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皓，赶紧！你能不能走快点啊！开学典礼马上开始了！”祁一舟拽着于皓的胳膊正往操场的方向走。
“别催了，我现在整个人都是死的。”于皓艰难地迈着腿说。
祁一舟有些焦急，他拖着于皓气急败坏地说：“你昨晚干啥去了？一个暑假不够你浪啊！”
“日夜颠倒没调过来，三点才睡着。”于皓有气无力地说，祁一舟懒得管他，抓着他就跑。
于皓被他带着跑感觉心脏快跳到嗓子眼了，他松开祁一舟的手说：“你先过去吧，我怕我猝死在你手里。”
“那你呢？”祁一舟回头反问道。
“我走过去，你赶紧吧，等会迟到了。”于皓催祁一舟。
祁一舟咬了咬牙：“行……吧，那我先走了，你也抓紧！”
“知、道、了。赶紧走赶紧走。”于皓对着祁一舟摆手让他走，祁一舟没再看他，用很快的速度往操场跑去。
于皓走进队伍里的时候，主席台上的校长已经开始了漫长的新生致辞，虽说已经立了秋但天气依然炎热，集合的时候太阳堪堪够到树梢，现在已经在半空了，于皓是非常怕热的人，他站在最后一排阳光透过短袖照在他背上，感觉整个后背都发烫。
“最后归队的那个男生，来你出来！”突然从队伍前方传来了一个嘹亮的女声。于皓抬头一看，果然是班主任。
他从队伍的最后往前走，祁一舟站在队伍里有点担心地看着他。
主席台传来主持人的声音：“……高中生活也是人生新篇章的开始，高一更是要打好基础，让我们将舞台交给新生代表，听一听他对新学期怀着怎样的憧憬，又将如何规划自己的高中生活，请高一二班的玄晖上台发言！”
高一二班？我们班居然还有个学霸。新鲜。于皓想。
他走到班主任梁老师身边说：“老师好。”
“怎么来那么晚？”梁老师询问的语气并不重。
于皓低着头，说得诚恳：“开学太紧张，前半夜睡不着，后半夜才睡着，然后……就睡过头了。”
梁老师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那你站在这里清醒清醒吧。”梁老师指了个面对着全班的位置。
于皓听话地站过去，这会太阳正好迎面照在他的位置上，他整个上半身被阳光笼罩着，比刚才仅仅晒在背上还要难受，如果不小心抬头，还会正好直视太阳，非常得痛苦。他眯着眼看到班主任已经走到队伍后面，想了一会才去跟第一排的女生说：“那个……我被晒得不行，这太热了。我能……站你们影子下面吗？老师问就说是我非要站过来的。”
上午的阳光照在他脸上连绒毛都泛着金光，少年的眼睛在碎发下泛着琥珀色，半袖裸露出来的皮肤白的反光，细软的头发不是纯粹的黑泛着暖色调的棕，十五岁的少年好看得劈头盖脸。
第一排的女生望着于皓，没人敢说话。
有人在队伍里小声地说：“遥遥，他好像是我们初中的。”
叫方遥的女生小声地反问回去：“你认识他？”
“他打架……去主席台念过检讨，全校应该都知道有这么个人。”
“那……他岂不是很不好招惹……”方遥悄悄地瞥了于皓一眼，脸色并不太好。
一开始说话的女生想了想说：“也不是吧，没见过他欺负谁，应该不是那种闹事的混混。”
于皓已经走到离她们很近的地方，说：“话不能乱说。”于皓摸摸鼻子，“我也就……打过几次架。那……我还能站这吗？”
“呃……你站吧。”
“谢谢。”于皓和那女生道谢。
他站在阴影下，终于舒服了些，回头看了两眼主席台上的人。台上的男生念着发言稿，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眉眼，他站得笔直，声音透过音响传出来也不刺耳，是干净沉稳的声音。只是刘海长，又低着头，叫人看不清长相。
班里的同学早就坐不住了，在队伍里小声地讨论起来。
“咱们班学霸马上演讲完要下来了，哎哎哎他是谁他是谁啊。”一个男生问道。
“不认识，也不知道是哪学校的。我初中帮老师整理过竞赛资料，咱们一届的那几个学霸我应该都见过名字。没有他。”有人接话道。
同学们议论纷纷：“估计是从下面的中学过来的吧。”
下面的中学指县城以下的村镇中学。
台上的发言终于接近尾声。
“希望，能和大家一同度过愉快的高中生活，谢谢。”他鞠躬下台，同学们马上送上响亮热烈的掌声，庆祝漫长的开学典礼终于要结束了。
玄晖从主席台上下来，他看起来像是那种老师和家长都会喜欢的学生，成绩又好人又老实。黑发自然地贴在头皮上，没有刻意收拾过，个子不高，脑袋圆溜溜的像颗栗子，只看外表甚至有些不像高中生。
玄晖一开始没有注意到队伍最前面的阴影里还站着人，所以路过的时候回了下头，于皓刚好也有些好奇，抬头看了过去。
两人视线相撞。
玄晖微微一怔，不自觉地小声开口：“皓……”，他走到于皓旁边抬头，改口道：“于皓？”
“你认识我？”初中的时候，于皓确实没少因为一些事情打架，认识他不是什么稀罕事，他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
玄晖眸光稍微黯淡了些，整理了一下乱七八糟的脑子，对于皓说道：“嗯，见过你。”
“哦。”于皓点点头没有再接话，他觉得学霸群体通常是看不上他这种问题学生的，即使他可能没什么问题。
玄晖站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他这会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装不进去，只有那人长大的面容和他琥珀色的眼瞳。
-
开学典礼结束后，同学们要么回教室要么去小卖部买水。只有玄晖和梁老师还在操场上。
“老师，今后这种活动，还有竞赛之类的，我不参加。”玄晖说。
“为什么不参加，这多光荣啊，你成绩好，到时候竞赛拿了名次，没准学校还会给你打一个大照片挂荣誉栏呢！”
“真不参加，我不适合这种。”玄晖低着头。梁老师看这孩子怪老实，兴许是内向怕生。就想再争取一下，也是为了他好。
“你的成绩只要认真学习，继续保持，上重点大学肯定是不成问题的，竞赛的卷子出题水平高，那都是省里出的卷子，对你来说肯定会有帮助的。”
“不是的老师，我中考是超常发挥，平时考不了那么高的成绩。还有……”
梁老师打断他说：“你先别谦虚，你有好成绩也不光是对自己好，你父母看到也高兴嘛。”
玄晖不吭声了，他不知道怎么应对这种情况。
想了想还是争取道：“老师我真的不想参加，您别说了。”说完他也没等梁老师开口，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今天一大早被班主任喊来学校，扔给他一份发言稿就让他做准备。他想拒绝也拒绝不了，不然，通常情况下这类活动他是不会参与的。
他性格有些孤僻，不喜欢与人接触也不想被关注，本是阴暗角落长出的植物，被太阳捡回家才得以开花，他只想追随自己的太阳。
-
高中的第一节课是数学，真是万事开头难。
老师的第一句话就是，“同学们，高一很关键，你们一定不能掉以轻心……”
因为还没有调座位，现在的座位是大家自由选的，于皓坐在后门角落，正趴在桌子上睡的昏天黑地。
他是在第四节课被祁一舟用胳膊肘戳醒的。
祁一舟头藏在书后面用气音跟他说：“英语老师在喊你。”
“不是数学课吗。”于皓迷迷糊糊地说，
“大哥，您已经睡到第四节了。”
于皓揉了揉眼睛站了起来：“选C。”
全班大笑。
英语老师是新来的老师，年轻漂亮，她笑了笑说：“这位同学很幽默啊，老师是让你读课文。”
贴心的祁一舟已经在下面把翻好的课本递了过来。
“哦哦，不好意思老师。”于皓接过课本“People are wondering about……”课文磕磕巴巴的读了大半，还是遇到了不会读的单词。
“老师这个我不会念。”
“有没有同学帮帮他？”
全班没人接话，有的同学恨不得把头钻书里，于皓看了看周围的反应：“老师算了，要不我站着听吧。”
“我来吧。”一个声音打破了平静，于皓看向坐在他前桌的人。哎？这不是早上那学霸吗，稳了。
玄晖还是那样，眼睛藏在刘海下，低着头。声音很小但读得还算清楚。
读完课文，老师让他俩坐下就接着讲课了。
于皓转过头小声跟祁一舟说：“等会吃完饭给人买瓶水，感谢一下。”
“行，确实很少有这种助人为乐的学霸。”祁一舟说。
于皓：“没有吧，我们初中班里那几个不都挺好的，跟咱俩的关系也还行。”
“也是，主要刚开学大家都不熟嘛，好多人还以为你无恶不赦呢。”祁一舟撇了撇嘴，像是为于皓鸣不平。
于皓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他，对祁一舟说道：“都是瞎传的，没事。”
-
吃过午饭往回走的时候路过学校附近的奶茶店，于皓让祁一舟在门口等他。
他进了店，这会店里人还不少，前面还要排两个人，他站在一旁等。
“你好，要两杯你们的这个新品，少糖多冰。”他停顿了一下，改口道：“不好意思，再加一杯，三杯打包。”于皓把二维码递了过去。
差点忘了谢谢那个前桌，早上也没注意听他叫什么名字。
“你是于皓吧。以前三中那个？”忽然有个男生走到吧台拍了拍于皓的肩，于皓很讨厌跟陌生人肢体接触，他条件反射地躲了下。这男生的头发很长，刺刺挠挠得盖在脖子上，可能染黄毛的次数太多，头发干得像草，能看出来用发胶抓过。
可以，很精致，但，到底什么男人大夏天要穿皮裤啊。于皓在心里憋笑，望着他的皮裤说：“是我，怎么了哥。”
其实一进店就看到这个黄毛了，坐在奶茶店最里面的桌子上抽烟，跟几个人在打斗地主。一看就不是来打招呼的。
这里是非常非常落后的小县城，每个学校里都有各式各样的小团体，高年级的人会在开学时“惩治”一下有过些许恶劣名声的新生，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立威。虽然对于皓不起作用。
“聊聊？”
“行，你等我把东西让我朋友拿回去。”
出门他把奶茶给祁一舟：“一杯你的，一杯我的，一杯学霸的。你先回去吧，替我跟人说声谢谢啊，我暂时走不了。”
祁一舟一听他这话，觉得不太对劲，问道：“什么情况？”
“有人找事。”说着用眼睛示意祁一舟往后看，“我去友好交涉一下。”
祁一舟看了眼靠在店门口的黄毛皮裤哥，一看就是个傻逼，撇了下嘴道：“要我帮忙吗？”
“不用，他们人不多，我赶午休结束之前回去。”
“拉倒吧，我回去喊承宇。”祁一舟拎着奶茶就往学校跑。
于皓转头刚准备往店里走，肩膀就被人搭上了。他拎着黄毛的胳膊，头从他胳膊底下钻出来。
“去哪？”于皓抬头问黄毛。
“别问，去了不就知道了吗。”黄毛的语气十分嚣张。
看样子真是来打架的。于皓想。
到地方之后于皓笑着跟黄毛说：“一高后门我还是认识的。”
“我真懒得跟你废话！你这傻逼玩意儿……”黄毛的小弟看到于皓那副完全没把他大哥放眼里的欠揍样子一拳头就要打过来。于皓迅速地躲了过去，但剩下的几个人还是把他团团围住。
学校后门是厚重的大铁门，门内是操场，门从学校扩建以来就没开过，“后门”现在已经演变成了一个地名。在县里长大的小孩都知道。但后门再往西走是以前学校给修的教职工宿舍，现在几乎都租给学生住了，全是老旧的平房，里面的路狭窄逼仄，巷子七拐八拐，还没有摄像头，是“友好交涉”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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