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止住了小姑娘的哭声,她双目擒泪,呆愣住原地。
长久的沉默后,丫丫不确定地问道:“道长有断袖之癖?”
风玉终于恢复往日的沉着冷然,声音冷峻:“是的,我喜欢男人。所以不是兰姑娘不好,兰姑娘很好,只是我喜欢男人。对,我喜欢男人。”
这三句“我喜欢男人”铿锵有力、惊世骇俗,丫丫巨大的伤心被震得七零八落,剩下空茫茫的几分尴尬。
她飞速地接过绣字手帕揣到袖中,磕磕巴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是,是我,太过鲁莽。”
风玉内心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他捉妖时,曾遇到一对同性妖侣,从而知晓男男相恋这在人间大逆不道的事情,在妖界十分常见。毕竟,自然界中有许多雄雄求偶现象。
他说出“我喜欢男人”果然是最好的拒绝方式,既保全了姑娘的面子,也令她不再抱有任何幻想。师兄说他在人情世故上愚不可及,这一刻,风玉觉得师兄说错了,自己是大智若愚。
从丫丫释然的神情中便可知,他做得极对。
如果以后再遇到姑娘表白,他一律说喜欢男人。风玉想,自己的榆木石心已然七窍玲珑起来。
“既然告知清楚,兰姑娘多保重。”风玉挺胸抬头,虽仍旧面无表情,陆云野总觉得自己看出了几分自豪劲。
这家伙……果然喜欢自己的师父!
陆云野心中涌起浓烈的不快,他认为这是对蠢人的鄙夷。明明师父已经死了十年,竟妄想助死人升仙,实在是愚公移山、愚不可及、愚蠢得可笑。
风玉捡起自己的小猫,在施展缩地成寸的法术消失前,听见来自丫丫的祝福:“道长一定能找到相伴一生的好男人。”
回到道观,风玉心情愉悦,告诉柳让事情已圆满解决。这倒令柳让诧然,询问如何解决,风玉只道丫丫善解人意,接受了他的道歉。毕竟断袖之癖不被世人接受,若以这种近乎自损清誉的方式解决,师兄又得唠叨他。
陆云野冷喵一声,怕是师徒背德之情吓坏自己的师兄吧。明明是师徒三人,柳让仿佛是个外人,似乎对二人的感情毫不知情。
——
“喂——小风玉,给我刷龟背——”嘹亮的喊声在道观回荡,正同师兄恶补人间常识的风玉暗道一声,糟糕,好像把给青鳞刷龟壳的事给忘了。
他一手抄过紧挨着胳膊睡觉的小乖,转瞬出现在深潭,迎面就被水暴击。
“喵——”睡正香的小乖一声惨叫,被淋成落汤猫。
“喵喵喵喵——”你这小龟,别泼本君啊,要泼你泼蠢道士好了,泼醒恋爱脑!
“你个没良心的小风玉,你爽约几天了?”青鳞气恼道。说好给他刷龟壳,结果这都过去十几天了,人都看不到。
“抱歉,最近事有点多。”
风玉说罢,脱掉藏蓝色道袍,只着亵裤,跳入水中,游到青鳞身侧。他从百宝袋拿出毛刷、皂角、帕子等用具,熟练地帮青鳞清理龟壳的污渍。
水珠顺着风玉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从青筋隐隐的脖颈一路下滑,最终隐没在半隐半现薄而有力的腹肌中。宽肩窄腰,强健又薄瘦,极具力量感和美感,实在是比他呆愣木讷的性格更具吸引力。
小猫悠然地划水,眼神不住地往风玉身上瞄。暗想,这小道士身材着实不错,在妖界很受欢迎,无论男妖女妖都会想把他搞到床上。
龟壳大而缝隙多,风玉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才清理干净。他甩甩酸痛的手,跳上岸,当着青鳞的面开始脱全身仅剩下的亵裤。
“喵喵喵喵。”成何体统。
陆云野出声,仍旧未制止住风玉的动作,眼睁睁看他麻利地脱衣换衣。
咳咳咳,身材确实不错。但这几天的人间常识特训课着实没见什么效果。当众脱衣,虽然是在一猫一龟面前,也太没有安全意识。
“听说猫咪都很怕水,小乖倒是玩得开心。”
风玉整理好衣裳,束好冠,手指掐诀,瞬间变得清爽干燥。他转头看向水里,却见小白猫悠悠哉哉仰躺在水中,白色毛发随波浪飘荡,悠然自得。
“哎哟,真干净,真帅气!”青鳞满意地伸长脖颈,看看自己的龟壳,“我要载着水沄晒太阳……哎,往年雨季早该来了,怎么今年来得这么迟,啥时候能下雨啊。”
风玉微微蹙眉:“今年不会是旱年吧。”
“三十几年前,也有一次旱年。那年,粮食绝产,闹□□,死了可不少人。我也没见到我的水沄……若真大旱如此,那岂不是要见不到我的水沄了?”青鳞有些焦急道。
“可惜我占卜之术一窍不通,不能预测今年到底是不是个旱年。”风玉垂眸。占卜讲究天赋、师传、悟性,这三样恰好他一样也不占,因此无法预料吉凶,窥测天机。
“那再等等吧。”青鳞道。
“小乖。”风玉道一声,一股水柱将猫咪从水中轻柔托起,送到他的手心。风玉又念了个风诀谁干小猫的毛发。
“走,我们下山转转。”
在一人一猫消失前,陆云野眼角瞥了一眼角落里丑不拉几的粉黄猫衣裳,开心地勾了勾唇角。衣服可不是本君故意脱的哦,也不是本君丢掉的。这丑衣服终于摆脱掉了。
麦子全都收割完了,原本犹如金海一般无垠的麦已经全部收割,但该种上的水稻仍旧在育苗田里,长得已经很高了,再不移栽就影响生长了。再看村头的水井,已经能看到井底的石块。
风玉又走了几个乡镇,河流干枯,水源见底。他们道观有深潭和大河,水量少了,但暂时用水不成问题,但对于水源缺少的地方来说,已然闹起干旱。
他回道观后,恰好遇到师兄来找他。
“师弟,今年干旱得厉害,听闻旱情绵延千里。当地的府衙邀请我们做求雨的法事,希望能沟通上天,降下大雨,缓解旱情。”
“好。”风玉应下。
设立法坛,坛四角设置清水瓶,悬挂皂色旗召唤水部神将,摆上香烛、水果、糕点等贡品,道士众人站立在法坛四角,咏诵《水府神咒》,风玉身着八卦纹绛衣,朱红色衬得他愈发丰神俊朗,威严不凡。
他手持长剑,手捏三限焚催符,以剑破符,口念法决,脚踏罡步。
“五帝五龙,降光行风。广布润泽,辅佐雷公。五湖四海,水聚朝宗。兴云致雨,大逞威灵……急急如律令!”
晴朗无云的天突然黑云压顶,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吹得番旗瑟瑟。
正跪在地面祈福的百姓见此,无不欢呼雀跃,大喊“雨神降雨啦,龙王降雨啦。”
然而一阵雷电之后,忽而黑云退散,晴空万里,没有半滴雨珠落下。
众人哗然,不知出了怎样的变故。
柳让忙向前询问风玉:“怎么回事?”
风玉眉头紧锁,沉声道:“雨神龙王不应我的恳请,不愿降雨。”
“为什么会这样?”柳让疑惑道。
风玉摇摇头,道:“只是不应。”
百姓听此,议论纷纷。
“不是说风道长法力高强吗?怎么连求雨都不能。”
“别说风道长,就是郡守大人请了鼎鼎有名的高僧做法,听说也没有求下来雨。这就是上天降给我们的责罚!”
“定是我们做得不够好,才惹得上天降罚。”
“这可怎么办?怎么办?”
有经历过旱灾的老人:“还能怎么办?等死吧。”
……
陆云野抱着风玉偷偷留给他的贡品苹果,冷眼看这一切。
人和妖皆以神仙为向往,神仙又如何,不还是有七情六欲,也有尔虞我诈?说到底,不过是更高级别的朝廷罢了。既然是朝廷,自然有奸臣有忠臣,鱼肉百姓的事情时常发生。
再者如果年年风调雨顺,无病无灾,谁还求神拜佛,供他们香火?
正如陆云野所说,法事求雨不成,但道观的生意却越来越旺,人人都来供奉香火,或祈求神仙怜悯,降下雨泽。或忏悔自身所做错事,祈求苍天原谅。或恳请神仙保佑自身,免受旱灾影响。
眼见天气越来越干旱,田地干裂,水源近乎断绝,草叶发黄飘落,野兽因水源缺乏,下山伤人的事时有发生。
风玉夜不能寐。哦,他本来就是个夜猫子。
陆云野事不关己,每日照旧“饿了”喵一声,“渴了”喵一声,被揣怀里,枕着风玉的胸肌腹肌呼呼大睡。
风玉尝试了好几次与神灵沟通,仍旧被拒绝,后来便不会再回应,仿佛神仙铁了心不管人间大旱。
虽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讲究天道自然,不会对万物有任何偏私,并不珍爱也不刻意摧残,任其自生自灭。但风玉始终认为神仙不是天道,既食人间烟火,就该履行其责,为百姓排忧解难。
他不明白,为何神仙会不应人间的祈求。
陆云野一觉醒来,发现风玉又再次疯魔,画了一夜的符咒。定睛一看,全是水雨符。
沟通仙灵、昼夜画符都是极其损耗法力的行为。就这损耗量,别说风玉仅二十五岁,就千年大妖也够呛。
风玉嘴唇发紫,脸色苍白,乌黑的鬓角生出几缕白发。
这干吗?
玩命嘛。
陆云野有些愤怒,真不知道这小道士怎么想的,还说为师父立庙升仙,就以这种损耗法子,没几天就会下地府,去和他师父团聚做一对鬼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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