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夏感到了一阵难以抑制的饥饿。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感到如此强烈的食欲。
地上的鲜血、空气中的气味以及眼前的一场忽然都让他垂涎欲滴。
饥饿仿佛从他的灵魂里涌出来,逐渐占据了这具目前由机器填满的躯壳。
就在他的手不受控制地伸向那个异常时,理智突然回笼。
亚夏的瞳孔放大,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他被自己忽然的想法给吓到了。
他在干什么?
现在是什么情况?
亚夏
异常既没有袭击他,也没有抓住他。
也许正如亚夏所想,它对这个“残渣”毫无兴趣。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特异局的人被吃得干干净净,而他却还能剩下一层皮肉。
当亚夏再次靠近异常时,那种食欲又上来了,但这次还伴随着说不清的反胃感。
就像是看到了蓝色的“可乐鸡翅”,有一种这玩意闻着再香也没法下口的感觉。
他举起输液架,狠狠地捅了下去。
“当!”的一声,输液架直接捅穿异常砸在地砖上,就像捅进一团粘稠的液体,亚夏只感受到轻微的阻力。
亚夏用输液架在里面用力地搅了一下。
这次他倒是捅到了一些东西。
亚夏的脸一黑,试图把那东西捅出来。
毫无疑问,这大概率是特异局成员的尸体。
虽然人已经死了,但是能有全尸也挺好的。
可是他怎么捅都没法把尸体捅出去。
也许异常没把他当成食物,但是它也不愿意放弃已经吃进去的食物,所以亚夏无论怎么努力,它都轻易地把尸体拨弄回去。
亚夏很快就失去了耐心,干脆把输液架松开,蹲了下来,大着胆子用手去抓那个异常。
他的手伸进去,手没有被消化,异常里面就像抓住一团水一样,从他的指缝间流了出来。
他掏了半天,掏到了什么物体,他知道自己大概是抓到了那具尸体。
亚夏试图把那具尸体拖出来,然而他失败了。
虽然这个异常像是水一样,在亚夏把手插进去的时候没有感受到任何阻力,但是这并不代表这个异常就没有半点力气了。
它不理会亚夏更像是一个正在工作的人看到有蛾子在飞,懒得理会一样,但是亚夏一旦凑得非常近,它也会像是人随手赶蛾子一样地试图赶走亚夏。
亚夏现在穿的是医院给的鞋,质量比较一般,当成一次性的虽然有点奢侈,但是也不是多么耐用。
亚夏总有一种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他的鞋子会坏掉的预感。
亚夏找不到用力的点,所以在角力了一阵之后,他感觉自己虽然用了很大的力气,但是都被这异常四两拨千斤地化掉了。
随着亚夏脚底打滑,鞋底正如同亚夏所预想的那样终于宣告了自己的罢工。
亚夏一个踉跄,加上手上还拽着那个尸体,他完全没有办法保持平衡,所以他直接扑进了异常里面。
亚夏没有像是输液杆一样一头栽在地上,他的整张脸被液体包裹住了,作为一个会游泳的人,憋气简直是本能,甚至无法主动放松让自己呛水。
他被异常整个人吞掉了。
亚夏划了两下,但是他的力气依然被化开了。
完全不令人意外。
“你是哪里来的傻大胆呢?”就在亚夏被吞没的时候,他听到有声音响了起来。
因为隔着异常,所以就像是在水下听人说话一样,纵使没有游泳馆的嘈杂,以及异常对声音的传导能力还可以,但是依然听的不是那么清晰。
“你还活着吗?”
亚夏还以为自己幻听了,但是他并没有做什么的打算,甚至有功夫在思考:这是不是什么随身老爷爷出场了,又或者是什么系统要帮助他一拳打爆这个世界?
不过这种想法只是亚夏在生死间的一点点小小幻想——不管是随身老爷爷还是系统什么的,不都应该在他的大脑里响起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外面说话。
亚夏等了一会,感觉自己的身体完全没有被消化掉的意思,也没有感觉到半点刺痛。
他的肺部……反正他也没感觉到窒息。
于是他动了一下,试图挣扎。
那个声音对亚夏的挣扎似乎有点意外:“你居然还真的活着。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我去,你难吃到这种程度了吗?”
亚夏觉得这个声音有够欠的。
对方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话说的不太合适,于是改口道:“你的生命力有够强的。你是什么品种的?水熊虫吗?不对吧,这种动物好像除了能活,没有什么在这个社会上生存的优势……好像每年被制造出来的数量都非常少。那你是什么呀?”
那个声音还在絮絮叨叨。
亚夏在想:如果他就在附近的话,为什么不出来帮个忙?是因为他太弱了帮不上忙吗?如果他真那么弱的话,为什么不现在跑掉,还在这里说话?
而且还是一个说话说不到点上的话唠。
“真的,我有被你感动到。虽然你看上去有点精神不太正常的样子……这点看上去有点像是那群人鱼,他们精神不正常的概率更高一些。我不是说你是人鱼——人鱼那个大尾巴很难挡得住。就算尾巴没了,切下来那一个大洞也会让屁股看起来缺了一大半,毕竟他们的屁股可是为了放置尾巴而设计的。真的有点滑稽。呃,这样说不太好,糟糕,我的公德,我的社会信用分。好像我又有点偏离重点了,我是说你真的非常勇敢,居然会为了一具尸体冲过来。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这种尸体了,虽然猫妖向来是以长得可爱著称,但是猫妖的数量可一点都不少,猫妖的尸体更不少。你能做到这份上,已经非常值得敬佩了。瑞思拜!”
亚夏:“……”
那个声音絮絮叨叨的,虽然语速飞快,但是这种细碎的嘀咕让人眼角的神经忍不住抽动。
亚夏讨厌废话多的人,在要命的关头如果有人在他耳边絮絮叨叨,他血压升高说不定会直接给对方一刀。
这个声音的废话含量显然有点超标了。
“不对不对,我又跑远了。既然你现在还没有死,为什么不用一下法术呢?一个生物最脆弱的地方是内部,异常也不意外。就算异常死不了,被攻击内部之后也会安静许多。这些时间足够让特异局把它们拆解冲进海底。”
亚夏心想: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说可能……他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那个声音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噢对,也有可能你从来没有接触过法术。水熊虫嘛,法术天赋不是很出色……虽然你可能不是水熊虫。不过没有接触过法术的人,一般来说法术天赋也不是很好。算了,你要是想殊死一搏的话,那就死马当成活马医吧。等我找一个法术,你一会练练看。就算你说不出话来也可以在心里想着。只要意志足够坚定,意识想法非常清晰,再加上一点法术天赋,一般都是可以施展出来的,就是威力不好说了。”
这个声音还在说着致死量的废话。
但是好在他下一次开口的时候就直接念咒了。
“……北冥凝霜,玄冰召来。敕令寒煞,封摄炎阳。”那个声音一字一顿,吐字清晰,发音标准得就跟个播音员一样。
之前其实也很标准,但是就是嘴太碎了。
文言文的字句排列方式和白话文有很大的区别,有时候如果不提前知道是哪几个字,一听上去会有点对不上号,需要反应一下。
但是那个声音吐字太过于清晰了,所以亚夏立刻明白了是什么字。
亚夏也在心里重复了一遍。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外来者能不能用法术,但是很快他就感觉到刺骨的低温蔓延开来。
真的成功了。
他周围的一切变得坚固,像是长出了一根根细刺一样,把他的皮肤和周围的环境粘在了一起。
他整个人好像被挤压了一样,被死死地锁住。
这不像是异常对他的封锁,更像是液体冷张热缩,把他压在中间了。
之前他对那个声音的态度是他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因为亚夏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情况,他之前完全处于迷糊的状态,就像是提线木偶一样被人指挥着,身体绝对比脑子快……其实严格说来他现在的确也无脑。
但是在他想到液体冷胀热缩的特性之后,他才想起了一件事情:他自己也被冻在了里面,他该怎么出去?
亚夏这个念头刚刚闪出来,他就听到那个声音说道:“真是令人意外的强,水先生你已经强过了大半的类人类。你这样的人不该没接触过法术。”
水先生?
水熊虫先生?
亚夏还没小发雷霆,就听到那个声音继续说:“今有故友辞世,伏乞天地垂怜,引魂归位。这是一个勇敢的人,一个高尚的人,一个不为世俗所定义的危险而动摇的人。Ashes to ashes,and dust to dust. Rest in peace.”
……这是悼词吧?
亚夏反射弧很长,他自己很少直白地表达不满或者直接讽刺人,他喜欢用非常非常委婉的方式去暗讽,但是如果有人对他这么做,他往往需要琢磨半天——他是不是在嘲讽我。
有时候其他人眼中的冷漠纯属是没反应过来。
这次亚夏依然懵了很久才确定。
感情上确定了,但是不知道失踪去哪里的脑子还在那拉扯。
这是悼词吧!
亚夏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和感性。
这分明就是个东西方超结合的悼词。
亚夏感觉到自己身体内的机器已经因为逐渐下降的温度而进入了停摆的状态。
那个声音还在念。
亚夏觉得他从文言文到现代汉语到英语,还说了德语法语……现在已经到拉丁文了。
很多话他都没听得懂,但是他能辨识出语种。
学那么多语言是为了念悼词的吗?!
不过即使要停摆了,他也要用最后一点力气在内心大叫:你那么有空念,为什么不想办法把他凿出来?!
现在还没到哭坟的时候啊!
饶是亚夏之前怀抱着想死的念头,但是人类这种生物多少带点叛逆,他觉得自己现在就算死了,他也要被气得揭棺而起。
原来那个声音不是没想到,而是从一开始,他就不觉得亚夏能真的活下去。
和他说什么生命力顽强都是这个碎嘴子随口的胡说八道。
亚夏失去了意识。
“水先生,一路走好。”空无一人的走廊里,有声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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