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无故欠下累累血债,这样的邪功练成了还了得?于是瀚海第一宗的曲宗主振臂一呼,群雄纷纷响应。
那时恰逢虞子珩接了任务,他趁机混在征讨大军中,萧翎也一路跟着直飘到赤沙岛。
乌泱泱的船队将整个岛围了个水泄不通,萧翎原本打算飘到城里去看个热闹,却不料被门楼上的一面八卦铜镜给掀去了数千里之外的沧海十七州。
晕晕乎乎地飘到芙蕖山时,见一个妇人正在一座坟头前立碑,那墓碑上刻着同她一样的名字,萧翎。
萧翎抬手对着墓碑拜了拜,视线再次落在那名字上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不料却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扯去了黑咕隆咚的坟墓中。
游荡了千年的魂魄就这么借尸还了魂。
萧翎借尸还魂了,这一千年里,她曾想象过,却没敢奢望,毕竟她是个臭名昭著合该下地狱的女魔头啊!
这还要多亏了半沙关门楼上的那面八卦镜。
作为一个魂魄,这些驱魔辟邪的物件实乃萧翎大敌,每每近不得身,如今反倒帮了她大忙。
萧翎往城门方向看了看,来时她见那门楼已坍塌,那立了大功的八卦镜也不知被埋在了哪个旮旯里。
稳了稳心绪,萧翎上前几步走至虞子珩身前,抬头盯着他瞧了会儿,笑嘻嘻地开始扯谎:“在下姓萧,单名一个翎字,跟随家主前来剿灭魔教,却不幸中了暗算落进一口枯井中,不久前方才醒过来,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征讨军已不知所踪,只剩下满城的魔教干尸,想来是我方大获全胜了,公子也是来讨伐魔教的,不知是哪个门派的?其他人都走了,公子何故还逗留此处?”
虞子珩没说话,只是微微皱了些眉看着萧翎,碧水清江门下之人,他从未打过交道,但说不清楚为何,面具下那双眼睛却让他生出了一种莫名的熟悉与亲切感,似乎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也曾在哪里见过这么一双眼睛,可又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古怪的很。
见他不说话,萧翎又自顾道:“我见这里邪门的很,正邪两方混战,尸殍遍地却不见一滴血,甚至连一丝血腥味都闻不到,干净的有些过分了,还有那些干尸……”
萧翎顿了顿,诧异道:“这赤沙岛虽然炎热,但也没道理短短数日之内便能将尸体里的水分全都蒸干了吧?”
虞子珩压下心底那股说不清也道不明的异样感觉,视线越过萧翎肩头,落在她身后某处,许久才回答说:“不是水分干了,是血液干了。”
混战直至第四日夜间方休,征讨军伤亡也几乎过半,便在城外休整,原本欲待天亮之后再查看是否有漏网之鱼,岂料次日清晨城中却成了这般景象。
众人觉着甚是邪门,心中不免惊恐,蛟龙岭已毁,魔教气数也算是尽了,粗略搜查一番便带着伤亡之门人乘船离开。
萧翎诧异了一瞬,顺着回头看去,见那废墟中露出一只干枯如老鸟爪似的人手,不敢相信道:“血液干了?你是说他们把人杀了,还把血都放干了?不能够吧,这里怕有好几千具尸体,那么多血弄哪儿去了?总不能当做战利品,一人装上一坛带回家炫耀去了吧?”
如今这名门正派的行事作风竟如此令人发指了?
她这个女魔头当年也没干过这么变态的事呢!
抬眼见虞子珩神色异样地看着自己,萧翎又干干地笑了笑,“哈,开玩笑,开玩笑,我们名门正派怎么可能行此邪恶之事。”
萧翎说着忽地面色一凝,谨慎地四下瞧了瞧,小声问道:“哎,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话音才落地只觉脚下那一方土地陡然晃动起来,萧翎才低头看了一眼,地面已然塌陷,整个人就往下坠去,情急之中本能伸手一抓,正扯住了身前之人的腰带,无奈坍塌范围有些大,那人亦未能幸免,两人一起混着泥沙滚进了地底下去。
有人当肉垫萧翎倒没觉得有摔多疼,但见虞子珩眉心皱得死紧,想必摔得不轻,心中顿觉愧疚,“我不是故意拉你下来的。”
“起来!”虞子珩磨了磨牙低喝道,面色铁青,阴冷的眸光像淬了冰。
“哦!”萧翎点点头,忙撑起身体,却忽略了背上的泥土,又摔回去重新砸在虞子珩身上,只能尴尬道:“不好意思,那个,真的起不来!”
虞子珩闻言稍稍怔了下,动了动手竟是摸了把泥沙,抬眼往萧翎身后瞧了瞧才反应过来两人掉下来后差点被活埋了,压在自己身上的人眼下只余臂膀和头颅尚露在外头。
可满头满脸的泥土却丝毫不在意,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依旧温和地看着自己,堆满笑意,仿若是中了邪一般。
萧翎也直到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背上似有千斤重,半截身体和腿脚被压的死死的,根本完全动弹不得,无计可施之际却见虞子珩竟神色古怪地看着自己出神,不解地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你……”
才吐出一个字,那人忽地撇过头去,迅速击出一掌,浑厚的内力在耳侧激荡,顿时风沙四起,昏天暗地。
萧翎下意识低下头去,仍不免被迷了眼,只觉得身上负重感消失,终于能喘匀了气,然后便有人扣着她的肩膀粗暴地将她掀开。
萧翎好不容易隔着面.具将眼睛里的泥沙弄干净,看清那一大堆砖块和泥土,只庆幸自己不是被埋在了中间。
适才只以为是路面塌陷,不料这蛟龙岭之下却建着一座地下城,圆形石堡约摸有五六丈之宽,环顾一圈,竟有十多条半丈见宽的通道。
每条通道洞口上方皆置有一尊凤首雕像,却不似传说中庇佑一方的神兽模样,面目狰狞又诡异,口中喷吐的烈焰将这地方照的亮如白昼。
见虞子珩朝着其中一条通道走去,萧翎赶忙抖抖衣衫跟了上去。
通道狭长,两侧石壁上虽每隔一段距离也置有同样的凤首雕像,却较外头阴暗许多。
通道里岔路口繁多,每条岔路周围环境甚至距离长短皆一模一样,难辨方向,像是有人故意设下的迷阵,尽管已经很用心的去留意,两人来来回回不知绕了多久后还是迷了路。
才同徒弟重逢,便连累他被困在这孤岛的地底下,堆积千年的愧疚如潮涌来,连前头的人忽地停下脚步转身也未能察觉,便一头撞在了他怀中抱着的窄刀上。
看着眼前之人难过地耸拉着脑袋,垮着肩膀,虞子珩心底的疑问便更深了。
那一脸过分夸张的愧疚就像是曾对他做过什么天理难容,无可饶恕之事。
若只是因为头先掉下来时屈从本能拽了他一把,那大可不必,当时那种突发状况,便是没有她,自己也是不及闪躲,势必会掉落下来的。
可若是因为旁的那也不可能,因为他二人此前根本素未谋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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