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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朕忧郁了

『38』

过了两天,我和游老师都觉得关系算是正式落定。晚上开了瓶香槟庆祝。

我说这会不会是半路开香槟,不吉利。游老师却晃着杯说,没那个说法。

“结局已定,再如何也改不了因果。”他抿了一口,气泡在杯壁细密地爬升,

“不如提前享受,省得多生心事。”

我想了想,也对。

粉红色的液体在杯里冒着细碎的气泡。灯光是暖的,落在游老师侧脸上,柔和了他惯常略显锋利的轮廓。

我们没说话,只是碰了碰杯,清脆的一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香槟的甜裹着一丝微酸滑下去,带着点轻飘飘的劲儿,是庆祝该有的味道。

“拍张照?”我放下杯子,拿起手机。

游老师挑眉,算是默许。

他把自己那杯往前推了推,和我那只靠在一起,背景是没开主灯的客厅,只有落地灯晕开一小片暖黄的光晕。

镜头里,两只玻璃杯挨着,气泡兀自升腾,像无声的欢愉。他没看镜头,侧脸线条放松。我按下了快门。

“挺好。”他瞥了一眼屏幕。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选了那张照片。配文打了又删。

太郑重显得刻意,太随意又怕轻浮。

游老师看过来,指尖在桌面点了点:“直说就行。”

最后发出去的是:

「开了瓶香槟。@游老灯」附上照片。

发送键按下去,像投了颗小石子。手机立刻被丢到沙发另一头,屏幕朝下。

“怕看?”游老师嘴角噙着点笑意。

“烦。”我实话实说,端起杯又喝了一口,“肯定一堆人问。”

“问就问。”他语气平淡,像在说天气,“因果既定,他们早晚会知道。”

他把自己杯里剩下的一饮而尽,喉结滚动了一下,“现在,香槟是我们的。”

手机在沙发那头开始嗡嗡震动,屏幕的光在黑暗里明明灭灭,像远处不安分的萤火虫。我们都没去管。

气泡还在杯底零星地冒,空气里有淡淡的酵母和柑橘香。窗外的城市灯火是安静的背景板。

结局已定。游老师说得对。

这香槟,开得不算早。

我靠过去,肩膀挨着他的。他侧头看我,眼里映着暖黄的灯,还有一点香槟似的微光。

很安静,但有什么东西,稳稳地沉在了我们之间,比香槟的气泡更实在。

手机还在固执地震。管它呢。因果环扣上了第一个结,剩下的,让它在外面响一会儿吧。

原来,因果也可以这么甜。

当时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捂脸哭】

『39』

喝着喝着游老师想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一瓶子空了游老师没急着倒酒。他一手握着冰凉的瓶身,另一只手随意地搁在桌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极轻的“笃、笃”声。

他看着我,眼神很深,像在审视一件既定的作品,又像在确认某种早已存在的因果。

“杯子。”他下巴微扬,示意桌上两只细长的高脚杯。

我依言拿起一只递过去。

冰凉的杯壁贴上他手指的瞬间,他动作却顿住了。

他没接杯子,反而一翻手腕,极其自然地、不容置疑地握住了我递杯子的那只手

掌心干燥温热,带着一点薄茧,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确定感。

我一怔。

想干嘛?

他握着我的手腕,将我的手拉到桌面上方,暖黄的灯光清晰地照亮了我们交叠的手。

然后他松开了,那只空闲的手却不知何时,指尖多了一样东西。

不是丝绒盒子,没有戏剧性的铺垫。

只是一枚荆棘戒指。

做工看上去不错,打磨得内敛,在灯光下流淌着一种沉静的光泽,像凝固的月光。

它就那样随意地躺在他微屈的食指与拇指间,仿佛只是从口袋里顺手拈出的一枚硬币。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香槟的气泡在瓶中无声地、细密地上升,破裂,然后发出了只有灵魂才能听见的嘶鸣。

我看着他,喉咙有些发紧,想问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依旧是那种惯常的、近乎淡漠的笃定。

他绝对醉了。

眼底深处那片深潭似乎微微动了一下,映着灯光。

也映着我的影子。

他没说话,也没有任何询问或解释。只是用那只捏着戒指的手,极其稳定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理所当然”,

——将戒指缓缓套进了我左手无名指的根部。

冰凉的金属触感贴上皮肤,一路滑落到底,严丝合缝。

那感觉异常清晰,像一道无形的烙印,又像一个早已预设好的精密零件终于卡进了属于它的位置。

整个过程安静得可怕。

没有单膝跪地,没有煽情誓言,只有他指尖沉稳的动作和香槟气泡持续升腾的微弱背景音。

戒指戴好,他松开了手,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我手指下意识地蜷了一下,那枚陌生、带着他体温的金属圈清晰提醒着它的存在。

无名指上沉甸甸的,不是物理的重量,是一种无形的、名为“确定”的砝码。

游老师这才拿起我刚才递过去的空杯,倾斜瓶身。

粉红色的液体裹挟着活跃的气泡,汩汩注入杯中。细密的泡沫在杯口堆叠、破裂,发出细碎的声响,打破了刚才那令人窒息的寂静。

他倒满一杯,又拿起另一只空杯,同样注满。

然后,他把其中一杯推到我面前,杯底与桌面轻轻相触,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游老师自己端起另一杯,目光落在我戴着戒指的手上,停留了短暂的一秒,随即抬起眼,看向我的眼睛。

他举杯,动作简洁利落。

“因果闭环。”

声音低沉平稳,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没有丝毫疑问的余地。

暖黄灯光落在他眼里,那里面不再是深不见底的寒潭,而是一种近乎坚硬的辉光。

我低头看着自己左手无名指上那枚突兀又和谐的素圈,冰凉的触感渐渐被皮肤的温度熨帖。

它安静地圈在那里,像个沉默的句点,也像一个无声的起点。

没有海誓山盟的喧嚣,只有杯中气泡细密的嘶嘶声,和他那句斩钉截铁的“因果闭环”。

我端起那杯冰凉的香槟,手指上的戒指与杯壁轻轻碰撞,发出一声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叮”。

清脆,短促,像命运齿轮咬合时发出的第一个确认音。

因果环上又嵌入了新的一扣。

这一次,是金属的质地,沉甸甸的。

我有点懵,为什么又送?

但张了张嘴,没敢问出来。

再问,还要做,太累,受不了。

『40』

第二天宿醉醒来时,手机显示有27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高塔"。

我盯着那个刺眼的数字,手指颤抖着点开朋友圈,这才发现忘记设置分组可见。

"完了。"

我喃喃自语,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电话在上午十点整准时响起,仿佛死刑执行前的最后通牒。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父亲粗犷的声音立刻刺穿耳膜。

"你朋友圈发的是什么鬼东西?!"

"爸,我......"

"别叫我爸!我没有你这种儿子!"

父亲的声音因愤怒而扭曲,

"要不是我从你小叔家给你赚房子彩礼钱,还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去搞这种恶心的东西的?你知道以后别人会怎么看我们吗?"

母亲抢过电话,声音尖锐得可怕:

"马上回家,立刻!我们要带你去医院检查,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同性恋不是病!!你们又不懂......”

"闭嘴!"父亲怒吼,

"你就是被外边的花花肠子,那些狐朋狗友带坏了!再给你说出去种地!是不是他引诱你的?那个叫游什么的混账老师!就他还配当老师?!!"

我握紧手机,指节发白:

"他没有引诱我,我爱他。而且我是天生的,从高中就......"

"放屁!"父亲对着电话大喊,

"你就是欠管教!马上分手,不然就别认我们这个父母!"

“我就给你铁了心说吧!我就是有病我也不会再给你沟通,有你这么给儿子说话的吗?啊?父亲怎么当的?!!”

“我不管,反正你们俩再给我在一起我就抽死你!”

电话被粗暴挂断,留下漫长的忙音和我剧烈的心跳声。

游老师从身后抱住我,他的体温透过睡衣传来。"怎么了?"

他声音还带着晨起的沙哑。

我把脸埋进手掌:"我爸妈看到了那条朋友圈。"

游老师的手臂僵住了。他知道我父母是典型的传统家长,思想保守得很,像是上个世纪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他们......反应很激烈?"

"让我立刻分手,否则断绝关系。"我苦笑着抬头,"还说要带我去医院'治病'。"

游老师眉头紧锁,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里盛满担忧。

他轻轻捧起我的脸:

"你想怎么做?"

我望着这个在我最低谷时给予温暖的男人,全世界第二个对我好的亲人,深吸一口气:"我不会分手。"

游老师的眼睛顷刻间亮了起来,他吻了吻我的额头:"那我们一起面对。"

“对了,你妈他......”

“她从始至终就说了一句,如果她真的不排斥的话......

“应该是演的,对吧?”游老师接过话头。

“有可能,但不一定。”

『41』

接下来的日子如同地狱。

父亲每天数十个电话轰炸,内容从最初的"劝导"逐渐升级为人身攻击。

他说我是"家族的耻辱",是"心理变态",甚至用"恶心""龌龊"这样的词汇形容我和他的关系。

我听母亲偷偷告诉我说在八百公里外的老家,狗老爹把我的房间清空,照片从全家福上剪掉。

果然如此。

然后她补充了一句:

“妈给你说,现在可不可以先别恨我?真的,你爸他......你也知道,妈还想活下去,但会少说。”

说完匆忙挂了电话,只余一阵嘟嘟嘟的忙音。

"别难过,"游老师把热好的牛奶递给我,"给你父亲点时间。"

我抬头看他:"如果他永远不接受呢?"

对方沉默片刻,蹲下来与我平视:

"那我们就过好自己的生活,用幸福证明他的错误。"

于是我们开始了一场无声的抗争。

『42』

经过群众的共同努力,我们在市中心买了套小公寓,养了一只叫"汤圆"的布偶猫。

慢慢地父母的电话少了,语气也软化了。看样子是见钱眼开了。

去年母亲生日,我鼓起勇气寄了份礼物回家,意外地没有遭到拒收。

上个月父亲又病情发作时我抛开良心和他对抗,最终他甚至主动问起游老师的近况。

不可思议。

生活似乎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命运时候也没那么多舛。

——直到三个月前的那次体检。

『43』

"廉先生,请您家属一起来医院好吗?"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异常谨慎。

我独自坐在诊室里,手心出汗:

"直接告诉我吧,医生。"

"肝癌中期。"

医生递过检查报告,"如果不治疗,可能只剩六个月。"

怎么会是六。简直造孽。

我盯着CT片上那些陌生的阴影,耳边嗡嗡作响。

二十三岁,不抽烟不喝酒,每周健身三次,怎么就肝癌晚期了?

"治疗的话....."

"可以延长半年到一年,但过程会很痛苦。"医生叹了口气,

"考虑你的情况,我建议......"

我机械地点头,记下一堆医学术语和药物名称,却什么也没听进去。

走出医院时,阳光刺得眼睛生疼。我站在人行道上,突然不知该往哪去。

游老师正在上班,开会手机静音。我给他发了条"加班,晚归"的信息,然后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

最终停在我们常去的那家咖啡馆,点了他最爱喝的美式。

死亡原来是这样具体的一件事。不是电影里煽情的慢镜头,不是小说中诗意的告别,而是一串冰冷的数字:

六个月,180天,4320个小时。

我掏出手机,翻看相册里我们的合照。

游松在枇杷树下对我微笑,在厨房里笨拙地切菜,在沙发上抱着汤圆睡着。每一张都那么鲜活,那么......难以割舍。

哦,点的咖啡,我一口没喝。

那天之后,我开始刻意疏远游松。借口工作忙睡书房,取消周末约会,甚至拒绝他的拥抱。

我需要让他习惯没有我的生活,这样当那一天来临,痛苦会轻一些。

但我似乎忘了游老师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人。

而且他最了解我。

因为我是他的学生。

——25年6月29日

各位凑合看吧,感觉这回写的不怎么好。

[柠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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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朕忧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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