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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两个傻瓜

无论怎么拖延,也是时候去看看大船,然后学习如何开船了,这是必然到来的。尽管莱西做好了心理准备,她还是会有一点点说不出来的难过,很像是怀里的什么东西被别人抽走了三分之一的感觉,一种莫名的空虚的感觉。

但并不是寂寞。

只是一种很难呼吸的感觉,有东西堵在心口那里,但血液又可以慢慢的流淌,偏偏那一种将流不流的感觉最让人难受。

明明她只是去学习航行,你原来早就做好了打算让她去学习航行的,啊,莱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犹豫?你应该坦然接受命运送给你的一切,你控制,你舍弃,你释怀,她呢?

莱西的心里一团乱麻。

炎热的暮夏,一定怪你,一定怪你。

她似乎不再那么的明智,也许说是更近人情才对,似乎有从远离他人的受人保护的古墙上剥离下来缓慢靠近行人的趋势。

瑟拉斯负责带领塞勒斯学习航行,也不知道瑟拉斯是什么时候修的船,至少几个人去看的时候,那艘大船已经修复的差不多。

这是一艘足够十多个人在海上航行很长时间的大船,是风帆和魔法联合驱动的(这么说它原先的主人一定是魔法师之类的人物,普通的船长很少购买魔法联合驱动)很有趣的是,风帆的系统似乎经过一点点改造,基本可以猜出来原来船上的乘客会是工程师之类的,因为很明显改造后的大船更适合航行。

当然,由于长久与人类社会的隔离,岛上的四个人不会知道在帝国那边这种驱动已经属于非常常见的类型了。

塞勒斯一眼就爱上了这艘船头刻着远眺的女神。只是因为保护不当,女神身上有些部分有点点损坏,不过正是这种小小的损坏反而让女神更加的有魅力。

饱经风霜的成熟女性往往会吸引人的注意力,因为不需要手把手的把她从那个可爱无知的女孩变成女人,不必多言,只需要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想要干什么——这是塞勒斯最近在看一本名叫《米白色火焰》的爱情小说上记录的。

塞勒斯有一点点心虚,因为她以前从来没有看过类似的。她看见这本书真的完全就是个偶然,谁让瑟拉斯突然跑进来差点把她撞倒,为了稳住身子她不得不扶住书架结果书掉了一地,这一本最显眼呢。

莱西没说过不让塞勒斯看类似的作品,但也从来没有说过允许她看这种……至少作者是非常的有经验的爱情小说吧。

那是一本关于女治安官和年轻公爵的故事的。

塞勒斯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想那个公爵为什么“面容姣好,皮肤柔软的时候”而是要好好的熟悉这一艘最终会属于她的大船。

“你们一定不会猜到……”

瑟拉斯故作神秘的用藤蔓撑着自己的下巴,脸上是一种神秘兮兮的表情(用这个词来形容可真是奇怪,准确来说是一个眉毛挑起来看着众人)

“这艘船是破浪者号,我记得好像大预言家和大骑士第六次向外探险的时候使用过这艘船,不是说已经失踪了好久了么?”

塞勒斯为了整理自己的情绪,已经绕着船跑了一圈了,她指着船身上那金色的一串字符向着瑟拉斯发出疑问。

“是第六次‘远航计划’。”

莱西在旁边补充。

瑟拉斯用藤蔓比了一个大大的叉:“现在并不是聊学术问题的时候!我的主人和我的小太阳,这个天气真的不合适!我想说的是——啊,我聪明的小太阳,你一定不会猜到——”

克劳迪亚真是受不了瑟拉斯老是用这种稀奇古怪的说话方式,听起来很像是小丑和魔术师各自撕裂了一半又粘合在一起的感觉,实在太不成体统了:“你会这种船的航行方法,拜托,每一只白鸥都知道你喜欢大骑士!”

莱西的眉毛弯了弯,其实有时候听这两个喜欢“打架”的仆人聊天是很有意思的,明明谁都不会真的信服对方,又偏偏争论会在某一刻完全停止。

塞勒斯在光下闪闪发光,也许是因为出了一层薄汗,也许是因为她那金色的双眸,她只需站在那里就是最合适的模特,如何去描述?最合适体现少女那种无忧无虑的青春活力的模特。

莱西的嘴角是为她升起的,不,是为了漂亮的太阳。

塞勒斯私底下读了许多船只有关的书籍,所以她可以相当轻松的拉开登船的装置,吱呀一声,登船的阶梯一点一点的从船体的一个不起眼的缺口出一点点对折然后再展开,铺成一条平稳的登船桥。

“让我们复习一下船长是如何让自己的乘客登船的?”

莱西很像是考一考塞勒斯如何登船,但实际上已经确定了船只的归属:那是你的了,塞勒斯,破浪者号是你的了。

塞勒斯有一点点想哭,只是因为情绪比较激动,你要说为什么激动,她自己其实也说不明白,只是有点暖和,或者说浑身上下自内而外的暖和,舒适。

“欢迎登船!我的乘客!”

塞勒斯左手放在胸前,右手扶住登船桥的栏杆,九十度弯腰,向着三个人行了一个标准的船长礼(这种礼节只会在很重要的场合使用)

“你——”

“你实在太聪明了,我的小太阳!你怎么会这样合适?我会教你在一年内学会开船的,天哪!”

瑟拉斯的藤蔓狠狠的揉了揉塞勒斯的脑袋,把她那一头黑色柔顺的头发揉的有点乱七八糟的。这又刚好打断了莱西想说的话,她后半句直接咽了下去。

她想说什么来着,她似乎也忘了。

上了大船,就不得不四处细致的参观参观了,瑟拉斯简直闹个不停,指着某一处翻新的甲板说自己当时废了多长时间才把这一块地方弄好。这样的介绍可以说浪费了好多时间。克劳迪亚好几次都想要睡着了,又被她一声突然间激动的声音叫醒,叫醒之后皱眉再听个三五分钟又想睡。

偏偏塞勒斯认真的在记录着每一处应该用什么材料,如何上蜡,如何保养。

莱西看着她,轻轻的点了点头。这是正确的,这是她的东西,她确实应该掌握好如何保护,这是一大进步,以至于可以说是小塞勒斯一个成熟的标志——这么说真的好吗?她还是个少女呢!

天气有点点转阴,正好不那么热十分适合接下来的介绍,也许是为了给这次游览加上一些好听的伴奏,那位漂亮的红发人鱼开始了歌唱。

“旅人,爱人,海上漂泊的人。”

“哦,我的爱人,哦,我的爱人,我不要你身上的勋章。”

“哦,我爱的人,哦,我爱的人,我不要你远方的苍凉。”

“哦,我未知的爱人,我爱的未知的人,我不要你远航。”

“哦,我爱你,我爱你,请别离去,请在我身旁。”

克劳迪亚和瑟拉斯关于一处白鸥形状幸运物到底应该怎雕刻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塞勒斯在一旁疯狂的下笔,疯狂的记录一页又一页。

唯独莱西,莱西向远处望着那在礁石上撩拨头发的红色人鱼,似乎是被那诱人的歌声所引诱,她的嘴抿了抿,似乎说了什么,但什么都没被风带进其他人的耳朵里。

直到夕阳西下,塞勒斯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大船,瑟拉斯的嗓子已经有冒烟的迹象,克劳迪亚好像睡着了四次,只有莱西,莱西几乎没怎么说话,全程听着瑟拉斯给塞勒斯介绍,与其说她不想参与,更不如说是她对于航海这一方面真的有所欠缺。我们也必须理解她,毕竟她是个血族,她有翅膀,想去哪里不过是扇一扇翅膀的事。就算她喜欢阅读书籍,但书籍里记载的也大多是冒险的故事,专门教怎么驾驶船只的好像真是没有几本。那她就没有资格夺取瑟拉斯教授塞勒斯的机会,不是吗?

说到这里,她内心还是有点点酸涩。

如果塞勒斯在女神的指引下向帝国那边走去,那么她一定会接受骑士□□的指导,也许会有师傅,会有老师,还有国王的教导,她那么聪明,一定很快就能学会,一定的。

莱西轻轻的叹出一口气,埋怨自己有点太多愁善感,她又一遍告诉自己命运就是这样的安排,你不能再做过多的更改,你那么聪明,你怎么能不明白。

你怎么能不明白。

我不明白。

夕阳在掩映下变得很橘色,橘色又变成橙色,橙色里夹杂半分的蓝紫色,你可以很明显的看到蓝色和橘色那分界的地方,你知道吗?你一定会想起那句送别诗:“我在余晖中等你归来。”

可她还没走呢!你也是个傻瓜!

塞勒斯把笔记放回了腿侧的口袋里,抬头悄悄的看着正在看夕阳莱西。

她喜欢这种橘色,但对于橘色本身只是有点喜欢,但对于笼罩在面前那个个子高高的莱西身上的那种橘色,在她洁白的长发上舒展的橘色,她紫色眼眸,仿佛天边那交界线一般存在的紫色,她真正喜欢的是那种颜色。

我要学习绘画,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要把所有暖色放在她身上,因为我喜欢暖色,暖色很漂亮。

她们都傻傻分不清楚。

你知道吗?两个很聪明的人在一起生活久了,会因为各自的聪明而变成两个毫不相干的傻瓜,如果说她们有什么共同点,那就一定是在感情上面,在感情上面她们傻的一致,或者说傻的原因是一致的,那就是不明白对于对方的感情。

红色头发的人鱼的歌声在晚风中悠扬的飘荡着。

“我爱你,我的爱人——偏偏你不知道,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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