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黑得早,周边的路灯均已亮起。
法院外涌满了各个小报记者,却一个都没能突破法警防线挤进去。
钱来这样的收场,隆重,但也出乎意料的草率。
审讯时,除了证据确凿辩无可辩的,他该招的一个人都没招。
导致警方的调查进度几乎截止到舟何集团案,路建集团那批人还有另一方势力全部掩藏蛰伏了起来。
是还指望着他们帮他二审改判吗?章苁蓉冷笑,简直做梦。
章苁蓉接上齐梦,没问好不好,感觉如何云云。
只是默默地把人塞进车里。
人都死了,哪怕罪犯伏法,亲人心里的伤口也永远不会愈合。
章苁蓉清楚这一点,知道与其用苍白的语言宽慰,不如转移注意力:“搜查令下来了,路建集团那批人还得查。”
“领导同意了?”齐梦靠着车窗,空调暖风徐徐吹着,脸色红润起来,但一双凤眼依然毫无焦距。
如果不是切切实实听到了齐梦的声音,章苁蓉几乎要认为她从未开过口。
章苁蓉应了声“嗯”,单手带动方向盘,目光落在路前方,“大家都盼着你呢!如果导师那儿不好交代,我帮你去说。”
“不用。我给他介绍了个师弟,他用得很顺手,应该想不起我。”齐梦阖眼仰躺在靠背上,任由思绪放空。
眼神余光瞥见齐梦眼底的青黑,估计几天都没睡着,章苁蓉调高了空调,不再说话。
40分钟后,车辆稳稳停在临时办公点门口。
章苁蓉本以为齐梦还得睡会儿,正准备阖眼陪睡,旁边传来咔哒一声,是齐梦解开了安全带,窸窸窣窣预备开车门出去。
不过离开半个月,齐梦却感觉恍如隔世,似乎楼梯的颜色都变了,蒙上薄薄一层灰。
推开办公室门,先听到徐良才的高呼:“欢迎归队!”
齐梦下意识后退关门,门被抵住了,逃脱失败。
“就知道你想躲!”徐良才薅住齐梦衣袖往里拽,跨过门槛往里一推。
没摔下,有人接住了她,她没来得及看清是谁。
“砰”的一声,亮闪闪的小片兜头落下。
一身都是,齐梦从小到大没见过这阵仗,无所适从地站在原地。
“否极泰来!”办公室里的人不约而同喊,徐良才絮絮叨叨,“办公室不好布置火盆,将就将就。”
齐梦突然鼻窦里发酸,差点落泪。
“好了好了。”章苁蓉从后头冒出来,一把将齐梦整个搂进怀里,往自己办公室带,“谁弄的谁收拾!”
徐良才和魏琪屁颠颠地去拿拖把扫帚。
“卷宗我已经准备好了。”何亮抱着厚厚一摞东西,跟在两人身后一起去办公室。
屋里中央空调干涩的暖风一吹,齐梦眸中湿意顿时憋了回去。
“钱来嘴太严,吐露的线索不多,我们根据现有的证据材料初步筛选出几个可疑高管,已经布控完成。咖啡、夜宵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你有一晚上的时间慢慢看,明天正式行动。今天集体加班,你有问题随时问,都有人。”何亮语速快而疾,双手按压在卷宗上,卷宗扉页微微上翘,“重点我都圈出来了。”
“你的工位,这儿安静。”章苁蓉挪了一根凳子到办公桌前。
“好。”不得不说,大家的策略很有效,齐梦汹涌的情绪已经完全平复,目光全被堆叠的卷宗吸引。
“重点关注路建集团付曲、周悦、赵锦梁这几个人,他们虽然都是在舟何倒闭后进的路建,明面上和舟何集团无关,但爬得很快,升迁速度远超过了一般员工,是最有可能接触犯罪集团的人员。”
“而且路建集团和广投公司的业务都是他们几个主要负责,和作为广投公司隐名股东的钱来联系密切。”何亮补充道。
齐梦翻开路建集团的机构设置图:“路建集团的几个老总查不查?”
“已经布控了,专案组新进了几个经侦的同志,集中查路建集团各个老总的可疑财产线索。”
“董事长孙渡是2019年后上任的,之前的是谁?怎么没看到他信息?”齐梦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耿齐,从路建集团成立起一直担任公司法代,19年突然卸任。”何亮点开微信看了眼,“这个人很谨慎,外界消息极少,卸任后行踪不定,魏琪已经去查他了。”
齐梦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等何亮布置完任务出门,齐梦才抬眼看向对面办公桌的章苁蓉:“这批案子里,有发现当年伤害遥芳姐的真凶吗?”
如果她没记错,受害人并未出现伍岐和章遥芳的名字,而且检方控诉的案件事实中也没提及。
章苁蓉摇摇头,这也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一点。
钱来和其大部分关联人员均已到案,分开审讯下,照理说再努力掩盖,也必会有人为了争取立功减刑冒头。
可他们讯问了所有被告人,硬生生没吐露一点消息,就好像这个事实完全不存在一样。
只有一个可能,凶手来自另一方,所以凶手的痕迹才能掩盖得这么完美。
真凶一日逍遥法外,章遥芳就一日面临死亡威胁。
她这么着急调查路建集团,就是怀疑真凶很可能仍在路建集团某个重要人物的庇佑之下。
“任务结束后,我想见下遥芳姐,她还在H市吗?”齐梦停下翻阅卷宗的动作问。
章苁蓉点点头:“就住在招待所。”
招待所离他们的办案地点不远,而且又时不时有自己人来来去去,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地方。
问完所有问题,齐梦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卷宗上。
钱来一个人就有二三十卷,不拿出生死时速,今晚绝对看不完。
***
孙渡别墅外,司机开着迈巴赫,像往常一样驶出小区。
别墅修得早,处于市中心,迈巴赫很快湮没进车流中。
徐良才摊着煎饼,手抖动间又摊好一个,他一边切成两半一边寻隙接通传讯器:“各单位注意,孙渡不在车内!孙渡不在车内!”
“孙渡还在别墅里,第二组准备。”耳麦中传来章苁蓉的身影。
别墅中,年近六十却保养得像四十出头的男人此时正满头大汗地守着面前的碎纸机。
楼上房间中时不时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
“太慢了,你去点个火盆。”孙渡搽了搽汗,依然觉得不放心,补充,“去后院点。记得把烟雾报警器关了。”
后院有墙拦着,不会引起人注意。
管家应了声“好”,立马去找工具。
孙渡推出一个带滚轮的塑料箱,将筛选出的资料全部扔进去。
火盆很快点好,孙渡推着东西出来,一叠一叠扔进火盆。
何亮遥遥看见飘起的烟雾:“怎么会有人点火?”
“熏腊肉吧。”屈亚随口道,这个时间点正好是装腊肉香肠的时候。
可是完全没闻到肉香和柏树枝丫燃烧的特殊气味,意识到这一点,何亮浑身一凛,跨步往前冲:“不好!他在销毁罪证!”
何亮步履未停,带喘的声音通过传讯器传入所有人耳中:“请求支援!孙渡可能要跑!”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特警全部武装逼近三层楼高的独栋别墅,想通风报信的物业全被提前按住了。
其它业主也禁止了出入。
整个小区被围得水泄不通。
孙渡许是也感知到了什么,加快销毁的速度,同时接通了司机电话:“老吴,你那边怎么样?有没有人跟踪?”
司机的声音断断续续:“没有啊。”
啪得一声挂断电话,孙渡扔掉手里的资料,掉头就往地下车库跑。
挑中一辆最不起眼的奥迪,钻进去便往外开。
院门打开,黑色轿车不要命一样往外冲。
破胎器尖锐的利角竖起,砸进轮胎,轿车向前滑行了好长一段,撞进花坛里。
刺耳的警笛声立时响彻整座小区。
周围邻居或透过门缝,或站在窗台往这边看来。
警方迅速围拢,孙渡的脑袋完全嵌进安全气囊里,动都不动一样,已经昏迷。
特警小心卸掉车门,把人完整拖了出来。
痕检补位,收集着车辆中残存的资料。
其他小组也传来了消息,除了耿齐,全部拿下。
审讯室又一次被塞满了。
齐梦分到的是孙渡。
“我们在你别墅中搜到了大量行贿钱来的罪证,解释一下吧,涉及的有哪些人员?哪些项目?”齐梦开门见山。
孙渡搓着手,像有些忐忑,但和其他人一样嘴硬:“见到律师前,我什么都不会说。”
“我国法律和欧美法系存在本质区别,律师帮不了你。”齐梦眼神幽幽。
“帮不帮得了不是你说了算。”孙渡抬起眸,眼神精明、锐利,有着和之前那些杀手截然不同的狡诈,“况且嫌疑人不自证其罪,是刑事诉讼的基本规则。”
齐梦微眯着眼:“你就那么自信,我们查不了你?”
“尽管查,查多少,法院判多少,我相信我国法律是公平的。”孙渡抿紧唇线。
“孙渡律师来了,刚递交了委托辩护手续。”耳麦中传来魏琪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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