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知道那是自身那就少骂两句啊”
“但是——但是——就是她有问题——我只是——”
时间回倒几个小时，林夕去学校截夏涵之前。灯光、黑夜，一切都没有变化，声响永远打转着。林夕关上窗户。风“停”住了，安静下来。
“恨铁不成钢？光骂她也没用吧。而且，谁有问题什么的——我不清楚你们的事情，我只知道，如果你是想解决问题，搞责任分担用处不是很大。尤其对方是夏涵——是你自己的时候。”
“我不是她——”
“你脱离她生活很久了，也该算是一个独立的生命了——我只是这么表达。”
林夕摆弄着玫瑰花，面对漫漫黑夜叹口气。“你让我和她谈谈——这明明是你们两个的事情——我又不是什么心理咨询师……”
“那就——那就听听吧。有人愿意听她说话，她也会安心很多。”露尔的声音有些着急。
“你呢？你不是能听到她的心声吗？”林夕转身，后背靠到窗台上。她有些无奈，却也无能为力。
“我——我说不了什么……我……我也搞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哪怕是自身，也不可能百分百了解自己啊——”她更着急了，听着像小屁孩撒娇——求着家里的姐姐答应她一个小小的请求。
“想明白自己真的想要什么、为什么想要还是太难了……有些时候以为这是‘想要的’，实际拿到之后才发现不是……比如说……呃……我一开始会怨恨夏涵，我会觉得是她偷走了我的生活——可是真的给我一个机会去代替她，我却觉得排斥。我……自身真是最难以理解的东西了……明明本来是很想死去的……但是真正逼近死亡时感受到的却是强烈的求生愿望……就像发自于本能……我不想压抑自己了……”
“感觉你已经挺好的了……”林夕点击确认，买下那两张车票，“没多少人能完全了解自己的。按照你想要的去做就好了。”
“啊……大概……”
“还有！自己骂自己这种事情少干一点吧！包容总是会让事情变得简单一些，世界上没那么多要钻牛角尖的事情……”
“就像夏涵她爸妈说干嘛要思考人生意义，活着不就是活着吗这样的？”
“……看个人选择吧……有些人在乎意义，有些人不在乎——自己想清楚就好了——只要自己想好了，爱干嘛干嘛。就怕没想清楚就做了选择，就只有后悔或者遗憾了。”
“你说夏涵想清楚了吗？”
“你问我？？”
“……你觉得我想清楚了吗？”
“……想不清楚就先走两步吧……总得走两步。多走几步……总会知道的……不知道也没关系……活着嘛，总是这样的。有什么想说的话就说出来吧，首先要听到，不是吗？”
林夕到了。露尔知道。
秋月白被她缠住有一会儿了。她大概也明白若是不能快点脱身，就要面临露尔和管理员的夹击——可她似乎是放弃了，手里握住那只血瓶子。她环顾一周的血屏障——DCPB的药效在褪去，在面墙愈发坚固了——像那恶魔女孩下定的某种决心。
即使是此时此刻，秋月白也保持着她的“高傲”——这只是她一种发自于深处的气质，这气质维持着她的自尊。
沉默。她似乎也有些累了。
“江凝和你说什么了吗？”
露尔保持着警惕。
她把血瓶子递给露尔，以此来换取一些信任。恶魔女孩有些发懵。
“我们只实现真心实意的愿望——那女孩似乎改主意了。”
“这样就可以？”
“倒不是说‘这样’就可以。”她眼睛瞟向别处，她看到管理员了。“我不想做亏本买卖。我已经浪费了很多——这次已经回不了本了。”
女孩愣愣地接住瓶子。
“江凝说什么了吗？”
“没说什么……她只是给了我几颗水果糖……”
秋月白露出笑脸，带着无奈，却又弥漫着幸福。
“是她会干的事情。”
在那十字剑劈过来之前，她化作乱码消失。
“露尔！还好吗？”
“没事了？”露尔还是反应不过来。这事就这么简单？
“……”林夕顿了顿，她似乎检查着什么，“她……退出去了。大概意识到局势不利直接投降了——感谢，都是你的功劳——想要什么？吃点什么？有什么需要的？我来请——”
那管理员如释重负，一副“眼泪纵横”的感动模样。露尔有些狼狈——好在血腥味没有弥漫开——也许是因为深夜，没有引起什么注意。她将血液收回去——那血渍消失了。衣服有几处破损。她尴尬地遮住。
夏涵站在在管理员身后，还拎着蛋糕，好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站在那里。她的脑袋也空落落的，但露尔大概知道她的“想法”——或者情绪，出自于无意识的、无可抑制的情绪。情绪总是有很多话说，很多时候，它比语言更加诚实。
“蛋糕……我想尝尝，有些饿了。”
“行！先找个地方坐下吧——那边花坛怎么样？”
她们坐下了。那黏腻腻的盒子又打开了，其中一只已经空了一半。夏涵狼狈地开着另一个——谁知道那个搅和得那么严重！露尔咬着勺子，“耐心”地等着。
“咔——”
“露尔！你怎么把勺子咬断了？小心点。”
“用……用我的吧……”
甜腻漫进嘴里。
旅馆的黑夜安静祥和。也可能是几位刚刚经过一波消耗。疲惫拉扯着露尔的眼皮，两位女孩相靠在床上。管理员似乎出去确认事项——于是她们坐在一起——露尔有些怀疑林夕是不是故意的。她吐口气。
“秋月白说你改主意了？什么情况？”
“诶？我不知道……我没和她说什么……可能是……可能是稍稍改变了一点想法……但我还是……”
觉得自己应该去死。
露尔听到那声音。
“少自欺欺人了。情绪不会骗人。”
恐惧和遗憾，在那女孩意识里纠缠，也在自己的意识里纠缠。
努力说服自己去做对的事情——可这事不对，也未必是心中渴求。
——连“做正确的事情”这种想法，都未必是自己的愿望。
露尔有些生气了。疲惫总是拉扯着她——于是她的声音显得低闷——夏涵感受得到她的怒火。
“我想要活下去，虽然我压根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看到蜗牛爬过绿叶会觉得有意思，听到树叶的声音会觉得清透，咬过苹果的酸甜口感会觉得享受——我不想因为生存丢掉梦想，我想要继续写作，我不想要在友谊中只会委屈自己、不想在家人面前装样子。只是喜欢细腻的巧克力冰淇淋、微腻的糖水、酸甜的水果糖和混杂在一起的红丝绒蛋糕……
少用你那应该不应该的了！好好看向我啊？好好听听自己的需求啊？
我想要活下去——我想要我们一起活下去。”
沉默。露尔顿了顿，似乎是放弃了什么东西。她低头，脸色涨红。
“如果是因为我说了什么很过分的话……我道歉……对不起……”她并不是自己痛苦的源头，她并不需要承载着愧疚去弥补。总有些什么挤压着她们，无论谁脱离谁，这痛苦并不减少半分。
“我……我也做了很多措事……我……”
无所谓了。
“要睡一觉吗？还是看会小说？我已经看到大结局了。”露尔精神起来，她笑着坐起，又往另一个女孩那里靠了靠。肩膀与肩膀，手臂与手臂，发丝与发丝，依偎着、触碰着、温暖着。
“啊？那——结局怎么样？”
“沈临杀了苏糖，最后带着她的尸体跳河了。”
两人对视，短暂的沉默。
“果然……be了……”
“双死算不算he？”露尔打趣。
“最后的时候，苏糖许下了叫凶手去死的愿望——但每一个愿望的实现都要付出生命的，相当于她想极限一换一——还被警察骂了一顿的说。沈临取下了那份愿望，慌称是因为不希望苏糖出事——其实她自己就是凶手，取下愿望意味着将要实现它——”
她杀死爱人的时候是什么心情？那被扭曲爱着的人又是什么情绪？
小说中并没有详细描绘这些。当看到那“end”时，露尔控制不住地想。
她会后悔吗？她们会后悔吗？
幸好只是故事。
现实中两位女孩的手握在一起。她们笑着，面对着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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