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百叶窗切进厨房，砂锅中的山药枸杞粥正咕嘟冒泡，蒸汽裹着清甜扑上林宥的脸，她伸手将火调小，盐罐轻轻一洒，细白的盐粒像雪花般落进粥里。
瓷勺刮过锅底，颗粒分明，粥汤清透。
她端粥上桌子时，正看见打着领带下楼梯的陈默。
夜蓝色领带搭配妥帖合宜的白衬衫，笔挺的深色西装外套，宛如财经杂志的封面走下来的精英新贵。
“你居然还没走？”往常这个点他早走了，林宥抬头看了眼时钟——比平时晚了整整40分钟。
陈默掠过林宥疑惑的神情，坐下慢条斯理舀起一口粥：“我是老板，想几点走就几点走。”
林宥噎住，也是，这就是当老板的好处。
温热的粥划过侯间，枸杞的甜中和了山药的涩，他垂眸盯着碗沿浮起的热气。
“这样多好啊，一起吃早饭。你啊，平时老不吃早餐，对胃不好。”奶奶对着陈默说，又招呼林宥，“小林，坐下一起吃啊。”
“不了，奶奶，我吃过早饭来的。”林宥连连摆手，“奶奶可以多吃点莴笋，补钾。”说罢将清炒莴笋端过来，白色的瓷碟，里头整齐码着碧绿的莴笋。
玄关门口，林宥俯下身换鞋，马尾辫从肩头滑落。
陈默倚在门框，目光不由凝在她白皙脖颈后的一缕碎发：“今天开始，按照我的需求调整菜单，少油少盐，低脂低糖，忌葱姜蒜，每顿控制在800-1000大卡。”
林宥猛地起身，后脑勺差点撞上他下巴：“我是奶奶的营养师，不是你的保姆！”
陈默眉眼冷冽，压低声音：“你猜，如果奶奶知道你是那个甩了我的前女友……”
雪松的香气混着清新的皂香压了过来，细微的尘粒在丁达尔效应下浮动。
林宥盯着领带夹上晃动的冷光，咬牙切齿挤出笑容：“陈总，当然没问题。”
她安慰自己看着钱的面子上别生气，要不是双倍工资谁愿意伺候你这个毒舌怪！
午后，想到反击的办法后，林宥不由在厨房哼起小曲，将满满的肉馅塞进苦瓜圈。
“咔哒”便当盒扣上，想到陈默打开饭盒吃瘪的神情就忍不住偷笑。
总裁办公室内，李特助站在陈默旁边，眼看他的脸从和颜悦色到阴沉一片，他扫了眼盒饭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他打开微信，给林宥发了一个“？”
今天的主菜是苦瓜酿肉，所有蔬菜里他最讨厌苦瓜！
她绝对故意的。
“挑食可不好噢！”林宥秒回，屏幕后一脸嘚瑟。
陈默：“看来你连我的喜好都记得很清楚。”
才不是，林宥指尖悬在屏幕上，这下怎么反而显得自己很关注他，连他讨厌吃什么都记得了，明明是想恶心他，可恶！又被他套路了。
她恨恨打字：“拿钱办事嘛，雇主满意就行。”
拿钱办事，陈默盯着这四个字蓦然不爽。
他夹起一块苦瓜，忍着不适咬了一小口，却发现并没有想象中难吃，甚至别有一番风味，微微的苦涩夹杂着肉香。
“难吃！下次再做扣工资。”
同时，李特助给他发来了前两天宋之意的专访文字稿，请他核对，他扫了一眼没有自己的私人信息：“确认。”
李特助回复：“OK。”
正打算结束今天的工作，手机铃声响起，陈默扫了眼备注接起。
“喂，妈，有事吗？”
“默默，我这两天来深海了，晚上到四海酒店吃个饭。”
“好，一会过去。”
花鸟画屏风后，穿着利落职业装的周律师端坐在中式包厢内，妆容精致，低头翻看文件。
陈默单手解开西装纽扣，安静入座。
“默默，妈妈这次来深海，主要想和你聊下AI食疗的项目。”周律师开门见山，语气冷静，仿佛在一笔谈生意。
陈默冷冷开口：“顺便看看我？”
周律师顿了顿，笑容得体：“你这孩子，当然也是来看你的。”
“我也好久没见着陈默了，转眼都能自己独当一面了，不像我们家之衡。”宋伯母接过话头。
“默默，我们听之意说你们最近在做AI食疗产品。”周律师转头问儿子。
“是，还在测试之中。”
周律师斟酌了下：“默默，据我了解，AI食疗的市场规模只有医疗的十分之一，初期投资回报率极低，”她将文件推过红木桌面，“你宋伯伯这次愿意注资，也是看在我们两家世交的分上。”
陈默抬手，腕间的金属手表撞在实木椅子上，发出脆响：“致道目前有12项精准算法专利。食疗市场冷门是因为没人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而不是没人需要。”
宋伯母轻笑：“但你们A轮融资并不理想，你怎么证明这个方向是对的呢？”
宋之意抚过青瓷茶杯：“陈默，我们可以帮你打开高端用户……”
“之意，上次专访我说得很清楚了。致道AI要惠及独居老人、996社畜、留守儿童，不是精英俱乐部的消遣品。”陈默截断他的话，“另外，致道不缺钱，缺的是真正懂技术的人。我们不接受外行指导内行。”
包厢内一片寂静，只有紫砂茶壶壶嘴溢出水汽的声音。
停车场内，周律师的高跟鞋声追了上来，她伸手拦住陈默：“默默，我们也是想帮你。”
“帮我？从小到大，我的任何一场考试一次比赛你都没有出现，现在却来操心我的事业？”陈默心里冷笑，这次只怕也是为了增加自己的投资筹码。
高一那年，他拿到了全国数学竞赛一等奖，那天她答应自己会来颁奖典礼，可他在礼堂门口等了2个小时，所有人都散场了，最后只等来她助理的电话：“周律有个重要会议，回不来。”他低头看了手中攥皱了的证书，转身扔进垃圾桶。
周律师语塞，低下语气：“那会妈妈工作太忙了。”
陈默停下脚步，与周律目光对视：“是啊，您总是很忙，所以现在我也不需要您的帮忙了，致道的事我自己能处理。我希望您不要插手。”
陈默一路加速回到了家中。
热水从头顶倾下，在氤氲的水汽下，记忆如潮水涌来——
八岁生日宴，三层精致的翻糖蛋糕，插着“生日快乐”的糖牌，宾客散尽后他固执坐在蛋糕后面等待，直到保姆解释说：“妈妈还在香港开庭，爸爸正在出差。”
十八岁毕业典礼，他独自举着证书，背影里别人的父母笑闹成一片，紧紧搂在了一块。
浴袍带子松垮系着，陈默随手取出冰箱的苏打汽水，慵懒倒在阳台的躺椅上，盯着和夜色晕染成一片的蓝色海面。
林宥走到小区门口才发现自己小电驴钥匙不见了，她一直放帆布包里，难不成是拿东西的时候掉落在陈默家了？
进了门发现房子里静悄悄的，奶奶晚上去上老年大学的插花课程了，陈默这个加班狂大概还没回来。
雪球摇着尾巴过来迎接她，她蹲下来轻轻捏着雪球的脸颊肉质问：“小淘气！是不是你把我钥匙弄出来的？”
雪球痴迷一切小玩偶，而她的钥匙扣上挂了一只小狗玩偶。
雪球咧着嘴：“汪！”像是在说自己没有拿。
林宥记得自己把包放沙发了，她捡起抱枕确认没有，难道落在沙发跟地板的缝隙了？
她趴下身子，伸手一摸，果然有个毛茸茸的触感，正准备揪出来——
“你干嘛呢？”一道冷冽的声音从上方幽幽飘了过来。
给她吓一激灵，一头撞到了旁边的茶几，疼出泪花：“嘶，好痛！”
“没事吧？我看下，”陈默连忙拽她起来，手指刚触到她发顶的肿包，就被她猛地推开。
林宥有些气：“都是你吓的，在家干嘛不出声！属猫的吗？”
温热的掌心擦过浴袍下紧实的腰线，两人同时一僵。
林宥低头一看，手指隔着睡袍压在了陈默的腹肌上，柔软中带着结实。
她下意识闭眼，嗔怒：“你干嘛……不穿衣服。”
“那你还不松手？”陈默拢紧衣襟，发梢上的水滴从锁骨滑落，滚进阴影中，声音疏离清冷。
“那是，那是不小心好吗？！谁稀罕白斩鸡。”林宥讪讪收回手，背在身后的手却诚实蜷起。
刚刚两人拉扯间他的睡袍领子被扯松，露出了里面起伏的肌肉线条，和大学那个清瘦少年截然不同，手感还·····挺好的。
“怎么？还没看够？”陈默对上她飘忽的眼神。
林宥干脆扭过头去，耳尖却开始泛红，连同脸颊开始烧起一片红晕。
陈默转过身，进房间换衣服。
旁边的雪球歪头看着这一幕，走过来咬住林宥手上的小狗。
“果然是你，小坏蛋！”林宥俯身揪住雪球的耳朵，“害我出糗。”
陈默出门看见一人一狗在地毯上玩闹，梗在心头的郁气忽然散了。
“我刚刚回来拿钥匙，钥匙被雪球叼到沙发下了。”林宥起身解释道，随便摇了摇手中的钥匙。
“嗯。”
“你心情不好？”林宥小心开口，他以前写代码出bug或参数出问题的时候就这样，眉头皱着，嘴角抿成一条线。
“要喝吗？”陈默晃了晃苏打水。
“原味多没劲。”林宥在冰箱里看到过，摞了一整排原味的苏打水，“有一种好喝的喝法，要试一下吗？”
她钻进厨房，柠檬片撞进冰块的脆响，混着百香果的清香，话梅在苏打水中浮浮沉沉，最后随手掐了片盆栽里的薄荷叶，拍醒，装点在杯沿。
看着她的身影，他忽然想起那年在洱海街边的便利店，她随手调的“绝对日落”。
“试一试？我的特调。”
气泡在舌尖炸开百香果的酸甜，他垂眸掩住内心的波动。
“怎么样？”
“还行。”他仰头饮尽冰饮，喉结滚动，眼神落在窗上的影子。
“就还行？”林宥暗骂挑剔鬼。
玻璃窗外万家灯光，玻璃窗内映出两人一狗模糊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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