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年鼻尖微动,首先闻到黑暗君主香水味正从房间的四面八方涌来,将他温柔包裹,慢慢渗入鼻腔。
仅此这一点,他推测许意笙一定经常来这里,而且每次待的时间不会太短。白天明明没有看见他出门,却满屋子看不到人的疑惑终于解开。
许先生平时在这里会做些什么呢?
要是几天前这里,莫斯年不会让自己生出对许意笙的探索欲,他嘴角稍稍上扬,心尖上痒痒的,似有柳叶拂过。
他猛然抬起眼皮,几乎要铺满整面墙的手稿映入眼帘,仔细看过去,每张都画着不同款式和颜色的珠宝,右下角都印着同一个符号。
看得再细致入微一些,用于固定的美纹纸胶带颜色也与珠宝颜色一致,整整齐齐,一份挨着一份。
莫斯年数了数,竟没能数明白到底贴了多少份。
他想看得再清楚一些,阔步上前,每移动一步,身体带起的风仿佛让它们有了生命力,跟随着他一一飘动。
每一款都画得栩栩如生,恍惚间,哪里还分得清:到底是头顶的水晶灯照亮了屋子,还是图纸上的珠宝折射出的璀璨光芒。
莫斯年仔细看了看右下角的符号,忽然觉得似曾相识,先问了句,“许先生,这些都是你亲手画的?”
“当然,这些都是我的作品。”许意笙说完往摆放在右侧的实木置物架走去。
架子上每间格子大小设计得恰到好处,上面摆放了不同尺寸的时尚杂志,两种尺寸和三种类型的纸张,以及五个装有不同笔类的檀木笔筒......
他随意拿件围裙穿上,挑了几支画笔和橡皮擦放到围裙口袋中,抽出张灰色牛皮纸,撕了两截蓝色纸胶带。
莫斯年看他在墙上熟练固定画纸的动作,耐不住询问,“你要直接在墙上画吗,为什么不放在书桌上,那样不是更方便舒服点吗?”
“我不喜欢那样趴着创作。”许意笙顿了一下,语气淡淡道。
莫斯年从头到脚扫了他一眼,回想他平时的奢靡作风,大胆猜测,“你是还没找到一款木料名贵,同时又让你坐着舒适的书桌,然后你发现这样创作也挺有个性,所以习惯了吧。”
“啧!”许意笙皱了一下眉,扭头命令,“莫斯年,过来。”
“咳,呃......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罚站,站在这别乱动,眼睛要一直看着我,直到我画完为止。”
啧,哎——刚刚就不该多嘴,冷臭脸,阴晴不定。
莫斯年吃瘪,没有一丝犹豫和反驳,老老实实走了过去。
不知道要站多久,他简单活动了下四肢,模仿初中时期,班里同学被老师叫到讲台罚站的模样,昂首挺胸地站着。
许意笙手举在半空中握着画笔,盯着他看了会儿,面无表情,“为什么对我绷着个脸?”
“你不是让我罚站嘛,罚站的时候不都是这个表情?”莫斯年搞不懂他到底想干嘛,直接摆出理直气壮的架子。
“你故意气我?”
“没有。”
许意笙伸出左手食指和大拇指,放在他两侧嘴角上,轻轻往上一扯,冷酷道,“那就对我笑一笑。”
莫斯年“哦”了一声,抿了抿唇,又抬手摸了摸还留有触感的嘴角,内心愉悦感逐渐滋生。
于是,没有刻意调动任何一份脸部肌肉力量,一抹自然且阳光的笑容立刻出现在许意笙眼中。
“嗯,以后也要这样多笑笑,只能对我。”
“好,我知道了。那个,我能开口说话吗?干站着有点......无聊。”
许意笙迅速别过脸,微微抽动几下嘴角,淡淡道,“那你找话题吧,我要开始画了,不准换表情。”
接着,笔尖与纸面不断发出“沙沙”的摩擦声,有序、音色轻柔、音速平缓,莫斯年觉得像是在听一段A**R,心慢慢静了下来。
他转动眼球看向许意笙的手指,修长白皙,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关节清晰却不粗大,力量与美感完美平衡。
过了半分钟,他视线往上游走,焦点放在许意笙左脸上再也没有动弹。
莫斯年脑子浑浑的,也不知道具体要聊什么,又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你是因为更喜欢设计这些珠宝,所以才让郑经理管理ChronV?”
“算是吧。”许意笙停笔转头,“刚让你找话题找这么久,是不是又攒了很多问题想问我?”
“是,但我不知道该怎么问,怕冒犯了你。”
“你想了解我?”
这一问,莫斯年顿时慌了神,急忙转动眼珠想要掩饰,却又不敢浮动太大,吞吞吐吐道,“算、算是吧。”
许意笙冲他浅笑了下,转头继续在画纸上勾勒线条,随即不紧不慢开口,“我从16岁就开始设计珠宝了,大学本科、硕士都是学的这个,获过很多奖项,跟国际很多奢侈品牌有过合作,也有一些作品被高价拍卖。所以,我早就赚了很多很多钱。”
说话时的语气和神色,像极了普通朋友间的闲聊,莫斯年竖起耳朵倾听,也觉得眼前这人浑身散发出一股柔和的光芒,眼睛直勾勾盯住眨都不眨。
许意笙继续出声,“ChronV是我家里人开的,我只是继承了而已。它在某些时候比我设计珠宝还要赚钱,就是管理麻烦了点,不过有郑允昌和路炎淼这俩口子在,我还是有时间顾着设计的工作。”
相处了这些日子,莫斯年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家人”这两个字眼,内心不免引出更多想知道的事情。
他思索了一番,还是决定以后再问,转而说道,“所以,这里其实是你的工作室。”
“没错。”整幅作品只差画出高光,许意笙停笔再次转头,“顺便告诉你:这里,我只允许你一个人进来。”
嗯?什么!这意思是说,这里之前除了他,没有别的人来过?
莫斯年呼吸一顿,瞳孔瞬间放大了一倍,惊喜多于惊讶,再次确认,“你的意思是说,这里连郑经理和路管家都不能进来吗?。”
许意笙抬手,动作自然地撩开他眼睑上的碎发,坦言,“他俩下来找过我,但也只能站在门口,不能进来。”
听到回答,莫斯年脸上满是喜色,嘴巴微微张着,有些语无伦次,“为什么......那我......我、我很荣幸。”
他想问问为什么只有自己可以,可最后却慌张道,“啊,不是,我的意思是说,谢谢你,许先生。”
“不客气,老实站着,继续看着我,眼睛也别乱瞟,我还没完成。”
此刻,莫斯年眼睛亮得出奇,搭配头顶洒下的灯光,跟奥本海默蓝钻没有任何区别。许意笙提笔笑了笑,认真画出高光,又在右下角画下专属符号。
他随意把笔插进口袋,小心翼翼地取下手稿,面朝莫斯年温柔道,“斯年,你喜欢这幅作品吗?”
手稿遮挡住了所有视线,莫斯年不得不盯着仔细欣赏。
他不敢确定看到的东西是否真实,双手有些颤抖地接过放在手心,像捧着一团棉花似的,嘴巴张了又张。
他不知用了多久才把一团乱麻的思绪整理清楚,关于手稿上的图案,仍然想听到许意笙亲口承认。
迫切问道,“你画的是我,和我的眼睛,旁边的蓝色钻石......意思是在说我、我像这颗钻石?”
“是啊,我画的好吗,你喜不喜欢?”
“嗯,画的超级好,我当然很喜欢,你可是著名珠宝设计师。谢谢你,许先生。”
莫斯年彻底释放出心底的喜悦,接着问道,“可是,你为什么要画我,这是要送给我吗?”
“当然不能送你。”
话音刚落,许意笙随即抽走手稿,绕过他走到墙面中央,重新贴在一张画有红钻项链的上面。
他担心贴歪,最后还退后歪着头观察比划了几下。确定整齐,在手稿一侧的空白处用小篆写下“莫斯年”三个字。
他竟然还写上我的名字,分明就是送给我的,真搞不懂他。
莫斯年撇撇嘴,暗暗吐槽了句。
但这丝毫没有影响愉快的心情,走到跟前追问,“许先生,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画我。”
“因为......”
许意笙说不清楚,尾音拖了许久,双臂搭在他肩膀上低头逐渐凑近。
他见人红着脸颊偏头躲避,便迅速抽回手,捏了捏莫斯年突起的喉结。
霎那间,莫斯年急速后撤了几步,同时高喊了句,“你干嘛!你别捏我这里。”
注意力和话题完美转移,许意笙忍不住畅怀笑了几声,心满意足道,“你怎么跟兔子受了惊一样,真可爱。”
“许先生!你、你刚是故意的。还有,什么兔子,你刚还说我像钻石呢。”
“好好好,你不是兔子,是钻石。”
这时,许意笙口袋里的手机发出嗡响声。
他拿起看了眼来电人,眉头蹙了一瞬,抬头嘱咐了句,“不准生气,我去旁边沙发上接个电话,你要是觉得无聊,左右两个房间可以进去逛逛。”
那里面有什么好看的,难不成也放了奇珍异石和珠玉翡翠吗。
莫斯年一手捂着喉结,一手捂着胸口,还在缓解方才那股冲动,乖乖“嗯”了一声,头也不回地朝左边房间走去。
许意笙滑动屏幕,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冷冷张口,“精神病院那边是不是出事了,给我说清楚。”
“是的,许哥。”黎清辙严肃道,“梁警官查到纪伊莲是你母亲了,他带人从主治医生那里查看了所有病例信息,还询问了护士你母亲在治疗期间的日常表现。”
许意笙神色未动,询问,“碰到这种情况,那些医生护士按照我们的要求去做了吗?”
“做了,但是他们没能拦住梁警官他们和其他患者沟通,我担心那些患者会乱说话。”
“这件事你搞得定,你是不是还有更严重的事没跟我说?”
黎清辙发出一声叹息,声音顿时变得低沉、沙哑,自责道,“对不起,许哥,是我没能防住梁警官他们,他们听到了你母亲发病时候说的话。”
空气瞬间冷了下来,许意笙面色阴沉、双唇紧绷,拿着钻雨反复做着开盖又合上的动作,发出的声音传入听筒,黎清辙屏住呼吸不敢言语。
这么些年的治疗,看来一点效果都没有,她竟然又发病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许意笙越想,目光越发犀利,手上的动作也就越快,可抬眼看到墙中央的“莫斯年手稿”,心却奇迹般的平静了下来。
他长舒了口气,吩咐道,“把姓梁的人给我弄走,最好让他们没办法再进到那间精神病院,用什么办法都行。”
“好的许哥,我一定尽快办好这件事。”
“我明天下午2点会过去一趟,等我到的时候,不希望看到姓梁的还有那些便衣警员。”
许意笙听到保证后立即挂了电话,钻雨还在指缝间来回穿梭,目光在墙中央的手稿上待了片瞬。
“莫斯年,如果只是因为你那双眼睛,我对你好得有点过分了吧。哎~他们说得没错,我果然是个疯子。”
他喃喃自语声很轻,话毕,单手托腮,脸上挂起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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