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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番外

(作者友情提示:这基本是一个写小彭的番外,但部分有BL内容,不喜勿入,赶紧点叉!)

谢宇航第一次见到彭乐轩是在他上小提琴课的教室门外。

那年他刚上初三,老妈逼着他学一样乐器,他想他谢宇航不鸣则已,一鸣必定要惊人,因此就选了最难学的小提琴。老妈带他去上课,来得早了些,他坐在教室门口等了片刻,听教室里的学生拉维瓦尔第,随后就看到一个同他年龄相仿的男生从教室里走出来。

老妈在门口啧啧称赞:“你看看别人家的孩子!琴拉得这么好,人还长得那么帅!”

老妈这话他自然是不服的。他才学小提琴没多久,比不上别人是正常的。至于长相……那人长得确实挺好看,也许比他长得还好看,但这能怪谁?

他们两个人的课前后脚,一来二去,他和那个男生混了个脸熟,甚至还搭过几次话,听说他叫彭乐轩,和他同一年级,会弹钢琴也会拉小提琴,中考的目标是睿文中学。

按照谢宇航的成绩,考重点高中大概是无望的,因此父母早早做了打算,联系了学校要送他去读美高。本来他觉得去哪里都无所谓,这时候忽然燃起了了斗志,跟老妈说:“我要去中考,考睿文中学。”

老妈比他有自知之明,望着他忧心忡忡:“这孩子,忽然这是怎么了?被谁忽悠了?竟然想要去中考。”

他不好意思说是被彭乐轩那个别人家的孩子忽悠了,想了半天说:“……叶玄霖也要去参加中考。她都能考上,为什么我就不行?”

老妈望着他的目光变得很是意味深长,很长时间里都以为是他青春期发育,忽然发现了一个暗恋对象。

总之,他后来确实参加了中考,而且也确实不幸落榜,老爸花了洪荒之力把他弄进睿文中学借读,还安排在成绩最好的一班,跟彭乐轩同班。

比起读书,他那时候更热衷于拉小提琴,每天恨不得一下课就回家拉琴,只是拉了一年多还不见长进,一曲巴赫的G大调小步舞曲拉得比锯木头还难听,把老妈折磨得生不如死。凭他三分钟热度的性子,老妈着实没料到他对拉琴的执着,悔不该当初送他去学琴,可惜此时后悔已晚,他一腔热忱地要把琴拉得比肩彭乐轩,还自信满满地去找了彭乐轩,问他:“我想报名学校的元旦晚会,拉一首巴赫的G大调小步舞曲,你能不能做我的钢琴伴奏?”

彭乐轩脾气好,看谢宇航斗志昂扬,笑着一口就答应下来:“好啊!”

谢宇航为此花了许多个周末拉彭乐轩一起排练,结果却在筛选过程里名落孙山。其实他并不是一定要上台表演,甚至于自知小提琴拉得难听,觉得落选是必然的,只是因此他还遭到了叶玄霖的嘲笑,便十分不爽。

叶玄霖笑话他:“听说你报名元旦晚会拉小提琴,还找了彭乐轩来给你伴奏,竟然还落选了?”

“你也知道彭乐轩?”他始料不及。

叶玄霖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知道啊,诗歌音乐小王子嘛,哪个女生不知道?啧啧啧,彭乐轩给你伴奏都救不了你,你是拉得有多差?”

不知为什么,这话在谢宇航听来尤为刺耳。他立刻反唇相讥:“听说你昨天又被叫去校长办公室训话了?啧啧啧,你这样谁受得了你啊,怪不得你爸妈都逃到国外去了不肯回来,是怕被叫去学校挨骂丢人吧?”

诚然,他同叶玄霖自打蹒跚学步时起就是欢喜冤家,许多革命友情都是这样在互相伤害中茁壮成长起来的。

他同彭乐轩的革命友情发展得要顺利得多。他们落选了,彭乐轩却也不以为意,只拍拍他肩对他笑着说:“没关系,今年咱们准备的时间太短,明年多练练,重新再来。”

他把这话当作一种承诺,按下决心明年要卷土重来。其实那时候他心里有奇怪的念头,心想,既然打不过敌人,就加入敌人。既然小提琴他可能永远也拉不过彭乐轩,那至少可以努力把彭乐轩变成自己在学校的跟班儿!

人的记忆总有偏差,谢宇航记得许多高中的点滴琐事,而一切似乎都发生在夏天。比如体育课上打篮球,他不怎么爱篮球的人也去凑热闹,硬挤进彭乐轩那一队。彭乐轩笑笑也不介意,对他同伴说:“我哥们儿,让他打中锋吧。”然后让出中锋的位置给他传球。打完球两个人挥汗如雨地在场边擦汗,他没带水,就抢过彭乐轩喝了一半的水瓶子一饮而尽。

学校教室没有空调,一到夏天就闷热难耐。他坐在最后一排,彭乐轩坐在他前几排靠窗的位置。有时候窗外的阳光格外刺眼,彭乐轩喜欢把袖子撸到肩膀上,一手拿着练习册当扇子扇风,一手支着脑袋望着窗外发呆。这时候他就能看见他的侧脸,鼻子高挺,下颌线分明,还有上翘的睫毛微微颤动。彭乐轩身后坐的是一个嘴很碎的女生,一到自习课就喜欢戳彭乐轩的后背,向他借橡皮圆珠笔考卷和练习册。彭乐轩好像从来也不拒绝,不知他有没有意识到女生的意图,反正每到这时候谢宇航就忍不住在心里把白眼翻到天花板上。

彭乐轩的爷爷奶奶在学校对面的旧小区里留了一小套旧房子,只有彭乐轩偶尔自己住,谢宇航就常常去那里蹭空调。第一次去是中午,他跟着彭乐轩回去蹭他的午饭,蹭完了午饭还要蹭一会儿午觉。彭乐轩的单人床正对着空调,他抢先一步摊倒在彭乐轩的床上享受呼呼的凉风,彭乐轩看见也只好笑着摇头,拿起枕头说:“你睡这儿吧,我去客厅沙发睡。”

他又觉得不好意思,抢回彭乐轩的枕头说:“不用,床还给你,我睡在地板就行。”

后来到了暑假,他又旧事重提:“你说过的,明年元旦晚会咱们还要再报名,暑假你得陪我练琴。”彭乐轩连后排借橡皮的女生也不会拒绝,自然也不会拒绝他,笑着答应下来:“好啊,随时奉陪。”

彭乐轩家的客厅装了隔音板,音响设备齐全,平时彭乐轩就在那里听音乐和练琴,这时候也自然成了他们的训练基地。他天天跑来练琴,蹭饭,蹭午觉,还要蹭电脑打会儿游戏才回家。老妈到后来也发觉他每天都早出晚归地往外跑,问他:“这么早,你又去哪儿?”

他含糊其辞地回答:“暑假作业多,我去跟同学一起做作业。”

老妈十分狐疑,看他的眼神变得若有所思起来:“同学?哪个同学?是不是隔壁的叶玄霖?”

他假装没听见,火速摔门而去。那时候他像所有青春期的小孩一样,最讨厌家长刨根问底。他同彭乐轩的革命友情是他很个人的事,家长无需知晓。至于老妈误会他跟叶玄霖的革命友情……误会就误会吧,反正也不是真的。

彭乐轩家里有不少小提琴大师的CD。彭乐轩总教育他,一定要用好的音响设备,在很好的隔音环境下,听原装正版的CD,这样才能听出大师们演奏的妙处。他抽了彭乐轩书架上的CD想借回家听,彭乐轩又一把把CD抽回来认真严肃地回绝:“牙刷和CD不能借给别人,不过我可以带你去音像书店买新的。”

他们去音像书店买CD,还意外地遇见了熟人。两版巴赫的小提琴曲,一版的演奏者叫Hilary Hahn,另一版的演奏者叫Anastasiya Petryshak,两个都是他闻所未闻的名字。他在书架前犹疑不定,抬头想问彭乐轩,却看见他似乎在发呆。

不远处的收银台有人正在同工作人员争执,那个人恰好是叶玄霖。他就听到叶玄霖说:“Black Dahlia,黑色大丽花乐队,前几天我在你们这儿听你们放过,怎么可能没有卖的?”

工作人员说:“我们这儿确实没卖过,可能是谁放了自己的CD吧。你要不去网上看看有没有卖?”

叶玄霖十分失望:“网上很多都是盗版的,要不就是打口CD。我就想买一张正版的收藏而已。”

工作人员遗憾地说:“那你大概只好去国外买了,我们这儿只卖正版引进的CD,这个乐队从来没引进过。”

叶玄霖不屈不挠地胡搅蛮缠:“为什么不引进啊?这个乐队真的特别好听。你们得向上面反映反映,像我这样的摇滚乐爱好者很多的,你们这流失多少客户啊……”

他放下手里的CD,一把拉着彭乐轩就走:“今天不买了,咱们下次再来。”

彭乐轩跟着他出了书店,等他停下脚步,忽然问:“你为什么躲着叶玄霖?”

他说:“不能让叶玄霖看见我啊,要不然她告诉我老妈我和你在一起怎么办?”

彭乐轩不解,一皱眉笑问:“怎么了?和我在一起是见不得人的事吗?”

他一怔,想说倒也不是……可转念一想,忽然意识到:“你知道她叫叶玄霖?你也认识她?”

彭乐轩神色一顿,低眼回答说:“不认识,就是在学校见过而已。”

这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却在他心里激起莫名的波澜。也不过就一夜的功夫,他忽然感觉失去了些什么,再也提不起拉琴的兴致。第二天他跑去彭乐轩那里向他宣布:“我决定不拉琴了。这本来就是我老妈逼我学的,我一点也不喜欢,反正我估计永远也不可能拉得比你好。”

没错,他就是这么个容易放弃的人。按他老妈的说法,他就三分钟热度。反过来说,这叫洒脱不羁不钻牛角尖。

他和彭乐轩的革命友情并未因此中断。他仍旧和彭乐轩一起打篮球打游戏做作业,也仍旧去彭乐轩家蹭空调睡午觉,只是开学之后夏天过去,天气凉下来,他去得也就渐渐少了。

高二的时光十分无聊,大部分同学都在卷生卷死,谢宇航记得的只有少数几件事。比如还是夏天,他同彭乐轩一起去打篮球,打到浑身臭汗,彭乐轩把球扔给他说:“你再打会儿,我休息一下。”

他一边打着球,一边目光又被场边的同学吸引。彭乐轩抱膝坐在场边,侧过身,目光落在别处。不远处的女生正在围成一圈打排球,隐隐能听到叶玄霖的声音说:“……喂,你们几个别太欺负人行不行?为什么一次都不传给曹思静?……”

听说曹思静比较孤僻,在女生里人缘不好,只有叶玄霖和她同出同进,但因为长得清秀,在男生里反而有些人气。那一年曹思静同彭乐轩一起主持过元旦晚会,关于他们两个无聊的揣测就像杂草一样疯长。这时候有人看见彭乐轩目光投去的方向,立刻笑:“彭乐轩,你在看啥呢?哦,有人在打排球呢!”

场边的几个人起哄,互相推搡。谢宇航分了神,站在场上没看见同伴传给他的球,迎面被球砸中鼻梁,立刻鲜血长流。也不知为什么,那时候他忽然一股怒气冲上脑门,把球砸回去,扔下场上其他人,甩手愤然离开。

他怒气冲冲地往回走,后面彭乐轩跟上来,在他身后喊:“谢宇航,等等我,慢点儿走。你去哪儿?”

他那时候像一头失去理智的斗牛,什么也不想听,抹了一把鼻血,头也不回地说:“不要你管!”

彭乐轩几个大步还是赶上来,拉住他:“站住!哪儿都不准去,我陪你去医务室。”

后来他还是乖乖地跟彭乐轩去了医务室,止住了鼻血,额角的伤口也清理完贴了创可贴。彭乐轩笑话他:“你没看见你刚才自己的样子,满头满脸都是血,吓死人了。球打得好好的,你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他这时候已经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无理取闹,摸着额角找藉口说:“被球砸了能不生气吗?嘶——可疼了!”

彭乐轩一脸不相信,伸手来摸他的额角:“就这么点儿小口子,有那么疼吗?”

他慌张地低头避开,赶紧转移话题:“你那个……不会真喜欢曹思静吧?”

他们两个正走在回教学楼的路上。彭乐轩朝他做了个无奈的表情,他又试探地问了一句:“……还是你喜欢的其实是叶玄霖?”

彭乐轩只低头,回答了一句:“什么啊!你可别乱说。”说完快步甩开他走去了前面。有一刻他怀疑自己看到彭乐轩脸红,忙又跟上去试探地追问:“叶玄霖和曹思静是同桌,我让叶玄霖帮你问问,看看曹思静是不是也喜欢你?”

这下彭乐轩急了,停下脚步严肃地制止他:“谢宇航,没有的事!你别乱来!”

可他分明看到彭乐轩脸红,分明看到彭乐轩看叶玄霖的眼神不一样。后来叶玄霖骂他一个七尺男儿怎么忽然变得如此八卦。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有些事他也莫明其妙地在意。

高三开学的第一天,他又去彭乐轩家蹭午觉。九月伊始,天气还闷热难当,正好彭乐轩家的空调出了故障,他还是在彭乐轩床边的地板上睡了一个长长的午觉,做了一个梦,梦见彭乐轩在前面跑,他在后面追,追得大汗淋漓。转眼快追上了,他猛地一激灵醒过来,抬头一看,彭乐轩已经不在他的床上了。

已经快到下午上课的时间。他走出卧室,看见彭乐轩瘦长又肌理分明的背影靠在阳台的栏杆上看风景。

空气里仿佛挤得出臭汗来。他去冰箱里拿了两罐冰可乐,去阳台上和彭乐轩并肩一起乘凉。从阳台上向下望,正好可以看见马路对面的睿文中学,穿校服的学生像蓝蚂蚁一样陆陆续续爬进校门。彭乐轩看得颇为认真,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他把冰可乐递到彭乐轩手里,彭乐轩忽然侧脸问:“高中最后一年了,你准备去哪里读大学?”

“我?”他其实没怎么想过这个问题,回答说, “考上哪儿就读哪儿吧。”

“如果考不上呢?”他又问。

他想了想:“如果考不上,我老妈肯定得把我赶到国外去混个文凭吧。”

彭乐轩听了神色一顿,仰头喝了一大口可乐,低下头来过了片刻才问: “你们大院儿别的小孩是不是都跟你一样,如果考不上就出国?”

他们大院儿在睿文中学读书的除了他只有叶玄霖。自从篮球场事件之后,他们从未再提起过曹思静或者叶玄霖,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彭乐轩的心思对他来说就像摊开的书本一样一目了然。他一声嗤笑,回答说:“应该差不多吧。比如叶玄霖,整天不读书,我估计她也考不上什么好学校。她父母如今在香港,肯定会在香港给她找间学校吧。”

结果去香港读书的只有彭乐轩一个人。毕业之后他拉彭乐轩一起出去喝了一场酒,感觉就像是他们成为成年人的仪式。那天他疑惑地问过彭乐轩:“叶玄霖有什么好?为什么是叶玄霖?”彭乐轩微醺地红着脸,想了半天才回答:“这有什么为什么?就都挺好的……如果一定要说为什么,她和别人不一样,挺酷的,被她喜欢一定很幸福。”

“就这?”谢宇航在心里翻白眼,暗骂了一句“彭乐轩你个舔狗!”诚然,换了他谢宇航,绝不会因为一个人把自己混得那么惨。

不知道一场单方面的恋爱能维持多久?一年?两年?五年?就算为了他哥们儿的身心健康,他也不希望这段时间太长。

大学里他知道彭乐轩见到过叶玄霖两次,很巧,叶玄霖一次也没见到彭乐轩。第一次是他们大二那年的五月,彭乐轩忽然从香港回来。他不知道彭乐轩为何而来,欢天喜地地去机场接机,准备带他去再大醉一场,结果十分失望地发现,彭乐轩竟然为别人而来。那次的结果也不好,彭乐轩失意而归。

另一次是个偶然。有一年春节,叶玄霖忽然打电话给他,说她和家里闹翻了,需要找个地方住几天,那时候恰巧彭乐轩就在他身边。彭乐轩在睿文中学对面的旧房子一直空着,只有他寒暑假从香港回来时会去住,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叶玄霖回来的那天,他同彭乐轩一起去火车站接人。记得那年天气严寒,夜里刚下过雪,早上路边还积雪成山。列车晚点,他们站在出站口多等了许久,好不容易看见叶玄霖出现在出站口,又看见她还手拉手还牵着另一个人。

接到叶玄霖电话的那天,彭乐轩忙了一晚上,打扫卫生,收拾房间,还去超市买了一大车东西。他在心里一边翻白眼一边暗骂“彭乐轩你个舔狗”,可看他兴致勃勃的样子,竟然也有几分为他高兴。没想到出站口一下子来了手牵手的两个人。他回头看彭乐轩,看见他目视前方,神色好像凝固在脸上。那一刻他心里都涌过一阵难过,无奈拍拍彭乐轩的肩说:“行了,走吧,他们就在那边。”

“嗯。”彭乐轩答应了一声,跟着他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住脚步说,“我还是不过去了,你去接他们吧。”

他十分不解:“来都来了,你为什么不去?”

彭乐轩把钥匙塞进他手里:“别说那是我家。”

他一下急了,问他:“彭乐轩你什么意思啊?学雷锋做好事不留名啊?”

彭乐轩淡然一笑,回答说:“我去不合适吧。她和男朋友在一起,要知道这房子是我的,你是让她住呢,还是不让她住呢?她肯定心里不自在,还是别知道的好。”

那天晚上谢宇航还是拉彭乐轩去喝了一场酒。作为数次被创的人,彭乐轩的情绪简直稳定得出奇,反倒是谢宇航喝得有五分的醉意,骂彭乐轩说:“我就不理解了,你这么无私奉献算怎么回事儿?你就不憋屈不难受吗?”

彭乐轩一笑,也不说什么,低头缓缓喝酒。

他看见彭乐轩这样沉默不语的样子就心烦,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别人不懂我还能不懂?不就是你喜欢你的,她开心就好。”说完又借着酒劲恨恨骂他:“彭乐轩,你就是天底下最怂的人,没有之一。”

大学最后几年,彭乐轩回来得少了,暑假也多半留在香港实习,春节回来短暂停留,有一年还又给叶玄霖收拾了一次房子。他再一次夏天回来时是叶玄霖在病中。那年彭乐轩还租了条船,叫他一起去海钓。船开到茫茫无际的大海中央,大部分时间两个人就是傻乎乎地坐在船上接受毒辣阳光的严刑拷打。也不知彭乐轩为什么会忽然迷上钓鱼这种运动,只见他戴着帽子墨镜身穿防晒服全副武装,看起来十分专业,皮肤都晒成了小麦色。

在船上他们有大把闲暇时间聊天,并肩坐在甲板上,喝着冰可乐,话题绕来绕去都是彭乐轩在说他的钓鱼经。可乐喝掉了两瓶,带来的三明治也都吃完了,最后还是谢宇航听得心烦,打断他说:“彭乐轩,我不知道你到底在磨叽什么。”

海上热风滚滚,船在风里微微摇晃。彭乐轩躲在墨镜后面,停下来,笑了笑问:“你说什么啊?”

他骂了一句:“少来,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他才不信彭乐轩没有听懂。他告诉彭乐轩叶玄霖住院的时候,彭乐轩还不是请了假飞奔而来?每次他去医院,彭乐轩还不是总跟在他后面?他恨铁不成钢地说:“这时候你不应该搭个帐篷睡在医院,死缠烂打乘虚而入的吗?”

彭乐轩不语,片刻才回答:“我对叶玄霖来说是个陌生人。她需要的又不是我,这时候我凑上去是给她徒增烦恼而已,还是算了。”

他又忍不住骂人:“彭乐轩,说你什么好呢?你就是天底下最怂的人,没有之一!”

彭乐轩反而笑,认真地说:“我觉得她很快会好起来的,你别不相信她。”

后来他回想那段时光,才领悟到,钓鱼这种活动果然很适合彭乐轩的调性。所谓海钓,就是很多时候船在海上逡巡一整天也毫无所获。喜欢钓鱼的人就得接受没有结果这个现实。

再后来,就没有了后来。大家在世界各地各奔前程,聚少离多,人长大了,也再不会像少年时代那样容易冲动。只有谢宇航,有时候会找个藉口去香港跑一趟,看看彭乐轩在忙些什么。彭乐轩此时进了投行,工作的作息颠三倒四,有项目的时候可能七十二小时连轴转,做完了项目也可以连续睡上一整天。有时候谢宇航能赶上和彭乐轩一起出海去钓鱼,有时候去酒吧喝酒,有时候只能赶上一顿早茶,还有一次他飞过去,只赶上和彭乐轩在机场匆匆喝了杯咖啡。

他们聊天的话题也五花八门,只有少数时候会说到过去,大多时候彭乐轩也不会问起叶玄霖。可是他大概是最了解彭乐轩的人,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彭乐轩哪怕有一个欲言又止的停顿,或者一个若有所失的眼神,都好像把心思明明白白摆在他面前。很多时候倒是他主动提起:

“叶玄霖终于要毕业了,听说在办去英国读书的手续。”

“叶玄霖给我从英国寄了张明信片,跟我抱怨说天气不好。”

“叶玄霖从英国回来了,去了一个风投,我看她还挺喜欢的。”

……

很多时候彭乐轩只是默默听着点点头,也不显得多关心的样子,最多问一句:“她好不好?”

每次他都觉得彭乐轩好像早就放下了,但又好像没有,叫他莫名心烦。有一次他故意说:“叶玄霖身体不太好。她在英国吃得颠三倒四,落下了慢性肠胃炎,听说现在喝橙汁都得在微波炉里先热过才能喝。”

那次他走的时候,彭乐轩来送机,临别时塞了一包药给他,笑着说:“都是打工人,我也肠胃不好。这几种药你带给叶玄霖试试,说不定有哪种管用。”他在心里嘀咕“彭乐轩你个舔狗”,又看彭乐轩欲言又止的样子,白眼相向说:“知道了知道了,不提你的名字,对吧?”

最后那一次,他又打算飞香港,买了机票给彭乐轩打电话,问他最近在忙什么,没想到彭乐轩在电话里说:“最近我一直在新加坡,手上有几个项目,估计要做两个月。”他又立刻改口说:“这么巧!我最近有事要跑一趟新加坡,正好能来看看你。”

他改了机票,飞到新加坡,彭乐轩来接他,把他带回自己的酒店公寓,还笑说:“我刚在这儿学调了一款Singapore Sling,等会儿你试试。”

Singapore Sling口味酸甜,带点淡淡的果香,倒是种充满热带风情的鸡尾酒。彭乐轩住的酒店公寓在十八楼的高层,站在窗边俯瞰灯海,让他想起当年站在彭乐轩家的阳台上看睿文中学的大门的情景。

论起往事,彭乐轩说他意外地收到了曹思静婚礼的请柬,感叹了一声:“连曹思静都要结婚了,咱们的同学们是不是陆陆续续也该差不多了。”

这时候他们关了灯,并肩站在窗前欣赏都市夜景,看脚底的车流像闪闪发光的蚂蚁一样爬过。他侧过脸问身边的彭乐轩:“你呢?你怎么一直都单身?”

彭乐轩回头笑说:“你看我这个工作强度,哪里有那个时间?”

他不相信,嗤笑说:“难道干你们这一行的一个个都不恋爱结婚了吗?”

彭乐轩一低眼,顿了顿说:“也是一直都没遇到合适的人。”说完又回头笑话他:“你别老说我,你不是也一样?一直单身?”

这回轮到他低眼避开对方的目光:“我……和你不一样。”

彭乐轩也不相信:“你怎么不一样?难道不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

他仰头喝完杯中酒,笑说:“我这个人……你知道的,三分钟热度,不适合恋爱结婚这种事。”说完赶紧转换话题:“曹思静的婚礼,你会去吗?”

彭乐轩应该从来没想过要去,立刻回答说:“我最近比较忙,应该不会有空吧。”

他说:“你来吧,叶玄霖说她要去。” 彭乐轩一定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诧异地抬眼看他,一时间没有回答。他接着开玩笑说:“主要是我怕她和曹思静两个在婚礼上打起来,你得帮我拦着点儿。”

彭乐轩跟着笑了笑,笑完转回头去望向窗外,没有再说话。四周静默了一刻,只听见远处都市隐隐约约的车流,像空谷中的回声。他等了十秒钟没等来彭乐轩的回答,只看见他的侧脸在黑暗中孤单地沉默。有一阵难过涌上心头,最后还是他打破沉默说:“真的,我觉得你可以来,再试一次。”

彭乐轩这才抬头,低笑了一声说:“这么多年了,她应该都记不得我这个人了吧。而且你不是说,我是天底下最怂的人,没有之一吗?”

他带点玩笑又十分认真地回答说:“我有预感,这一次你能成功。你考虑一下。”

婚礼那天,他把彭乐轩从机场接到婚庆会所。婚礼的场面颇大,鲜花层叠,灯光辉映,一早就宾客如云。他和彭乐轩去签了到交了红包,随人流去宴会大厅,他还和彭乐轩开玩笑说:“过了今晚,应该就我一个人单身了吧?”彭乐轩给了他一个无奈的眼神,他说:“你去入座,我去别的地方溜达一圈,看看有没有熟人。”

他在门口碰见叶玄霖,和她聊了几句,看见她疑惑地朝彭乐轩的方向看了又看,还伸手拉他说:“我去!谢宇航,是我眼花了吗?你看那是谁!”他转身避开,赶紧找了个人假装聊天。等叶玄霖走过去跟彭乐轩打招呼,他想,这应该就是他退场的最佳时间了吧。

他顺着原路往大楼外面走。宾客大都已经入席,这一回走廊里冷清了不少。背后大厅里隐隐传来深情款款的歌声,他猜新郎新娘应该已经入场了,而他已经走到了大楼的门前。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外面下起了小雨。他一个人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冒雨离开,脑海里却突然想到一件小时候的事。那年他要报名参加学校元旦晚会的演出,彭乐轩带他去音像书店买CD,意外地遇到了叶玄霖。那天之后他就闹了情绪,放弃了准备表演的节目,甚至放弃了小提琴。小孩子的第六感还挺准的,也许那时他就察觉彭乐轩心怀鬼胎,只是有时候自己刻意忽视,不想承认而已。

很多事情,无论你怎么不肯承认或刻意掩盖都不能否定它的存在,比如人的感情。这一刻他望着门外傍晚灰沉沉的天空,许多他对彭乐轩说过的话忽然在耳边重现。

过了今晚,应该就我一个人单身了吧?

别人不懂我还能不懂?不就是你喜欢你的,他开心就好吗?

彭乐轩,你就是天底下最怂的人,没有之一。

想到这里,他轻轻嗤笑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谢宇航,你忒么才是天底下最怂的人,没有之一。”然后耸肩缩了缩脖子,走进淅淅沥沥的小雨中。

写得有点急,可能过几天会修改一下。

以上,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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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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