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在这洞窟中转悠了老半天,目之所及,不是石壁就是火荧。
许久寻不得出路,她开始焦躁起来,洞内原本平息的燥热似乎也随之重新升了起来。
青竹想起刚才的血冰,决定再用它降温。谁知这一掷出去,它就径直砸在岩壁上摔得粉碎,并不再像先前那样浮于空中。
她不免有些懊恼起来。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取一块,却见那石壁上荧光闪烁,似乎有些图影浮现出来。她好奇地凑近去看,画上的人物突然动起来,将她拉入那段历史中。
伊努族世代居于冰川境,既是守卫,也是惩罚。
上古时期,冰川境还是一处环境优美,景色宜人的所在,伊努族人正是此处的居民。可是一次意外,伊努族大祭司在酬神仪式上,不小心将镇守在此的上古神兽放了出来,神兽就此脱逃。失去神兽之力之后,此处便成为传说中的冰川境,冰寒冷酷,外界生灵无一敢入。
为了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大祭司不惜以身为祭,为族人求来试炼火,只求能保族人和此间生灵的性命无虞。此后,每一族人都要入试炼火修炼。如若成功通过试炼,即经烈火淬体,就此成就金身。那么这样一来,不但自己可在冰川境内抵御严寒,生活无忧,还能赐福于其他鸟兽生灵,护一方安宁。
汐昭是第一个离开冰川境的伊努族人。
其实她的想法很简单,只不过是想要去看看冰川境以外的世界罢了。从她知道外面的世界不一样起,这个愿望就像是在她心底扎了根,让她着魔似的为此痴迷。为此,哪怕抛弃大祭司的祝福,背弃自己的命运,被族人的诅咒,她也在所不惜。
她成功了,但也失去了体内的试炼火,从此她变得异常怕冷。大夫只说她先天不足,气虚体弱,可她知道,这便是自己余生要付出的代价。
终于,心火将灭的她还是回到了冰川境。
你后悔吗?
不后悔。因为我所做的一切,不为别人,只为我自己。
假如重来一次,你还会这么做吗?
会的,我一定会的。
水遇则温,
逢木而炽。
发乎其心,
止于此意。
青竹猛的睁开眼,她的胸口处,好像有一团火在燃烧,不仅如此,这洞中的热量,似乎也正快速向她体内集聚。
她伸出手,指尖倏忽冒出些荧火来。青竹试着摇了摇手指,那荧火便轻巧地跳下来,化作流萤点点,在洞中指引起前进的方向来。
“她的心火已觉醒,你可以安心了。”凌羲对着一处雪丘淡淡道。
好容易出了那洞窟,青竹此刻只想把自己整个埋进雪里,好好歇会儿,凉快凉快。她干脆在地上挖了个大洞躺了进去,毛毛欢快地围着她转了两圈,便也跳进来,溅起了许多雪屑。她们顺势玩起雪来,毛毛总能找到松软的雪团,准确无误地用尾巴拍在她肩上。青竹只觉愉快,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一人一狐正玩到兴头上,却听得古藤的声音突然响起来:“这几天在这冰川境的生活如何?看你的样子,似乎还算适应?”
“你知道些什么,是不是?不然为何带我来这儿?”青竹望向他,古藤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好像他们来这儿只是一起散散步看了看风景似的。
“我知道些什么?唉呀,你看你这话说的,我能知道些什么呀!我一个老树精,又被关了上千年,知道的,还不都是些陈谷子烂芝麻的旧事。你倒想听吗?”古藤头一扬,无奈地耸耸肩道。
青竹白他一眼,决意不再与他的废话。正事要紧,她从雪坑里爬出来,取下配剑。古藤看出她的意图,出言阻止道:“哎,你先别急着回去,说不定你师兄师姐这会儿已经动身去婆罗洲寻你了。”
“什么?婆罗洲?”青竹瞪大双眼,她不知道古藤又在耍什么花招。
“那是一座小岛,位于海上。是我让他们去的。”古藤得意地解释道。
青竹面露不悦,不免又有些怀疑。
“你还是赶紧去吧,不然他们可能会遇到危险的。”见青竹神情松动,他貌似好心地建议道。
“不过,在去之前,帮我先取一样东西。有了这宝物,冰川境便再不会长久被冰雪覆盖,严寒难当了。”
“什么?”青竹还没来得及反应,古藤已经低声念起口诀。
“听我口诀:寒极烈珠,融冰化雪。解印消封,炎炽俱现。”古藤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
青竹眉头一皱,她下意识想拒绝,可佩剑却在此时出鞘,兀自在地上画出一个图案来。
霎时间,数道金光自那图案中迸出,一时间霞光满地,冰雪消融,整个冰川境内的景物都剧烈变化起来。
毛毛就地打了个滚,一身长毛褪去,内里棕褐色的皮肤露了出来。
“哟,这小狐狸倒是挺机灵的。那我便借花献佛,还你件护甲做谢礼。”
说完,古藤朝那堆狐毛一指,银光闪过,一件雪白护甲出现在青竹的身上,转瞬又隐而不见。之后,他纵身一跃,就此消失在了青竹的视野中。
另一边,杜仲带着周郎中回到家中,请他为杜衡处理伤口。
“你的手怎样了?”杜仲牵起妹妹的手,却见手背上的皮肤完好,半点没有咬伤的痕迹。怪了,刚才他出去时那伤口分明还在流血,如此短的时间内,居然愈合如初,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已经没事了,我,我搽了点药。”杜衡抽回手。
“对,是药草,敷上它,伤口很快就好了。” 杜衡努力解释着,眼睛却盯着地面,并不看向他。
“小衡,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杜仲俯下身,直视杜衡的眼睛。
见妹妹不作答,他转身向周郎中作揖:“周叔,烦请您再帮忙看看吧。”
周郎中点头答应,这时忽听得门外有人喊杜仲的名字。
来人是玄参,原来他特地去寻了些能滋养魂魄的灵植,专程带来给杜衡。
“令妹的情况如何了?这里有些花草,可以护住她的心魄。方便的话,可否请你放在她枕边?”顿了顿,玄参又补充道,“其实,如果杜兄还愿意相信我们的话,在下可以带她回师门,请师傅帮忙医治。”玄参言辞诚恳,饶是杜仲对他们很不满,如今却也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来。
“不必了,她已无碍。再说,什么神仙花草的,我们也消受不起。你请回吧。”说完,杜仲抬手拜别。
玄参心生疑惑,杜仲看起来不像在说谎的样子。可他也从未听说过,人的魂魄离体后,还能自行归来。
难道是另有高人出手,救了杜衡?思索片刻,谨慎起见,他决定还是再确认一下。
玄参于是恭敬地启手行了一礼:“玄参略通岐黄,不知能否让在下看看令妹?俗话说,病去如抽丝,或是无碍,但也不可掉以轻心。”
“你回去吧,她不想再见到你们。”杜仲用手拢住门,是要闭门送客的意思。
此时的屋内,周郎中已诊完脉,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至于伤口愈合一事,他只当是杜衡本就受伤轻微,不过是杜仲大惊小怪而已。
周郎中正欲告辞,忽听得杜衡开口:“小黑现在何处?你们是如何处置它的?”
“你说那条黑狗?杜仲找到我时,它早已气血停滞,声息全无。说来老夫行医也有二十余年了,倒还未见过这等奇事。照理,就是突发疾病也不至如此啊,这黑狗着实死得蹊跷。”周郎中自言自语地感叹道。“对了,你哥哥怕你见了伤心,已将它埋在屋外那颗大树下了。”
杜衡心一颤,暗暗捏紧了袖子。见哥哥还在院子里和人谈话,她朝周郎中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打开窗子溜出屋去了。趁没人注意,她翻过后院的墙,找到了那颗大树。
看着那潦草的土包,杜衡忍不住为小黑落下泪来。思及昨日种种与自己的未来,她痛快地哭了一场,然后擦干眼泪独自上路了。
青云山上,木生趁赭石不备,忽然绕过他,直接闯进了白兰的房里。
榻上的白兰双目微合,一如她床头那株洁白兰花般高雅圣洁,叫人不敢妄动。
“天,天后娘娘。”木生先是一愣,接着立刻闭上了双眼,生怕自己不小心冲撞到神明,又赶忙跪下低头叩拜起来。
“求您救救水花……”他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身后的赭石以定神诀制住。
“我已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你还闯进来,究竟想做什么?还不快点儿离开这里?”赭石斥责道。
“我知道,你们是山上住的神仙,你们一定有办法的。只求你们救救她,我愿给你们做牛做马……”木生挣扎着,越说越激动,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
半空中突然飞来一只拂尘,它在木生后颈上敲了一下后,木生立刻晕了过去。
“师傅。”赭石朝来人行礼。暮湛收回拂尘,低头看了一眼躺倒在地的木生,又望向一旁的白兰:“兰儿,你没事吧?”
“白兰无碍,多谢师傅关心。”白兰微微点头。见到师傅,她紧张的心渐渐放松下来。
“他是何人,是如何闯进来的?”暮湛转向赭石,表情严肃。
“此人名为木生,是山下村民。他已在观里停留多时,似是偶然间破了阵法,这才闯了进来。是弟子一时疏忽,让他钻了空子,惊了师姐,赭石甘愿请罚。”赭石低头请罪道。
“你既有愧,不妨替你师姐多寻几株兰花来,助她疗伤,早日康复。为师昨夜观天象,发现天有异动,打算下山云游,探察一番。这段时间,就由你负责看着观里。”暮湛吩咐道。
“是,弟子谨遵师命。”说完,赭石一顿,有些迟疑地再度开口道:“这村民又该如何处置?”
“将人送下山去,半个时辰后他自会苏醒。对了,观里的阵法,也别忘了再多加上两重。这样的事,不可再有下次。”
“是,赭石定不负所托。”
暮湛满意地点点头,拂尘一挥,雾气升起,转瞬人就不见了踪影。
白兰叫住打算带木生离开的赭石:“师弟,下山前,烦你去给我取些金针来。”
这样的恢复实在太慢,白兰有些等不及了。让她就这么一直躺着,什么也做不了,实在叫人难受。她决定直接用金针接上经脉。
“师姐,康复一事不可操之过急。强续经脉有损修为,何不安心养病?你若有什么急事,不妨告诉师弟,赭石帮你去做便是。”
“不必劝我,我已想得很清楚。快去,去给我把针拿来。不然,我就施法自己去取了。”白兰催促道。
赭石拗不过她,想起昨日的卦象,心知天命不可违,只好去将金针取来交予她。
白兰艰难地撑起身子,倚着墙汲了些榻前兰花的灵蕴,花转瞬便失了颜色。她低声说声抱歉,又将那些灵蕴注入到金针当中,然后依次刺入自己的奇经八脉。
兰花灵蕴菁纯,可也只够堪堪续上她的经脉。她坐起试着调息,运转起周身灵力,果真感觉有些吃力,比不得受伤前的情形。
“师姐,你既执意要去,我也不好拦你。要寻玄参师兄,去他家里问问他家人便知。至于青竹身在何处,你见到玄参师兄时自会知晓。”
“多谢赭石师弟,那么观内的事务,就暂且烦你多照看了。”说完,白兰召出白鹤,乘着它飞下山去了。
望着白兰离去的背影,赭石摇摇头,默念两句无为而已。转头想起师傅的叮嘱,他望向倒在地上的木生,却发现他已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偷偷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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