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不清楚是在太过苍白无力,楚稷完全没有理会,只是道:“放心,不止是你,中大夫本殿下也不会放过的。”
段明德死命摇头,泪流直下,被这一番真假难辨的说辞恐吓之下,终于认了:“都赖下官一时猪油蒙了心,才做出了这种事情,这都是下官一人之错啊。”
楚稷嫌弃的将人踹开:“昨夜严恒也是如你一般说辞,但当我将那季尤的人头提到他面前时,他便什么都招了,否则今日我们也不会这么快就找到你的藏宝地,段明德,你也想看看你师爷的下场吗?
昨日游船上一场大火,死了大小官员七位,几乎都是跟着你做事的,白花花的银子出在他们身上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可见你这个县令当的是真好啊,如此大方,难怪那么多人都想跟着你。”
段明德摇着头,事到如今,他只想一头撞死,却又不敢真正撞上去。
楚稷看一眼还在堂上的小县丞:“此人交到我手里,你可放心?”
小县丞连忙起身:“那是自然,殿下请便。”
楚稷便让人将段明德带下去了,那小县丞也忙不迭告退。
待到风波平静,邱尽落只看了戏,终于站起来也当了一回戏中人:“殿下闹完今日一出,剩下之事交于手下便可,谅他们也不敢怠慢了。”
楚稷扫了邱尽落一眼:“昨日画舫失火,你在何处?”
邱尽落面不改色道:“那时天色已晚,臣歇下了,也是今日才知。”
楚稷拽住了打算先离开的裴厌,回头朝着邱尽落一笑:“你说是那便是吧,但我有必要再警告你一次,不要妄图打听我的事情,也不要试图插手进来。
长朔无主事,徒留太尉和御史大夫,摄政有这个功夫不如早些回去为他们分忧。”
“监国皇子不可离京都太久,殿下忘了吗?”
“这些事情还不需要你来提点我,与其考虑这些,不如我告诉你一件好玩的事情。”
楚稷看一眼裴厌,然后道:“昨日那说书先生死前曾在话本上留下了几个字,上面说是裴厌杀了他,摄政如何以为?”
听到这个名字,邱尽落面上一僵,他一拂袖子:“纯属胡诌罢了,搅人视听,难不成还能是裴厌活了不成。”
楚稷一笑:“那谁知道呢。”
说完后他就拉着裴厌一同出了衙门,裴厌就由着他拽,也不推辞,等上了马车,他这才问道:“殿下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楚稷一时无言,久到裴厌以为他不会回答,他的声音才在马车内响起:“你凭着手上的几张纸,是打不倒段明德的。”
裴厌没想到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一时间有些愣神,他似乎从这句轻飘飘的话里面品出来了些其他意味,却又不敢肯定。
于是他收起了那副傻样,只是惬然笑道:“这不是还有殿下你,我昨日是被限制了行动,可殿下应当做了很多事情吧,瞧瞧,袍子上还沾着清晨的露水呢。”
楚稷将他这番说辞忽略,只是道:“你如何断定今日之事我要插手?”
裴厌悠哉道:“因为严恒是你要杀的人。”
他有多久没和楚稷如此合作过了?说来也没多久,只是一梦浮生,便如同隔了许多个天长地久一般,恍惚间都是错念。
路上有些许颠簸,一口水喝不到嘴中,裴厌干脆就不喝了,他道:“如果我说的没错,殿下应该是一直派人盯着他的,而严恒身上的伤并不致死,只要他落到殿下手里,那么我相信凭借殿下的手段,绝对能得到殿下想要的。”
送上门的线索楚稷不可能不要,当楚稷清楚了严先生与段明德那些勾当,就算今日楚稷没有早些过来,但当裴厌状告段明德之时,楚稷也一定会插手进来。
这就是楚稷,不论他改变了多少,此番都是不会变的。
“是有些小聪明,昨日夜里为何不说?”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殿下,我若昨日讲明了,殿下万一抢了证据杀我灭口怎么办?如今事情都摆在眼前了,我也算是立了功,若是死了,殿下可不好交代。”
裴厌嘴上嬉皮笑脸的没个正形,眼神看着楚稷,心中升起的却是其他。
因为我觉得我们不如就这样,各走一步,然后并入一条大道。
虽说殊途,最后却也同道。
楚稷突然看向裴厌:“你家在哪边?”
裴厌眨了一下眼睛:“殿下这是要送我回去吗?”
楚稷嗯了一声,裴厌便指了指沈府的位置。
沈宴开的记忆直到如今他也隐约接纳了一部分,只能看到这孩子确实从小凄惨,也没什么争强好斗的念头,是个苦命人,至于怎么死的,还有待深究。
不过一遭看下来,也没什么特别能记住的东西,毕竟娘死了爹不爱,只是他突然发现,这沈宴开的性子与他简直是截然相反的。
沈宴开沉闷惯了,平常也会有点笨,于是搭理他的人越来越少,楼鑫的母亲与沈宴开的生母却是有几分交集的,沈宴开也是因此和楼鑫有了一二来往。
但既有来往,楼鑫不可能没有察觉他的不对劲,却没有丝毫意外,看来纨绔的底子之下,楼鑫此人,还有大成就。
又是一阵相对无言,马车缓缓的驶过一条小巷,裴厌闻到了几丝血腥味,似乎是换了马夫,那人驾着马,声音冷冽。
“殿下,都解决了。”
“嗯。”楚稷懒洋洋的回了那人一句,然后看向裴厌,“宴开,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宴开?
突然叫的这么亲密,这一年楚稷是找了什么老师,都学了些什么东西?
裴厌面不改色的道:“有人要杀我,或许是摄政王,不过他这么没耐心的吗,我以为他最起码会再等几日风波过后。”
“或许是有些事情让他明白了,等待并不可取吧。”楚稷掀开车帘,理所应当的将手伸到裴厌身前,“下车。”
裴厌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搭在了上面,他跳下来之后就跟在楚稷身后:“看来我之后性命难保啊,今日劳烦殿下为我保驾护航了。”
待走了几步裴厌才发现不对,“这不是沈府?”
“不是。”楚稷手在墙上摸了摸,似乎是触发了什么机关,他推开眼前的一扇门,“你一个小小的沈家公子,他为何要杀你?”
裴厌摆摆手:“或许是我动了他的利益吧,谁知道呢?”
裴厌自然是知道的,因为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对准的,就是那个心中有鬼的人,也是最不愿意相信他回来的人,否则他为何要写下那疑神疑鬼的杀人凶手?
门内光线并不充足,好似很久没人来过一样,散发着几分霉味,楚稷带他进去,将油灯点燃了,这才映照出几分屋内场景。
这屋没有窗,摆放着一堆杂物,裴厌勉强看清了些东西,诧异道:“这是哪里?”
“一个能说话的地方。”楚稷说完,又朝着随行的那个侍卫吩咐了几句,不一会,一碗热腾腾的面被端了上来,瞬间给这间屋子添满了人间烟火味。
裴厌看着那碗清面咽了咽口水:“给我的吗?”
楚稷点头,于是裴厌也就不客气了,他从昨晚一直到现在滴水未沾,早就饿的七荤八素了。
一碗热面下肚,裴厌舒坦的呼出一口气:“多谢殿下,殿下怎么知道?”
楚稷左手被宽大的衣袍遮着,他手上似乎摩挲着什么东西,闻言轻笑一声:“今日打扫你那间牢房的人发现,里面的耗子偷吃了你的饭菜,已经上了西天。”
裴厌咬了咬筷子尖,一只虎牙在上面磨了磨,听到楚稷的话,他也并不觉得意外,只是故作悲惨的叹息:“那我可真惨啊……”
楚稷忍无可忍的将筷子从他手中抽过放置一旁:“好好说话。你牢房之中被褥都是新的,且还要了两套,饭菜种类分量齐全,你惨在何处?”
“那是我用价值连城的珊瑚珠子换来的好待遇……而且我望着一桌子的美食佳肴,却不能入口,这还不惨?”
裴厌吃饱了就容易犯困,他下巴百无聊赖的撑在桌子上:“说回来,殿下你将我带来这里是要干什么?莫不是要暗中解决了我?那我觉得刚才的断头饭有点少了啊。”
“你昨日说的话我没有带到。”
楚稷站起身子,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有些长,他看着快要炸了的裴厌,将下一句话补全,“但是你要找的人我给你带过来了,要说什么,你自己看着办吧。”
楚稷说完端了碗出去,与进屋的人目光对上,他舔了舔牙,莫名有些不爽。
裴厌想也不想就知道来的人是谁了,他挥挥手,似乎是想要挥散什么东西一般,那人白袍如雪,唯独手上缠着的佛珠给他增添了几分其他色彩,进门后自顾自的坐了。
裴厌看着眼前这不着调的人,一瞬间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若论起来,楚稷与他虽志同却道不合,直到最后他也没弄明白自己对楚稷到底是什么感情。
而邱尽落,几年挚交情谊就当全部喂了狗,所幸他也没有全然相信他,乃是不辛中的万辛。
但这个人,或许是那几年,长朔的漫漫风雪中,他走得累了,唯一一个可以毫无防备地敲开门去讨一碗热酒的人了——
因为生意人精明至极,大晚上的一壶热酒能让他卖出五十两的价,改日裴厌再去良玉阁闹上一番,一来二去的,便有了那什么《春竹艳谈》。
按照楼鑫所言,话本子实际上都是这种巧合一般的误会而已。
“池掌柜,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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