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周绯忽然倾身靠近，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小片阴影，那双眼睛却十分明亮，正直勾勾地看着对方，这种时候她的坦率简直让人无所遁形。
“看你一直不说话，我还以为……”
她话锋一转，进而退后轻笑，着手又拆开了一把新的勺子，空气中浮动着奶油和水果的香甜，两人谈话间尴尬值终于降低，周围反倒萦绕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暧昧感。
周绯感觉脸上的温度褪去，将勺子递过去时指尖无意蹭过了男人手背，她支着下巴欣赏对方染上薄红的耳尖，忍不住充满调侃地开口说道，“用这个吧。”
虽然嘴上没点明，但她心里想的却是：这人怎么一本正经地解释着还把自己弄害羞了……
笨笨的。
“谢谢。”贺临希不着痕迹地接过，眼神落在女生一张一合的唇上。
他没想到自己的情绪会被对方察觉到，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于是也有点不好意思，崭新镜片后的目光低垂着，似乎只有轻颤的睫毛泄露了几分慌乱，男人有些急切地补充道。
“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
“可能是我太敏感了，因为总是忍不住想要多了解你些……”
所以他才会在周绯有所保留时反思是不是自己还不够可靠。
贺临希的站姿依旧端正，他把书放在桌子上整理摆放好，用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拿着纸巾轻轻擦去了女生唇角的奶油，紧接着又见男人眸色微暗，克制着自己的语气问道。
“是不是很烦人？”
男人似乎有些懊恼，指尖摩挲着手中的塑料勺柄，低头没有看周绯。
周绯看着贺临希微微皱眉的样子更想笑了。
烦人她没觉得，倒是觉得有点可爱。
“好啦好啦，不要纠结啦！”
“我话这么多，你都没说无聊……我怎么可能会嫌弃你烦人呀！”
女生眼里闪烁着笑意，她把蛋糕稍微举起来一点，脸上也换成了那副无辜的表情，打趣地说道。
“就算只是无聊的小事，我也想当你第一个听众。”贺临希回应地很快。
因为他发自内心是这样觉得的。
男人低沉动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不带玩笑意味的表达让周绯微微一惊，她下意识地用勺子轻戳奶油，也偏开眼神用余光打量男人脸上温柔的表情。
贺临希认真的语气让周绯感觉心底瞬间泛起了激荡的涟漪，于是她脑子一热开口说道——
“我带你去个地方怎么样。”
周绯说风就是雨，干脆把蛋糕放在桌上，起身就拽住男人的手腕，女生的指尖柔软温热，那双狐狸眼笑得弯弯。
她就这样在男人略微惊讶的眼神中把人拽出门了。
贺临希的那句“愿意”和没拿稳的勺子一起掉在了地上。
*
已经快要晚上十二点了，周绯风风火火地打了个车就把人拐走了，贺临希也没有反抗也没有疑问，只静静地等周绯告诉自己。
虽然如此，不过好在青川夜生活丰富，这个时间市区大路上还是灯火通明，来往的车辆也很多，店铺大部分还开着，夜宵更是数不胜数。如果在北城的话，估计现在街上已经冷清得很了。
周绯带贺临希去了还没装修好的店里。
于是只见女生弯着腰捣鼓门锁，发丝被微风轻轻吹起，露出了那张漂亮的小脸，因为天色很暗，路灯离这里又有些远，于是她拿手机打开手电筒递给贺临希，叫男人帮忙举一下。
贺临希刚接过去，周绯便嫌离得远，握着他的手腕往近处挪了一些，小声说道。
“我看不清啦。”
他的手腕上还残存着女生指尖的温度。
于是男人僵着胳膊把手机举得再近一些。
虽然白天刚下过雨，但晚上的风却依旧热得很，吹在脸上闷闷的，不过和平时的高温相比还是心里却觉得畅快了几分。
周绯借着光继续和门锁斗智斗勇。
“抱歉，需要我帮忙吗？”他自觉地开口。
“不用……还有你不要老是和我道歉呀……”周绯听贺临希都快把道歉变成口头禅了，忍不住调笑道，“我们都什么关系啦！”
其实她的意思是两人已经很熟了，这些小事情不用计较的，有什么直说就好，周绯总觉得太礼貌会显得有些生疏。
但这话落在男人耳中却像是被戳中了心思——
什么关系吗？
目前应该是朋友吧。
难道是在暗示自己……
不会的。
他想不明白，下意识地又想抱歉，但这次及时止住了嘴，只扶了下眼镜认真地表示听进去了，安静说道。
“好。”
直到门被打开的时候贺临希脑子里还一直在想两人是什么关系。
周绯进门则下意识地伸手按了下灯的开关——但没亮。
这是怎么回事？
她又反复了按了两次来确认。
不可能停电吧，明明街上其他店都还亮着。
周绯还是打算发消息问问房东。
“怎么了？”贺临希看她拉开门后就站着没动，于是再次主动开口询问道。
“灯不知道为什么不亮了……等我发个消息问问。”
没有得到对方的允许，而且店里又漆黑一片，所以男人只是端正地站在门前，宛如一个高大帅气的雕塑。
周绯看见他乖巧的样子不由得轻笑，一边打字，一边拉着贺临希的手腕往里面走，两人自然得不像话。
手机屏幕幽幽的光照在女生脸上，她还没意识到此时男人微微蜷缩的手指有多紧张。
因为她正在专注地给房东发消息中。
等人回复消息的间隙，她和贺临希正式地介绍道——
“怎么样，这是我的第一家店！”
虽然此时黑灯瞎火的，并不是一个完美的开始，但周绯的心情依旧很好，盯着男人的眼睛认真地说。
“你还记得上次我说想有件事情想告诉你嘛，本来是想弄好后再让你大吃一惊的。结果没想到这么巧，在这里都能遇上……”
她想到这里也觉得不可思议，同时心里还有一点隐秘的雀跃。
伸手不见五指的店里，贺临希借着手机的光能看到一点女生的脸。
他本来已经说服了自己，保持一点神秘感其实也是件很好的事情，只要对方还愿意和自己分享，就已经很知足了……毕竟他这么无聊的一个人。
记得《社会心理学》中好像说过，相似性产生吸引力。
贺临希觉得自己和周绯完全不同，比如说他很呆板，而她很活泼，他喜欢看书，她热爱拍视频，但他现在突然有些希望，对方会不会也有一点点可能性会喜欢自己呢。
“谢谢你带我来这里，愿意和我分享这些。”
他克制住暗涌的情绪，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着对方俏丽的小脸。
“相信你一定会做的很好。”
“当然！”周绯的声音里也充满了干劲。
*
虽然店里面还很杂乱，但周绯白天的时候已经简单整理过了，于是轻车熟路地搬了把以前开店的人留下的椅子给贺临希。
“坐。”
她将人在椅子上安排好，自己则准备坐在桌子上，因为高度不高，轻轻一跃就差不多能够到，于是两个人在手电筒的微弱灯光下面面相觑。
“给你看我的绝世神作。”周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故意卖了个关子，语气也十分夸张，然后从桌子下面搬出了一个巨大的纸箱子。
只见女生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冲着贺临希说道，“要不要猜猜是什么？”
“或许是什么改造材料吗。”他认真思考几秒，大概猜测了一下。
“打开看看。”周绯竖起食指摇了摇，脸上的笑意不减，将纸箱子推到了男人面前。
该不会是……
那种事情还是要他先来才对。
女生神秘的样子让贺临希紧张里夹杂着几分期待，他还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男人屏住了呼吸，连撕开胶带的动作都变得小心起来，盒子被他尽量完整地拆开了——
一截还原的巨大树干出现在眼前，造型很逼真，怪不得盒子这么大，在上面还覆盖了细小的苔藓，摸起来触感毛茸茸的，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晶莹剔透的蘑菇群，他甚至看不出材质，因为它们颜色各异，在微弱灯光的折射下显得更加漂亮。
贺临希由衷地发出赞叹，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他小心翼翼地把装置拿出来，生怕弄坏所以聚精会神，不过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到底是什么功能。
因为如果是摆件的话，会不会有点太大了。
周绯对他的反应毫不意外，耐心地说明蘑菇群是熔了塑料片做的。
他侧头看向周绯，听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认真，两人之间只有手机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是不是很漂亮！”
周绯娓娓道来，开始描绘着自己关于这家店的设想，“我打算开一家有关废品改造的店，让更多的人体会到把垃圾变成工艺品的快乐，嘿嘿，这个装置就是这样设计的……”
只见女生像变魔术一般，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盏电子的装饰小灯，她将套装递给贺临希，自己则在一旁麻利地安装着电池。
“让你来做第一个人！”看向男人的那双狐狸眼闪着碎光，里面充满了期待和开心。
周绯的打算是以后让每个来这里体验的人都可以在这个装置上挂一个小灯留作纪念。
所以把这截树干做的很大，蘑菇群的设计十分巧妙，它尾端有个小孔，是用来穿灯丝的，但贺临希穿了半天也没穿进去，最后还是周绯手把手地帮他穿了进去——
指尖相触，两个人的距离也瞬间缩短。
打开开关，小灯被点亮后，那朵专属于贺临希的蘑菇发出朦胧的白光。
“好玩嘛。”
她看着男人的镜框泛着微光，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惊喜，紧抿的唇也勾起了一点弧度，看得周绯自己也忍不住露出微笑。
“感觉是很有意义的事情。”
因为两个人挨得很近，他闻到了女生身上淡淡的果酒香气，贺临希突然很想把这一刻保留下来。
周绯在黑暗里看不太清男人的表情，于是她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你看，它还可以动。”
女生捏着贺临希的手指按了一下那朵小蘑菇，只见白色的小蘑菇便旋转了起来，十分可爱。
周绯坐在桌子上低头看着贺临希，无意间摸了下兜，指尖触碰到硬物感——发现是两颗同样包装的糖。
“今天在酒吧还拿了两颗糖呢。”
不知道手机是什么时候被按灭的，唯一的光源只有眼前的小蘑菇灯。
周绯把一颗糖放进自己嘴里，是薄荷味的。
有点失望，因为她本来想吃柠檬味的。
周绯的掌心放着另外一颗糖，她剥开糖纸，呼吸中带着淡淡的果酒香，她把手递到男人面前问道，“你要不要吃呀。”
女生的发梢被小灯照透散发着光芒，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盛着笑意，两颗尖尖的小虎牙俏皮又可爱。
贺临希闻言忍不住想，会不会有人和自己一样觉得周绯特别呢。
估计应该很多吧，毕竟她这么耀眼。
不知是占有欲作祟还是店里有点闷热，男人放缓了呼吸，他突然感觉自己心脏跳得很快，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
狭窄的前台，两人的呼吸声在安静里显得十分明显，黑暗的环境放大了触觉，周绯睫毛轻轻颤动着。
柠檬糖的味道在男人舌尖蔓延。
酸酸的，又是甜甜的。
就在此刻，灯亮了，照得整间屋子犹如白昼——
玻璃门被拉开发出声音，两人赶忙拉开距离。
房东叔叔穿着拖鞋和夏天的大裤衩走进来，像是刚从麻将桌下来一样，嘴里叼着根烟，大剌剌地操着方言说道，“姑娘，刚才是跳闸了。”
贺临希眼中依旧暗潮涌动，同时有几分自责。
两个人现在中间的距离能再放一个老板。
“你俩脸怎么这么红……哦哦哦想起来了，没电的话空调也打不开……咋这么憨嘛！”
周绯眼睛里充满了震惊，不可置信地搓了下指尖。
他刚刚是直接吃了自己手上的糖吗？！
晕倒了！宿舍阳台的网卡了，零点之前没发出来！[爆哭][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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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跳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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