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婵君只觉得周围都被冻住了,她的指尖开始发麻,随后这麻意就带着疼痛,如同一根细小的针往她身体里面游窜,很快蔓延到四肢百骸,就在她感觉连呼吸都要冻住的时候,终于有人赶来,将她紧紧罩在怀里,那股难捱的麻痛也瞬时消散。
她不敢睁眼,只将脸埋在那人胸口,手也紧抓住他的肩膀,呼吸都不敢大口。
也不知道相里松和高脚鬼对峙了多久,郦婵君听着他的心跳从杂乱无章的鼓乐大作变得逐渐和缓,她自己的心跳也慢慢和他同步。
终于,周围的阴冷之气散去,相里松松开她,又隔空点亮烛火,才柔声唤她:“婵君,好了,他们走了,不怕。”
郦婵君缓缓睁眼,见相里松的脸被蜡烛照亮了一半,另一半藏在黑暗里,那被照亮的半张脸上是满满的担忧。
“师尊......”
“对,是我。”相里松像是怕她吓丢了魂,急忙伸手探她额头,又去摸她脉门,得知她并无大碍后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郦婵君问道:“师尊,你之前只说带我下山,其实要带我去哪里?”
相里松垂眼,有些回避:“也不去哪儿,就带你下山看看。”
“是去冥界对吗?为什么去那里?”
“你都知道?”
郦婵君点点头:“上次你和太师伯说的,我听到一点,知道你要带我去冥界。师尊,为什么要去冥界,我是......怎么了?”
除了神仙寂灭后归泰山府君,冥界是世间其余一切生命死亡后要去的地方。而他们修道之人,有着得道飞升、长生不老的变数,因此不得轻易入冥界,以免引来冥界鬼魅觊觎,造成难以估计的后果。除非仙门中人即将陨灭,死后也可算作冥界一员。
相里松安慰她:“没有什么事,你只是生病了,我们去冥界治病,治好了我们再回来。”
郦婵君看着他:“我真的只是生病了吗?也对,我这段日子有几天都是昏昏沉沉的,根本想不起来自己做了什么,硬想也只能想起来一点......可是我在书上看过,刚才那个,他们是来收临死之人的魂魄的。”
“他们走错了,不是要收你,今晚吕才大限将至,他们是来收他的。”相里松不得不说谎。
郦婵君垂下眼睛,烛光柔和地照着她。相里松看她头发有些散乱,遮住了她的侧脸,下意识帮她拢到耳后,小指指腹不经意划过她的耳垂,那里的肉是小小的一颗圆珠子。
他想起几年前,灯烛昏暗,她大约是正要休息,所以散着头发来找他,手中捧着两件喜衣,说自己终于做好了,让他看看哪件好看。
她很兴奋,把衣服比在自己身上转来转去,长发也随之转来转去,一双琥珀色的眼珠在烛火下有盈盈水光,比平时还要俏皮可爱。
相里松总是后悔没有在这个时候把她带上山。
“师尊!师尊!”郦婵君突如其来的急叫把他从回忆中叫醒,“我......我使不出法力了......”郦婵君焦急万分,她刚才运行小周天无果,又运行了两个大周天,发现自己果真一点法力都使不出来。
相里松搭上脉门,食指中指轻轻一动,郦婵君立刻感觉到一股暖流沿着脉络进入了她的丹田气海,不似刚才那般空空如也了。
相里松道:“你这几天太过辛苦,又是做木偶又是布阵又是送鬼的,难免虚弱,这几天要好好调养,不要动用法力,过些天就好了。”
郦婵君一边点头,一边感受自己的气海丹田逐渐充盈,整个人都感觉轻松了不少。
一刻钟后相里松才收手,郦婵君立刻打坐运行。相里松起身给她沏了一杯热茶,等她打坐调息之后,这茶刚好是可以入口的温茶。
郦婵君接过茶后却没有立即喝:“师尊刚才帮我那么久,师尊没有事吧?”
相里松摇头微笑:“我当然没有,这几天真正辛苦的是你。”
郦婵君这才将那杯温茶喝下去。她想她应该是真的生病了,一杯温茶浇灭不了她内心的躁动,得来一杯冰茶才行。
相里松不知道,她自从听到那个买馄饨的小哥提到鼎器,她就想把相里松做成她自己的鼎器。她知道这样不是正经修行的法子,也许她只是想把相里松关起来,锁起来,不让他离开。
郦婵君知道相里松对她总是温柔包容的,有时候甚至可以称得上溺爱。
如果她把他绑起来,让他疼,他还会这么对她吗?
郦婵君觉得自己不正常,可她真的梦见过将相里松绑吊起来,还用他给自己编的鞭子抽打他。
可惜郦婵君没有看清他在梦里的眼神。
一个弟子对自己的师尊起了非分之想,郦婵君不敢想象,可又忍不住去想。
相里松看她出神,也没有打扰她。
他知道郦婵君对他是依赖的,这很好,看来有些东西不会随着记忆消散而失去。去冥界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只要她在他身边。
豆大的烛火摇曳不定,郦婵君正想去挑一下灯油,就见蜡烛忽地一下熄灭,随后混杂在一起的哭声就从外面传来。
相里松站到她身后:“应该是吕才去世了,走,出去看看,那两位高人也该出现了。”
师徒两人急忙出门,吕才的卧房外以及乌泱泱哭倒跪倒一片,两人往上看去,只见月朗星疏,有两个人并肩站在屋脊之上,底下的人看不见这两人的面容。
郦婵君和相里松携手飞上屋顶,那两人向二人略一点头,随即退开,还不等师徒两人追去,已有声音远远传来:“我二人任务已成,有缘再会。”
郦婵君见那两人已经飘然无踪,转头道:“师尊,这两人也许是同道?”
相里松点点头:“看来是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两位道友,只是不知道他们的任务到底是什么,算了,既然没有对此处百姓造成危害,不必追了。”
吕才的葬礼办得颇为隆重,吕少爷还请了空山寺的几个大师开了个水陆道场,布施众生。办了整整七天,整个吕府都是和尚的念经声,郦婵君听得头疼,特意找吕夫人弄了两个棉花耳塞睡觉的时候用。
她去看了那天晚上出生的孩子。
那孩子很喜欢她,短短胖胖的小手捉住她的手指不放。郦婵君一边轻轻戳他的脸,一边问吕夫人:“这孩子真可爱,取名了吗?”
吕夫人道:“嗯,叫慧定,是另一位仙长取的。”
“慧定......慧定......”郦婵君重复了几句,“是个好名字,我师尊取的真不错。”
她点了点那孩子的小扁鼻子,又叫了几声慧定,孩子好似听懂了在叫他,一双黑眼睛盯着郦婵君不放。
吕夫人笑道:“这可好,慧定一出生就见过两位仙长,比我们有福气呢。”
郦婵君和相里松一直在吕府住到过了吕才的头七。
两人辞别吕府众人后,郦婵君才想起来没看见之前吕才身边的管家和那个家仆,相里松猜测这两个人兴许就是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高人。郦婵君点点头,这两位高人估计跟他们两个的修为不相上下或者更高一筹,不然他们不会认不出来的。
师徒两个来到空山寺的后山,颠倒阵已破,空山寺下自然没有什么后山了,他们来后山是看大胡的。
循着大胡跟他们说过的小路直走,就见到两座小小的坟包,上面土色湿润,还是新土,一只狐狸卧在坟前,头上还戴着白布条。
见到郦婵君和相里松到来,急忙化作人形。
大胡正了正衣领,恭恭敬敬对着二人作揖:“拜见两位仙长。”
郦婵君道:“你这是?在给巧儿姐姐和小和尚戴孝?”
大胡吸吸鼻子点点头:“嗯,我听说人都是这么办的,好像要守孝三年呢,他们两个那么可怜,都没人给他们戴过孝。”
郦婵君本来想逗他两句,没想到这狐狸这样重情重义,一时间心中酸涩,看向相里松。
相里松道:“你要好好修炼,将来未必没有再见之机。”
大胡眼睛亮了亮:“真的吗?那他们还会再记得我吗?”
相里松睫毛一抖,看了眼郦婵君,郦婵君正期望他能对大胡再说些安慰的话:“记不记得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再去认识他们,他们总会记得的。”
师徒两人给大胡留了一本修行的书册,希望他修行得法,早日得到,到时就不必自封自己做这里的山君了。
大胡送走两人,郦婵君回头看了看那两座小小的坟包,一时间五味杂陈。
离开归云镇之前,两人又去空山寺上了一次香,这次殿里的神佛慈目半阖,没有半点妖气。
郦婵君恭恭敬敬上了香,相里松盯着她把香插在香炉里,怕她被香灰烫到。
所幸这次师徒两人谁也没有被烫出红点。
走出大殿时,郦婵君又听到了院子里那个摆摊算命的。
摊子前人并不多,郦婵君能看见算命先生的神态,还是和之前一样。
她想起之前这人说她的八字是已死之人,可相里松说她是生病了。这算命的不准,她心里想。
郦婵君可不去算了,她要和相里松一起离开这里。
直到两人背影彻底消失,这算命先生才望过两人离开的方向,嘴角勾了勾:“好了好了,今天就算到这里,不算啦!”
大家五一快乐!
写论文真的太头痛了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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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慧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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