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死了。”
李汐儿匆匆回头，见凄冷的月色下一清朗俊逸的少年双手抱胸半倚在门框上，神色慵懒：
“背后道人长短，小心烂舌头！”
周谨未料到隔壁有人听墙角，更未料到那人还是他口中说的正主，一时怔住。
俩人眼神交锋，隔着长廊对峙许久。
周谨没有道歉。
李汐儿不禁奇怪。他这时候还未高中，更未发迹，哪里来的底气？！
这与他从前那副藏锋敛锷的做派很不一样。
许久后，周谨才缓缓开口，“理亏心虚才惧人背后议论。”
“呵——”
张廷闻言，嗤笑一声不屑道：“本公子行的端，坐的正，向来不惧人言。”
眼看俩人下一瞬便能打起来的模样，李汐儿不知该如何收场，忙朝着周谨低声道：“多谢你关心，我无碍。时辰也不早了，你自己找个地方歇着罢。”
便合上屋门。
这一次，周谨未再阻拦。
张廷低哼一声，也回了房，只剩那道颀长的身影仍伫立在门外。
李汐儿心情复杂，褪下外袍挂在衣桁上，钻入柔软的被子里时还依稀听得见外间呼号的夜风。
他应不会待太久的。
*
天气肃清，繁霜未尽。
空旷萧索的庭院里，少年赤着上身，练完一套八卦拳卫忠立即递过手上的巾帕。
张廷接过帕子一手擦拭胸前热汗，问：“打听到什么？”
爹娘做主给他说和亲事，他没上心，不知周谨口中的“李府”是哪个“李府”。
卫忠挠着后脑勺，想到梁叔说那位李姑娘竟是老爷一心想要让公子娶进门的李家小姐便惊讶不已，幸好他未曾得罪人家。
垂着头，照原话说了一遍。张廷皱着眉听完，面色不悦。
所以，听了他的名号，她跑了？！
跑了不说，见了他还假装不认识？！
不认识就不认识罢，还和人在他面前勾勾搭搭，是要故意气死他？！
想他堂堂金陵小霸王，哪个姑娘见了不鲜花怒放？何时遭人如此嫌弃？
忍不下这口气，张廷一掌翻身上马。
“唉～公子！衣裳衣裳！”
卫忠抱着一叠衣裳，气喘吁吁在马儿后面追。
*
一大早，周谨送了早膳过来。
李汐儿没有打听他在哪里歇息，也没有问他作何打算。
周谨主动道：“我谋了份差事，这两日便去云州。”
李汐儿怔怔看向他，“不考科举了？”
他与从前很有些不一样，李汐儿咬着筷子，怀疑他是不是也记得前世之事。
周谨摇头，“将来也有机会，不急于一时，正好借机历练。”
“哦。”
李汐儿喝一口热粥，没有再说话。
他若不去赶考，便不会在三年后高中，也不会再遇见怀宁公主吧。
周谨不知该不该劝李汐儿回府，踌躇片刻后出言劝道：“那七公子为人桀骜张扬，虽享富贵却并不能长久，并非良配。”
“我知道的。”李汐儿打断他。
这便是不打算回府了。
周谨看向李汐儿，淡淡一笑，“你一个姑娘家，孤身在外多有不便，如果不愿回府，我替你安排。”
安排什么？跟他私奔？
李汐儿朝他翻个白眼，出言谢绝。
俩人说着话，那位澜姑忽然进来，说是临走替她们小姐赔礼道歉，还带了吃的玩儿的以及几样小首饰。
李汐儿可不贪图这点小利，来路不明的东西她不收。那丫头鬼精鬼精的，哪里会平白无故向她道歉。
“哟～这位公子是……”
澜姑惊呼一声，似才看见周谨一般。周谨没有搭理她，自顾自收了碗筷，起身。
澜姑笑着看人出去，拿手肘捅一捅李汐儿胳膊，挑眉道：“这是姑娘相好的？长得好生俊秀！”
李汐儿皱眉，只当老人家好八卦。
澜姑又道：“那日，怪我嘴长，还说什么要给姑娘说和亲事的话，哪知姑娘有这样俊秀的郎君，这不比我老婆子眼光好多了。”
“没有的事。”李汐儿不悦道：“您别瞎说。”
“还害羞呢！”
澜姑呵呵一笑，朝外瞟一眼又道：“这又端饭又收拾碗筷的，哪里是误会。”
李汐儿懒得理她，起身送客。
谁知，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她与周谨的事便传遍了整个客栈。
李汐儿凝眉，心道那老人家的嘴真是讨人嫌，临走还要害她一遭，果然那苏小姐就没有安好心。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周谨见李汐儿无恙没有理由继续留下，便打算离开去往云州，临走还想劝她一劝。
他道，云州山美水美，草木丰茂，什么木头玉石应有尽有，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以李汐儿的手艺，吃穿绝对不用发愁。
李汐儿如何会答应呢？
“我自有打算，你就不必操心了。”
转身欲走，叫周谨拦住去路。
“你有何打算？”
周谨凝眉，急道：“你说给我听，我也安心。”
李汐儿不想回他，视线越过他臂膀，忽见一少年纵马而来。
“过来！”
少年命令。
他，看起来很生气。
李汐儿心道不好转头要跑，忽然腰身一紧，叫人捞上马背。
“啊！你做什么？”
马儿扬蹄疾奔，李汐儿害怕摔下去，紧抓着马儿脖颈上的鬃毛不敢撒手。
“放我下来。”
“不放！”
穿过喧闹的街市至一处空旷的田间小道，张廷这才勒马停了下来。
客栈里的流言都传疯了，张廷以为，所有人都在看他笑话。他冷声问道：“知道我是谁吗？”
刺骨的风吹得面颊生疼，李汐儿僵硬地摇了摇头。
呵——
见人还不肯承认，估摸着她还不知婚事进展，张廷冷冷道：“李家已收了我张家十二车聘礼，你想耍赖？还要当众羞辱我？”
李汐儿当然知道十二车聘礼的事，不过是在前世。后来悔婚，阿爹阿娘东拼西凑也才还了一半聘礼回去。
再后来，张家落难，也无人上门去索要，剩下的一半聘礼便也不了了之了。
李汐儿不免心虚，心中更恨那对贪婪的爹娘。她冷冷道：“你们聘的是李家小姐，可惜，我不是！
张廷怔住，“什么意思？”
李汐儿抹一把泪，淡声道：“不瞒你说，我根本就不是李家亲生的女儿。”
“所以，你没有资格要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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