有朕的准许,任何人不能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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