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总算是找到恶魔管理工作与世管工作的平衡——大概,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在拖过这段日子后,她终于无法无视管理系统的提示警报,回那破地方干活。世管处任务枯燥,在林夕眼中,就只是翻阅那些文件,盖上红印,扔进沙漏。林夕想不明白这一切的意义是什么,就仿佛是找出个什么事情安排给管理员,免得她无聊一样。需查死亡名单上的名字她都不认得——那些所谓的对世界发展有着较大影响的人的档案,或许是科学家,或许是政治家,林夕对这方面毫不关心,于是那些人离她太过遥远,她不明白那些“影响”要如何作用于世界,最后再落到自己身上,落到每个人身上——在客观上来说这当然是可行的、存在的,可那太遥远了。
在不远处档案架下堆叠起的、一片片惨白的纸张,那是一群又一群“无关紧要”的人,在世间诞生又死去,成为世界平衡维系的一个螺丝钉,一块齿轮。没人会记得锈去掉落的零件,即便他们连结在一起才构成了全世界,从上至下,从高贵到卑贱,从良善到丑恶,什么样的人都有。可最终,也只是地面上不必去关注的垃圾。
林夕时常恍惚或者害怕,可这似乎是生活的常态,是她作为世界管理员的常态。她出长期任务而踏上——踏回这片土地,她模糊的记忆在她周边围上罩子。我属于这个地方?我生于这里?她时常疑问。她尝试去找过和自己相关的东西,可在管理系统内,同名的“林夕”成千上万,和“林夕”相关的人也连扯出一大堆。
太多了。
林夕放弃。她不是有这耐心的人,她想这事情知不知道也是无所谓的,可她还是会控制不住去想。胡思乱想占据她的思绪和时间,让这般恐惧又一次加深。
林清知是一点没说错,她不适合干世界管理员这事,世界不该选择她的。可如今现实如此,她也只有接受的份了。
林清知最近倒是联系了自己,说打算到地面上来。林夕提醒她最近列车站出事,管得比较严,而且林清知不会控制恶魔特征的显现——那么大个翅膀!别开玩笑好吗。
她却是没正面回应她,似乎是有自己的打算。她听出林夕的语气不对,于是又笑盈盈地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没有……”
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人”的电话,林夕还是抱着警惕的——确切地说,她不习惯这种“关系”。
“你在剥离自己。”林清知的声音,带着些无奈的关心。
“我最近好些了。”
“我去找你。”
不用……
林夕想。她却并没说出来。她或许期盼着呢?期盼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会和自己说些什么话?或许能找出点和自己有关的信息呢?
“我会尽可能帮忙~”林清知笑着,“把你的过去拼回来呢?知道来路也会对去路更清晰些。”
可能。林夕想。她蜷缩在自己的椅子上。同事已走得干净。又到周五了,又是自己和陆灯月值班。林夕说不清自己这又一周是怎么过的了。也许是一切平常?加上在晚上工作结束之后,通过卧室的连接通道回世管处处理那些破档案。在到卧室时,已是凌晨两三点。安杰丽娜时常不在,林夕已不怎么见到她,这让整个屋子又更安静了些。
林夕合上眼睛。她回忆起每晚清亮亮的月光,在屋子栅栏,或依靠帘窗,或悄悄探进,并不热烈,于是让人安心。
“话说你那地方还能呆人吗?我睡沙发也可以——我没身份证,也办不了什么地面证件——哎!”她叫林夕,仿佛怕她没听到,“我还不想流落街头。”
真的很难把她和当年的恶魔研究天才“林清知”相联系啊……真是同一个人?
“那……到时候说……应该没什么问题……”虽然一个恶魔往管理处宿舍挤有些奇怪……
林夕挂了电话,趁着陆灯月没过来——她大概是在案件讨论室,她总是那么积极、那么认真——拎起盒饭打算送去监管室。她一直没机会单独过去。林夕倒是好奇瑟琳娜会说点什么——那命案和自己没什么关系,虽然这说起来如此残忍,可自己根本不认识那个人,对吧?也许瑟琳娜最后也只会是地面上一张白纸,但真正触碰到纸片——不管是林清知、林青然、陈绮、唐酥、瑟琳娜……林夕感受到——“由生活包裹的生命才是鲜艳的”。
这话是谁告诉她的来着?
她推开门,转头往前,就这么恰好碰上陆灯月。林夕拜托了安杰丽娜关注对方,自己却恨不得离她远远的——不,倒也没有……或许没有。算了,不去管就好,先去后边送饭,她都动身了,陆灯月不至于再抢她的活。
“我——我跟你一块去……看看……”
该死啊。
林夕想。她不是负责了调查?想看那两个人不是随时的吗?总不会是为了跟着我吧……
林夕自觉这是如此自恋的想法。可陆灯月从自己入职的第一天就如此“特别关注”。她似乎总是想接近自己,却又因顾虑着什么而隔开距离。
林夕口头上应着,又继续往前。她下意识叹气了。陆灯月的步子似乎较重——局促、担忧、小心翼翼,她在和自己相处时总容易这样。若自己就是世界住民,林夕会忍不住想打破这种关系的。刚刚便是……明明自己只是冲她笑了一下,她就露出那种很惊喜的样子——诶,这未免也太好逗了。
别欺负人啊。
林夕憋笑。
也就这点破事能让自己笑出来。
她又丧气起来。
林夕走进监管室。瑟琳娜与格蕾丝不在一个“格子”,但就紧紧相靠,监管室也就那么大点地方——管理员一进来便谁都能看见——隔着那段护栏。管理员也能一眼看到里面。
里面两位的恶魔特征都收起来。格蕾丝,林夕没见过她恶魔的样子,不太清楚。瑟琳娜倒是没什么差别,或许是给人的感觉,让她无论如何都会是“瑟琳娜”。
格蕾丝似乎又想闹腾,她跳出来那一下吓到过陈绮。那天后者灰溜溜回来,保持着表面的镇定,语气间却叫那委屈流落出来。林夕就坐在她边上,于是同她一起再过去,那时格蕾丝乖了不少——大概也知道自己狼狈的样子吓到那橘子一样的姑娘。陈绮还是如见到洪水猛兽般怕,林夕于是帮着递过去。
格蕾丝看了眼林夕板着的那张丧气脸,又看一眼负责案件的管理员陆灯月,她张张嘴,又默默闭上了,接过饭乖乖缩到后面去。
“你只要真的和命案没关系,我们会放你的。”陆灯月提醒她。
林夕不管那些,她走向另一边。瑟琳娜看到她过来才从床上起来。她的大多私人物品被没收了,褪去那些乱七八糟的饰品,披着微乱的头发,让她像是位落魄贵族。她看着有点无聊——于倩言帮她找了几本书,据说这些天她反复翻着——其他管理员进来看到她,也是这般样子,或是看书,或是闭目养神。
瑟琳娜相比于格蕾丝安静太多,她们周边的空气都似乎完全不同。瑟琳娜的眼睛依旧那般柔软,她看向林夕,接过晚饭。她微笑。
舞会瑟琳娜的模样又显现在林夕眼前了。那是她身为领导者的气质?似乎这气质永不消去。
陆灯月在,林夕说不了什么。她又瞟瑟琳娜一眼。那恶魔轻轻将盒饭放在桌上,似乎还不打算“享用”。
林夕和陆灯月出去,后者似乎故意靠近了自己一些——这只是林夕的感觉。她不确定。蓝色柔软包裹着她,她意识到自己是如此享受被关注与关心的感觉,她却时常推开关心她的人,不管是安杰丽娜还是林清知,她们的关怀隐晦又明显,她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
发丝撞上林夕的手臂,又如潮水般脱离。她回望陆灯月一眼,她们有些身高差——虽然不多,可若是要同陆灯月那蓝海般的眼睛对视,林夕就得微微抬起头来。她看到那眼中的汹涌波涛。
“林夕?”
她听到那可怜兮兮的声音叫自己了,陆灯月似乎鼓足了勇气,仿佛赌上一切,仿佛她们这一别就不再见面——这莫大的勇气却是以一种平淡结尾了——陆灯月努力用这种语气说出来,说出这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我在管理员负责人册子上看到一个和你同名的人……真是巧了,好神奇……”
那声音模糊了。
林夕此刻发疯了得想去翻那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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