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方，樊蓉刚把女生排好队形，一回头就发现前面的男生队伍出了岔子，大声一吼：“顾临，贺子煜，你两怎么回事？”
贺子煜满眼哀怨地指着顾临，“他个子比我高，非得抢我的位置。”
比身高这事，要是搁平时，他肯定当仁不让。但眼下，身后跟个爱哭鬼，谁TM愿意。
顾临脸色发沉，全身都散发着“老子很不爽”的气息，冷冷地瞥了眼程钰，随即看向樊蓉，嘴角上扬，“我怕我不小心伤着咱班的……稀有资源。”
樊蓉一听，气得边走边说：“你在第一排往前跑，又不后退，怎么能踩到后边的人！”
人群中，有人笑出了声。
“顾临就是不想让程钰站他后边。”
“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不想，程钰太能哭了。”
“说句不该说的，顾临那副高傲不羁的姿态，鲨我啊！”
“我想站他后边，可是个子不够啊！气死了。”
“你不觉得他的话，有点毒人心吗？”
“NO！NO！NO！在帅气无死角的颜值面前，我可以自动忽略他的毒舌。”
“你牛掰！”
见顾临不说话，樊蓉冷眼盯着，不由得想起之前听过关于他的传闻。
顾临读高一时，并不是她带班，但与他的班主任和其他科任老师同在一个办公室，她老早就听过他的大名。
除语文外，顾临其他科目成绩都很好，尤其是理科那三门，从没出过年级前五。即便他从不怎么按时交作业，但各科老师依然对他爱之有加。
类似今天这种“强词夺理”的情况，她听过不少，在他这里，已是家常便饭。
思绪回归，气息已平复不少。
樊蓉打眼一瞧，顾临确实要比贺子煜高出两三公分，他要是站第二个，整个队伍的门面可就乱了。
“顾临，你换回去。”
视线触及快要落泪的人，樊蓉放软声音：“程钰，你先回女生队伍去。”
两手蜷缩在身侧，下巴几乎挨上胸口，程钰低着头退到后面。
男生人数不够，程钰又不行，只能找一个和她个子差不多的女生来补空位，好在是第二排，没首排那么显眼。
樊蓉看向女生队伍，书玥站在第二个，与程钰身高不相上下，“书玥，你去站顾临身后。”
瞬间，书玥只听得到“顾临”。
她要扎到男生队伍里？
还是在顾临身后？
老班这番“照顾”，她恐怕无福消受。
缓了好几秒，书玥才认清现实。
迎着数道惊讶不已的目光，她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深渊。
苦逼的内心在坚强地为自己打气：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顾临，你再敢给我有意见试试。”
听到这话，书玥心有感激。
但转念一想，他是踩不到我，可我能踩到他啊！！！
所有人都在观望着这场好戏，究竟会如何收场。
只看见，顾临左手插在黑色裤兜里，右胳膊搭在贺子煜肩头，在慵懒惬意的阳光下，那张俊脸笑得不可一世，毫不迟疑地走回他原来的位置。
吃瓜的人霎时瞪大眼睛：这就完了？
老班的威胁奏效了？
樊蓉见麻烦事顺利解决，赶忙抓紧时间继续整队，“程钰，你站书玥后边，其他女生跟上来。”
书玥盯着眼前宽厚直挺的后背，好一会儿，她才心不甘，情不愿，慢吞吞地贴近。
一入火坑，她还能跳出来吗？
人群里，议论声一直没停：
“什么情况？是我眼花了吗？”
“顾临竟然没反抗？”
“他认怂了？”
“有没有可能，顾临不敢惹背靠老班的书玥？”
“你说的有道理。”
“哎，你们发现没，书玥比程钰漂亮啊！”
“比起程钰的大圆脸，她脸可真瘦。”
“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安静了，开学都好几天了，我还没跟她说上一句话。”
“嗯，太乖了。”
大家已经很熟练了，现在跑操即使不拽前排人的衣服，也能完整顺利地跑完全程。
书玥初来乍到，完全做不到。
她都设想过，如果前面是个女生，她先诚恳道歉，过后再买些小零食小礼物什么的赔个罪，不管怎样都好说。就算是男生，她认错态度好一点儿，他也应该不会太为难自己。
可现在，在她前面的不仅是男生，而且还是顾临这个“小霸王”，贿赂他，能行得通吗？
经过短暂的思想斗争后，书玥深吸口气，向前迈了一小步，脑袋凑近，轻轻地叫了声：“喂！”
听到身后似有猫叫的声音，顾临侧过身子，见她靠近，扬唇低笑：“你叫我？”
“嗯。”
“怎么了？”
仰头看他，睫毛微颤，纠结几秒后，书玥索性开门见山：“你能不能跟老班说一下，就说……不想让我站你后边。”
“恐怕不行。”
顾临连一秒都不多思考。
书玥直愣愣地问：“为什么？”
顾临一见她急，不知怎的，又动起逗弄的心思，“今天我已经惹她一次了，不敢再放肆了。”
“还有你不敢的事？”书玥追问。
顾临一愣，下一瞬，无奈地笑了。
她还真当自己是无恶不作之人。
浅红色日落下，一股清凉的秋风扬起男生额前的碎发，清俊纯净的笑颜，绚烂又耀眼。
涟漪轻泛，有人浑然无知。
书玥眨眨眼睛，蹙眉问：“你笑什么？”
顾临低咳一声，收敛笑意，一本正经地回答她的问题，“打架斗殴，烧杀抢夺，贩卖——”
“行了，这些你都不敢，我知道了。”书玥果断打断他，替他总结道。
她就不该开口，找他帮忙就是个天大的错误。
既然他不吃软的，那就只能来硬的。
“先说好，如果我不小心碰了你的鞋，我会给你道歉，”说着，书玥重新看向他，眼神并不坚定，“所以，你也别为难我。”
后半句对比前半句，气势明显弱了几分。
那天，他让贺子煜“二选一”的场景，仍留在她脑海里，很深刻。
顾临好笑地问：“我怎么为难你了？”
此刻，如果他嘴边再叼根烟，除脸之外，同地痞流氓没什么区别。
书玥刚想开口解释，余光一瞥，樊蓉正朝这边走来，大声说：“所有人都站好，胳膊挨着胳膊，你的脚尖抵着前一排的脚后跟，站在最里圈和最外圈的同学，记得摆动你的左或右胳膊……”
眸光带笑，一眨不眨，顾临幽幽地盯着她看了好几秒，才转过身去。
那眼神，好似在说：你倒是给我好好说说，我到底哪儿为难你了？
所有人在樊蓉的叮嘱声中，开始挪动脚下步子，做好跑操前的准备。
书玥站在最里圈，只需摆动左手臂。
一低头，看着黑色衬衫衣摆，她想了想，伸出右手，指尖轻轻地将衬衫腰后侧揪起一小褶。
徐湛一声令下：“跑步——走！”
400米，第一圈，书玥精力充沛，注意力高度集中，没出一点儿差错。到第二圈时，体力逐渐下降，呼吸变重，她跑得越来越吃力。
无奈之下，她只能拽紧衬衫，以此借点儿力气。
倏地，书玥被身后的程钰踩到了左脚后跟，慌乱中，她少跑一步，等左脚再次跨出时，毫无疑问，她踩上顾临的鞋后跟，额头也撞在某人坚实的后背上。
真是怕什么，它偏偏就来什么。
队伍还在往前跑，再加上两人距离过近，书玥压根没办法低头，一时间，她也看不到自己把他球鞋究竟给踩成什么样了。
好在，只跑了不到一百米，就听到徐湛喊了“齐步——走”。
自从鞋后跟掉了，书玥就拼命地往前蹬，生怕它掉在半路上，完了还得在万众瞩目之下，她单脚跳回去找遗落在半路的鞋子。
很快，徐湛喊了“立定”，她也终于熬到头了。
落在队伍后面的樊蓉还没跟上来，所有人按照队形原地站着，不过这会儿，队伍松散不少。
书玥刚打算蹲下身穿鞋，没成想，顾临一个转身，她右胳膊直接从他腰后绕过去，一个趔趄，整个人直朝前倒。
得亏他手快，两手抓紧她的胳膊，将人拉了起来。
书玥惊魂未定，急声问：“你干什么？吓死我了。”
顾临扶她站好，立马道歉：“抱歉。”
贺子煜听见动静，转身看着两人抱成一团的站姿，惊呼了声：“你两在干嘛？”
果不其然，周围的目光霎时聚过来。
书玥没能看见他们目瞪口呆的神情，可顾临面对着所有人，将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对贺子煜斥声道：“闭嘴。”
直到此时此刻，书玥才意识到，他的衬衫还被自己紧紧地攥在手里。
再一看，她右手环着顾临腰身，他双手抓着自己胳膊，一高一低，两两相望，不论从哪个角度看，不说含情脉脉，但也绝对不正常。
难怪贺子煜能误会。
书玥急忙后退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对不起。”
顾临垂眸，瞥见她额角被汗水浸湿的碎发，温声道：“没事。”
队伍在变“齐步走”的时候，按理说，拽扯他的那股力气就应该消失了，直到所有人都已停下，那股力道不减反增，正因如此，他才想回头看看情况。
万幸，双手跟得上脑子的反应速度。
这时，刚被樊蓉叫走的徐湛，跑过来传达老班的指令：“剩下时间自由活动，解散。”
书玥赶忙蹲下，扯开鞋带穿鞋。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她没想到是自己抓着他的衣服忘了松手，从而导致尴尬局面的出现。
真是的，她怎么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操场另一头，徐湛笑看着满脸抑郁的贺子煜，关心道：“您怎么滴了？”
“他让我闭嘴。”
“理由呢？”
贺子煜仗着援兵在身边，肆无顾忌，“他见色忘义，看不怪我了。”
“贺子煜！”
顾临压低声音，微微眯起的双眸冷冷地扫向他，“你他妈正常点儿。”
“明明就是，你看你对书玥多温柔，再看看你对我的态度，简直就是天壤之别，”贺子煜扭头问徐湛，“你说是不是？”
眼瞅着某人晃了神，徐湛笑着点头，“是。”
贺子煜跑到顾临身侧，胳膊缠上他后颈，神情忘我，“你看，就连徐湛都看出来了，这下，你没话说了吧？”
顾临被他的嘚瑟样气笑了，“你想找死？”
“我错了。”贺子煜认错的态度比雷电闪现的速度都快。
徐湛早已见惯不惯，“你两别扯了，打球去。”
顾临抬起胳膊，撞进贺子煜腰腹，“走了。”
“靠，顾临你竟搞偷袭，徐湛，等会儿你别拦着，我虐死他。”
迎着灿烂的夕阳余晖，少年黑色的衬衫衣摆随风而动，低声的话语里，满含青春年少的肆意不羁。
“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本章中出现的文言文，出自：《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一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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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搭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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