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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瓶邪】囚笼夜纵

“听说你们赌场有连赢三十场就能见老板的规矩?”吴邪的声音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慵懒。

“是……是有这项规矩的,先生。”对面执着骰盅那位面容姣好的荷官开口,声音染上了一缕颤抖。

“好,第二十九局。All in.”他下注时嘴角噙起了一抹笑,吴邪已经迫不及待见到这位“哑巴张”的面容了。

顶层、单向玻璃内,西装革履的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楼下——方才有人来通知,这位一路赢上麒麟阁的“关根”先生已经连胜二十九场了。

麒麟阁,九门赌场里档次最高的赌桌所在地,专营千万级以上的赌局,有人曾言,在这里赌上一局,活着出来的可以吹一辈子。

“老板,查清楚了。关根是化名,原名吴邪,先前出入过我们赌场三次,一直没上赌桌,今天是第一次开赌局。今年二十七岁,是一家名为吴山居的古董店的老板,祖上几代是长沙有名的土夫子,没有查到有过出千的记录。”那名赌场高管仍毕恭毕敬地站着,见张起灵迟迟不回话,这才又试探着开口,“老板,要采取什么行动吗?” 张起灵也不答,只是一抬手。那高管立即噤了声,默默退去。

恰此时,吴邪晃了晃盛着香槟的高脚杯,向上微举了一下,视线一直不离那面单向波璃,仿佛能洞悉玻璃后那人的位置似的,接着,便将杯中的淡黄色烈酒饮了个尽。

从顶层向下看,可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吴邪颤动的眼睫、因吞咽而上下滚动的喉结、当然也包括他每次开盅前抚摸自己袖扣的小动作。

“买定离手……”对面荷官尽量保持着自己的职业假笑,说着的套话却已带上了犹豫。这位关根先生已经连胜了二十九局,关键还局局全押,没有一丝露怯的势头,手上的筹码更是已经加码到七百六十亿,再这样下去几局,九门赌场都经营不下去了。

吴邪再次一抚袖扣,桌面下的那儿藏着高精密感应微振振动器,赌桌上的骰子早早就被

动过手脚了,备用的骰盅也都置换成特制的,无论换多少荷官,他都不会输,他赢的概率永远是“1”。

麒麟阁侧方的专用电梯骤然打开,打断了荷官颤抖着开盅的双手。

“关先生,我们老板请您楼上一叙,这一盅就不必开了,结果他已明晓,全以最大赔率算您赢。”电梯里不疾不徐走下一个男人,引着吴邪与楼上之人会面。

电梯里没有放司空见惯的萨克斯曲,而是放了一首调子舒缓的英文歌。还没听出个味来呢,电梯门便再度打开,映入眼帘的先是摆在中央的赌桌和一旁的调酒台,再然后便是巨大落地窗前立着的男人,那位就是九门赌场的老板、传闻中那位“哑巴张”。

凌晨二三点钟,正是这座城市所有血与恶交织,于黑夜中张牙舞爪的时刻。霓虹灯铺满了街头巷尾,与不远处死寂的贫民窟形成鲜明对比,下层赌场的纸醉金迷汇聚成斑斓的彩灯,自下而上洒在张起灵棱角分明的下颔线上,那张面孔的表情始终没什么变化,就仿佛游离于世界之外一般。

那名引路的年轻人将吴邪送上来后,没有多做停留,很快转身离去,整层楼就只剩下了张起灵与吴邪二人,气氛似乎有些凝滞。

“张老板,我的第三十场赌局被你打断了,可是我还没玩尽兴,您说怎么办呢?”吴邪依旧带着他游刃有余的笑。

张起灵这才向他侧了点身,面前这人比透过单面玻璃看得更加好看,笑起来的时候总带着一股于未经雕琢的天真,可剖开骨血却又是如狐般的心思缜密。

“听说张老板从不亲自上场,今日可愿作陪?”直到张起灵在赌桌对面的席位上坐下,吴邪还有些震惊,他没想到这人真这么爽快地应下了,本以为还要磨一会呢。

“□□?”那人突兀开口,像是在询问,又像是不容质疑的决定。

“没问题。”虽然骰子类的赌局胜率更高,但是扑克做起局来也不是不能出千。

“赌什么?”

“哪有庄家让客方先押宝的道理?您不先表表诚意吗?”

言毕,只见张起灵从侧方的暗格中抽出了几张照片,一一平铺在天鹅线台面上:扎着脏辩的服务生、酒吧里风度翩翩的富家公子哥、餐厅里油光满面的商人……前几张照片都是吴邪以各种身份出入张起灵身边、戴着人皮面具化妆出来的模样,最后一张照片明显是从某个监控录像里截下来的,模糊不清,正是一男子单腿跪在张起灵的腿上,手指绕着这位赌场老板的领带,鬼魅的面具遮住了他大半的面容,却挡不住吴邪眉眼间的狡黠。昏暗的灯光搭配着模糊的画面,再加上令人遐思的动作,不禁让人钩连起**电影里的种种。

看着桌上的照片,吴邪愣神了那么一瞬——一个不漏,所有身份居然都被发现了,到底是哪里暴露了?面上却是不露破绽:“张老板好诚意啊……”

说着,吴邪从一旁的架子上摸了一副崭新的扑克,往对面的席位走去,最终停在张起灵的身旁。

深褐色的马丁靴暧昧地挑起高定西装裤,靴子主人的上半身却只是一本正经地用架子上的锋利刻刀拆扑克。

扑克终于被拆开,吴邪背过身去,正欲洗牌,背部心口处却附上了一个冰凉的物什,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别在张起灵后腰处的那把银色左轮。

枪口沿着脊椎向下游走,好像随时会射出那枚致命的子弹。有细汗以毛孔中渗出,枪管逐渐下移至腰窝,最终颇有意味地停在了尾椎处。

持枪之人蓦然开口:“五发子弹,死亡率83.3%,一枪后如果你还站着,赌局开始。”

扳机被缓缓扣动,转轮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异常清晰,吴邪却出人意料地笑了出来:“张老板的数学还真是不好啊,死亡率明明是0%。”

子弹将出的声音明显有了迟疑,吴邪侧目时正对上那人略带疑惑的目光,“我赌你舍不得让这具身体变成筛子。”

左轮的主人不再停顿,终于扣响了扳机,不是震耳欲聋的枪响,而是仅有轮盘转动的空响,冷汗已经从额前浮现,吴邪长舒了一口气:赌对了。

下一秒,耳膜被近在咫尺的枪声震得发痛,连着五声,直至子弹彻底打空,吴邪脚边的虎皮毯上多出了五个冒烟的黑洞——张起灵真的塞了五枚子弹进弹匣。

电梯门再次大开,一名旗袍几乎开到大腿根的女荷官走了出来,踱到赌桌侧边向张起灵示了个意,随后抽走了吴邪手中的新牌。

计划还没失败,不要慌,吴邪在心中道。

他顺势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与张起灵四目相对着,米色风衣的下摆垂在身侧,四小时内摸了右手袖扣不下于五十次的双手搭在台面上,天鹅绒称得右手腕上的十七道伤疤更加分明,而指尖正轻轻点着台面:“本来只想赌钱的,但是现在,我改主意了……”吴邪一把将身前堆成小山的筹码全部推了出去,“如果我输了,钱和人都任你处置。”

“当然,如果我赢了,还希望张老板不吝帮我一个小忙,是什么我先不透露。一局定胜负,就是不知道张老板敢不敢?”

张起灵没有回话,只是给荷官使了个眼色,那名荷官立即会意,挑出两张鬼牌开始洗牌。

方才吴邪推出的筹码足有七十亿,全当作小盲位的初始下注了,作为大盲位,张起灵押了一百亿。

赌局正式开始,荷官分别为二人发出了两张底牌。

崭新的扑克被反扣着推动吴邪跟前,墨黑的牌背如毒蛇的獠牙般闪着阴毒的光芒,翻开两张牌的边角,是一张方块3和一张黑桃 K ,差得有点大,看来还得看第一轮下发的公共牌。

张起灵那里拿到了一张梅花10和一张红心9,中规中矩。

二人开局前既然已经约定初始金额,第一轮下注索性就跳过了,荷官切出一张牌后,立即下发了三张公共牌。

翻牌(第一次下发公共牌)发下的是一张黑桃J、一张梅花8和一张黑桃A。

“Raise.(加注)120亿。”吴邪看到牌后,毫不犹豫地加注,虽然只是有了点同花的苗头,但这么果断地加了上百亿,多少可以让对手觉得自己对手上的底牌是真的有把握。

“Call.(跟注)130亿。”张起灵神色未变,淡然道。

第二轮下注结束,奖池已经累加到420亿了,多少人攒几十辈子都难以达到的财富。

荷官很快切了第二张牌,第四张公共牌终于是亮了像。

转牌(下发第四张公共牌)最终是一张黑桃Q。

看到这张牌,吴邪虽然面上仍是那幅玩世不恭的样子,心中却已经有些按耐不住兴奋——赌桌上已经有了J、Q、A,而他手里又有一张K,更何况四张牌的花色都是黑桃,倘若下一张公共牌是黑桃10……那他的手气未免有些太好了,花色同为黑桃的皇家同花顺是□□中最大的牌型了。

“Raise.200亿。”下一张一定要是黑桃10,吴邪在加码的同时于心中默念。

反观张起灵那处,算上公共牌,他的手上已经有了一个8、9、10、J、Q的顺子,虽然不同花,但已经足以压得住多数牌型。

假如换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荷官,恐怕此刻已经得双腿发软了,一场赌局还未结束,而奖池却已攀升至620亿了。

“ Call.300亿。”张起灵继续跟注。一次性加300亿,看来是对自己的牌很有信心了。

下一张公共牌一定要是黑桃10,吴邪心说。因兴奋而升高的体温使他浑身燥热,吴邪解开了里衣最上方的两颗扣子来散热,仍不忘撩拔张起灵一句:“张老板,想先验验货吗?”说着,还欲解开第三颗纽扣,却被那名荷官切牌的动作打断。

最后一张公共牌被倒扣在最后的卡位上,荷官纤细的手指拈着扑克牌的边缘将它翻起,牌面的答案在吊顶的水晶灯光辉下终被揭晓,首先进入眼帘的是那抹刺眼的红,随后让人看清真相——一张红心4。

“老板,他手里是一张方块了和一张黑桃K。”盯着监控的管理高层通过嵌入式耳麦对张起灵道。

很明显,吴邪手里的王牌成了一副烂牌,甚至连一对都没有,最多也只有场上那张黑桃A撑撑场面。很可惜,只有一张高牌是敌不过顺子的。

让张起灵有些意外的是,吴邪只是思索了片刻,很快再次开口:“All in。”傻子也知道,这种情况下全押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常理说,在知道自己输的概率占大头时就应当弃卒保车,及时止损选择过牌了。

张起灵抬眸,对上了吴邪炽热的目光,在他眼中,吴邪现在和干了坏事还不住摇着尾巴的小狗有些神似。

“Show hand.”最后一轮下注,张起灵直接过牌,在知道手中顺子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没跟注一分钱。

奖池涨到了可怕的1260亿。

两人的四张底牌被一一揭开,张起灵当然是成了那一副顺子,而吴邪……

“皇家同花顺。”他将自己的牌自信翻开——一张黑桃K,还有一张黑桃10。

什么时候换的牌?

“张老板,承让了。”吴邪把玩着手边的一枚筹码,“至于要帮什么忙……三日后,还希望能借您的赌桌当刑场。”他的神情带上了些许狠辣。

刻刀伸长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下一刻,吴邪的右手小臂衣袖被整道划开,掉出了那张被折成玫瑰形的方块3,同时掉落的还有那枚机关袖扣。

划痕渗出鲜血顺着指间向下流,吴邪用沾血的时指轻轻挑起张起灵的下巴,转移了那人盯着袖扣的视线,强迫他与自己对视:“你们赌场的安检只能验出铬合金,钨钢袖扣是个好东西,你说是吧?”那人的力道大得吓人,吴邪的右手转瞬间便被锢在了桌上:“剁手是吗?记得选一把快一点的刀。”

皮肤被刺破,血肉被扎穿,刀刃却巧妙避开了重要的神经,恢复后不会留下什么不良影响,出干剁手,这是九门赌场百年来不变的规矩。

手掌的疼痛使吴邪脸上血色尽褪,但当这把刀没有横截下自己整只右手时,他就知道,自己再一次赌对了。

"You're win.赌约,我会履行。”握着刀柄的那人就着这个持刀的姿势在吴邪耳边轻声道。

吴邪向侧方微偏了下头,嘴唇贴着张起灵的唇角滑过,最后停在他的脖颈旁,如同恋人在耳鬓厮磨:“下次换左手出千,还能再和你赌上一局吗?”这个疑问没有得到回答,等到的只是轻飘飘一个“送客”的手势。

外头正下着雨,赌场外的暗巷昏暗无光,雨水混着血水顺手臂线条淌下,米色风衣豁了个大口子,里衣也早已被冷汗浸了个透彻,从外观上看,此刻的吴邪真像一只丧家之犬,可眼中一闪而过的光却暴露了他的野心与计谋。

他用尚能动的左手摸出了手机,随即播通了熟悉的号码:“鱼已上钩,收网。”

监控录像被掐断,吴邪抬头望着监控的镜头,这是张起灵在电脑上看到最后的画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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