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报名队伍排得很长,一眼望不到尽头。
凌焓声过去站在高处太久,对这种基因筛选的残酷只有一个大致的想象。但当他真切地站在人群中,看着一个个绝望的人被守备军拎出来,胡乱丢弃在大街上时,他突然开始怀疑自己过去所做的一切是否正确。
“声哥也喜欢来凑这种热闹?”
凌焓声恍惚间抬起头。卫晟正帮忙维持着队伍秩序,一身皇城守备军的制服在凌焓声面前晃来晃去。待他走近,凌焓声看见他的胸前挂着一张临时征召牌,顿时松了一口气。
“我来找人。”凌焓声定了定神,“你这是......?”
卫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扮:“哦,我这不是积极应征吗?我一哥们在守备军,天天跟我抱怨活太多。没办法,我只能在休息期过来帮忙打工。不过还好,有工资拿。”
“这里......一直都是这样?”
凌焓声转头看着又一个实验失败的人在守备军的推搡下走出来,颓然地摔倒在地,却无人去扶。一旁排队的人都满脸惶恐,却都还带着一丝侥幸——自己说不定就是那个幸运儿。
“嗯哼,从第二次试点开始就是这样。要我说,没有异能又不是什么大事,大家怎么都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卫晟不理解地摇摇头,“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不像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个npc,将就着把这辈子过完就很好了。”
凌焓声裹紧了外套,瞥了一眼蛮不在乎的人:“你没想着去试试看?”
“没那必要。”卫晟想象那副场面就打个哆嗦,“唔,俗话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不想担责......况且这种比游戏抽卡概率还低的事再怎么都轮不到我。”
凌焓声眨眨眼:“你应该运气很好吧?”
“呵呵。”卫晟笑笑不说话。
“不过,你说得对,如果你拥有异能,你就不能像现在这样自由了。”凌焓声也勉强勾起嘴角,“珍惜现在的时光吧。”
不过他还是笑不出来。拥有良好心态的人毕竟是少数。在末世,所有人都是压上未来的赌徒。
人群中又有了骚乱。卫晟冲凌焓声摆了摆手,便急速冲过去维持秩序。
骚乱的中心是一个疯疯癫癫的中年人。他仰天大笑,指着拦截他的守备军,对着仍在排队的人们大喊:“哈哈哈哈!你们所有人——都被骗了!”
守备军试图将他压在地上,却被突然爆发的大力推搡至一边。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神明!我们所有人都被大祭司骗了!”男人绝望地叫道,“神明之下,人人平等!但现在,我们,都被明码标价了!”
“拿下他!”
人群中发出惊恐的尖叫。男人被按倒在地,皮肤在粗糙的地面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大祭司,你不得好死!”
男人被拖走了。负责打扫雪地的守备军上前冲刷地面。很快人们就忘记了男人的呐喊,继续焦虑着自己的未来。
凌焓声沉默地站在角落。刚刚那句“不得好死”还在他脑中回响。是了,就是这样,每晚的梦魇中,那些人都是这么说,他记得清清楚楚。
他现在知道,那是神骨与命运之树共鸣后,无数人死亡的记忆在无声无息中进入自己的脑海,在他毫无防备的睡梦中肆意折磨自己本就脆弱的灵魂。
但与此同时,这种共鸣让被命运之树安排好的命运轨迹也进入了自己的脑子。到后来,被众人寄予厚望的大祭司会迷失在过去与未来的交接处,在绝望与疯狂中结束自己的生命。
凌焓声一直等到天黑。排队的队伍越来越短,直到最后,他也没见到年轻的阮不寻。
*
他从一片混沌中苏醒,记不清自己的名字,也记不清自己的来处。
他蜷缩在一团温暖的光中,浑浑噩噩中,听见一个名字。
“阮不寻?你怎么在......”
阮不寻,好熟悉的名字。
他试图伸出手,却被一层若有若无的膜阻挡着。
他张开嘴,想要大声叫喊,但喉咙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哦,原来是因为他没有喉咙。
他安静下来。紧贴着的肌肤上带着一点细微的汗,但他却不感到反感。
“......我恰好也缺个继任。唔......我直接带你过去好了。”那个声音说,“婆婆会很喜欢你的,相信我,你至少不会把面团捏成一堆怪东西。”
他感觉到一阵极强的吸引力。不远处像是有一个黑洞,执拗地想把他的灵魂吸走。
“去吧。”那个声音催促道,“回头对自己好点儿。”
他本想顺势过去,听见这话却停下,踌躇着想要说点什么。
“未来还有机会再见的,你会成为你想要成为的人。祝一路顺风。”青年温和地说,“要是你能回忆起这一切......就当是我的一点小请求吧。我想,比起一个虚无缥缈的领地概念,身处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更重要。”
青年叹了口气:“我以前很难看清这一点。当你身在高处往下俯瞰,总是会有云层遮挡的。”
他懵懵懂懂地蹭了蹭青年的手心,而后摇摇晃晃地朝着那个黑洞飘去。当他触碰到那个身体时,他的灵魂与这具身躯完美契合。
他突然想起一个比喻,这很像是根与叶的结合,严丝合缝。但他为何会想到这个?他不明白,只知道与自己共享这具身体的人同样也对这一切感到迷茫。
于是他说:“你好。我是另一个你,是为了保护你而生。”
由此,他得到了完整的成长。
*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昔日繁华的城市街道空无一人。祈福广场上,阮不寻收起雨伞,看着站在中央水池边的人。
禾苧注视着广场的一个方向。那并非神谕阁大楼,而是现死魂症纪念馆,过去的浮叶神谕阁医疗部。
“我想过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但没想到那么早。”禾苧没有回头,声音中带着疲惫,“预言的事,终究还是应验了吗?”
“如果你是说‘大祭司’的‘预言’,很不幸,我想那应该不能被称作预言。”
“我其实能隐约察觉到其中的不同,但我还是抱有侥幸。”禾苧抬头,看着天上聚起来的乌云,喃喃道,“祭司大人尝试修改命运,把伤亡人数减至最低。如今的局面,已经远比预期更好。”
“但你还是不甘心吗?”
“毕竟是我们为之努力过的一切,没有人会甘心吧。”
禾苧转过身,表情淡淡的:“现在,我是应该恭喜你,还是为你哀悼呢?”
阮不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直接了当地问:“你打算多久把人撤走?”
“撤离工作已经完成三分之一了。”禾苧闭上眼,“雁罗那边发出警告后,我第一时间就开始着手秘密撤离。目前已经将神谕学会的资料全部转移至滨城了。”
阮不寻皱了皱眉:“先撤资料?”
“我不能舍弃神谕阁的根基,至少,它们不能毁在我的手上。”
禾苧拿起一旁的伞,轻轻撑开,却没有第一时间将它举过头顶,而是静静地凝视着伞面,看着雨滴顺着轮廓慢慢滑下。
“那你打算多久开始撤离普通居民?”阮不寻着重强调了最后四个字。
禾苧顿了一下,诚实地回答:“还没想好。”
她说的如此理所应当,要不是阮不寻深知其中难处,他都怀疑这是对方的自暴自弃。
但事实就是如此。资料与人不一样,资料可以随时转移,但人口转移意味着物资和空间的重新分配。目前在这片大陆上,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安全地接纳这么多人。
浮叶是所有城邦中人口最多的城邦。即便屡屡遭遇大劫,但所有人仍然对这里的生活心生向往——因为这里最接近人们理想中的乐土,是人类对正常生活最为本真的想象。
“那就这么拖下去吗?”阮不寻揉了揉太阳穴,“永夜之主对浮叶势在必得。”
“是的,他已经来过了。”禾苧轻描淡写地说。
“什么?!”
“他来跟我聊他的理想,我不敢苟同。他们永夜的人都像是魔怔了,我不太理解,但这一点无疑对我们不利。”
阮不寻木然地问:“他没动手?”
“他在等我抉择。”禾苧坦言,“如非必要,我并不想走到这一步。”
阮不寻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与禾苧共事多年,他很清楚对方对某些原则问题的执着,因此他绝不会想象背叛可能的出现。他感到的不安只会有一种,那就是禾苧打算做一些对她本人不利的抉择。
“你想干什么?”
“下雨了。”禾苧自言自语着,将雨伞举过头顶。
霎时间,整个浮叶城的雨都停滞了。而当事人则把伞抬了抬,仰头看着不远处那个企图借助忙碌和疑问来掩盖自己伤痛的男人。
“浮叶,就拜托你了。”禾苧久违地露出淡淡微笑,“对了,记得告诉所有人,不要在室内打伞。”
她轻飘飘地离去,就在一眨眼间。而雨滴再也没有落下。
宫溯宁:so?为什么我在过去和现在都没有剧情?摄像头什么时候转到鸦原?
凌默:别急,等我先把你的老底掀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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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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