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士诚说的，解决目前照明计划困境的方法，就是去除生命体内的“源代码”。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从黎方带领的这么多次实验都以失败告终就能看出来。
之前黎方他们这些研究者并不清楚“源代码”具体位置，也不清楚它具体是什么。
和“源代码”打交道这么久了，张士诚很清楚自己需要做什么。这也是他在和研究所里面其他研究者们之间，不可取代的一点。
经过一个星期不眠不休地实验，张士诚终于找到了实验小鼠体内属于“源代码”的能量波回应。
当他看到设备屏幕上终于出现的反应后，激动得连续七天的腰颈酸痛都感受不到了。
其实如果不是黎方恶意减少派给张士诚的人手，限制张士诚使用的设备，时间还可以更快一些。
“让我看看，这是在那里？”
回馈的能量波看似遍布实验小鼠的全身，如果只看这个表象估计有些人会粗略地归咎到“源代码”遍布生命体每个细胞。那么之后的研究难度将会上升到一个无法完成的局面。
细胞之中，还可以再细分成很多板块，一定还有更细致的结果。
张士诚又经过一整天的实验，一个人同时操作三个检测仪器，终于，在第二天黎明，张士诚得到了满意的结果。
“张先生！一号设备锁定到小鼠体内源代码信号波的发起源头了！”
“3号设备也有了！我马上把结果打出来！”
“这张图像上面的形状好眼熟啊！”
“这是...在DNA里面？”
“源代码”发出的能量波很强，用张士诚和凌小宇共同制作的机器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它的轨迹。不过也是因为能量波太强了，反而盖住了“源代码”的确切位置。
就像一只长毛小猫，不把这些华丽油亮的毛发剪去或者打湿，你都不知道小猫的胖是实心的还是虚胖。
好在研究所里面的专业设备都很全面，张士诚设计实验时需要的环境和工具都可以满足。
他们将数据分析后，确认了“源代码”的最终位置，在生物体共同的遗传物质当中。对于遗传物质为脱氧核糖核酸的小鼠来说，也就是主要在DNA上面，部分的RNA也有一些“源代码”信号的波动。
如果想要毫无影响地进入“无尽黑暗”当中，就必须先将人体内带有“源代码”的DNA去除。
这个道理很简单，实际上去操作却非常难，就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人类生命的最初形式是受精卵，在只是一颗细胞躺在母体的子宫里面时，遗传物质就不会改变了，除非基因突变。细胞不断分裂、分化，使用的都是同一套基因，同样的DNA分子。
“之后的实验里面，我们也再次确认了，和‘无尽黑暗’会产生排异反应的‘源代码’，就藏在我们身上的DNA单体核苷酸上面。经过努力，已经将其范围为缩小到了200个碱基对的非编码序列上，在所有人的体内都是这固定的编码。所以之后我们的研究方向，就是了解去除这段序列会对人体有什么危害，在保证人体机能完整的前提下，将含着‘源代码’的DNA片段从基因当中去除。”
会议室里，只有黎方和张士诚两个人。黎方作为照明计划的临时负责人，张士诚每个阶段研究需要的费用或者获得的成果都需要上报。
黎方对张士诚的想法做了中肯的点评：“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得到这么多进展，确实不错。但是你所说的‘将含源代码的DNA片段从基因当中去除’，实在是异想天开。我们评选出来的曙光选手大多都是二三十岁的身强力壮的青年，你要将他们体内的上亿细胞每个的基因片段都一一去除？分裂的新细胞你怎么控制？工作量这么大，你怎么确定完全去除？说不定他们老死之前都坐不上出发的飞船。”
“这确实是现在的难点，但是我相信，之后肯定能找到突破口的。”张士诚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
这些天为了赶出结果报告，申请下一笔研究资金，张士诚的榨干自己所有精力，今天能站在这里报告已经很勉强了。
“呵！你找不到对我来说才是好事。”
黎方一改听报告时的严肃，脸上的表情充满嘲弄，他说：“你上次在联邦首领和十大支柱掌权人面前可是出了大风头，把他们哄得一愣一愣的，一下子又给我们项目砸了几个亿。现在有了进度，我又可以去和他们申请资金了。这几天的收到的钱比我累死累活干一年都多，说起来，我也要好好谢谢你呢！”
张士诚没有回话，默默收拾演示文件，准备离开。
“如果按照你这个方向，你就算按照现在24小时都呆在实验室的劲头，都没办法得到想要的结果。如果你得到了凌小宇的帮助，说不定还能快一点。”
“因为，她是联邦成立两百多年以来里面唯一一个，身上没有‘源代码’的人。”
张士诚猛地抬头，盯着黎方看向自己戏谑的眼神。
“很惊讶？确实值得惊讶，这个消息，我现在只告诉了你。这可是她亲口告诉我的。”
两天没有进食，张士诚胃部绞痛几乎晕厥，他勉强稳住声音，问：“她到底在哪里？既然她这么重要，为什么被你接管了照明计划？”
“诶哟哟，脸色这么难看呢！可别晕在这里啊！既然你都这么想知道了，正好我今天心情好，那我就发善心告诉你吧。”
黎方伸出手指点了点大脑，说：“凌小宇的研究和你一样，也想去掉人身上的‘源代码’。但是她想要去除的，是灵魂上的‘源代码’，而你想要去除的，是身体上的。”
“该说你们不愧是一起研究过的啊，你们两个的研究成果拼到一起，就会变成一个和凌小宇一样没有‘源代码’的人。而这些人就是照明计划中的重要组成，曙光选手。她现在嘛，就在研究所里面，正在忙着去除候选人灵魂上的‘源代码’，没办法抽身，最近几个月你是见不到她了。”
“如果你真的想到不行，求求我......”
黎方恶心张士诚的话还没说完，张士诚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
再次睁开眼，张士诚躺在研究所的医疗站病床上，一边手还在输液。
正好看见从外面拿着药剂进来的孟名，他现在又是第三区的警卫长了。
“你也是个奇葩，差点就要成为研究所第一个把自己饿死了研究者了。”孟名将手上的未开封的药剂熟练地换上即将输完的吊瓶，对着床上虚弱的张士诚说。
“现在几点？”
“早上九点半，你整整昏迷了两天，全靠营养剂吊着。快点收拾一下把桌上的粥喝了吧，待会我们的老大要找你谈话。”
孟名将打湿的热毛巾递给张士诚，张士诚接过，温暖的温度和水汽让头脑变得清醒了不少。
医疗站提供的粥就只是普通的白粥，应该拿过来好一会了，表面结了一层米浆纸。
几口将温热白粥喝光，门外等候多时的轮椅少年得到张士诚的许可后，被孟名推进房间。
上一次匆匆一眼，现在张士诚终于有空好好打量这位特殊的年轻人了。
联邦第五支柱商业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苏邈。从小体弱多病，身体有缺陷没办法长时间行走，常年依靠轮椅出行。他看上去还是在读书的年纪，气质温和，头发没有打理，柔软的贴在白皙的脸侧。鼻梁上架着黑色的半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如同平静的潭水，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不好意思张先生，没想到和您联络了这么多次，现在才见上一面。我是第五支柱的苏邈，很高兴认识你。”苏邈对张士诚伸出手，张士诚伸手短暂回握。
“请允许我再一次和你道歉，上一次孟名给你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我准备了一些回礼，希望你会喜欢。”
苏邈将放在膝上的文件递给张士诚，张士诚简单翻阅了文件内的信息，是凌小宇对灵魂剔除“源代码”的相关研究。
这真的相当于一件大礼了，文件日期很新，估计黎方手上都没有。
收好文件，张士诚再次问凌小宇的下落：“你们知不知道小宇在哪？”
“她在研究所地下四楼，正在给曙光选手候选人们做实验，大概还有四个月左右才能苏醒。”
“你是说苏醒？她现在是昏迷状态？”
“是的，但是更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小宇这个研究的机密性很高，如果你想去见她，身份没有黎方那样是不可能的。”
张士诚皱眉，又说：“黎方可以随意去插手小宇的实验？”
“当然不可以，实验现在正在进行，已经没办法停下来了。黎方作为照明计划临时负责人，可以申请去查看进度，不过也要需要提交申请，按照流程申请提交后三天才能进入地下四楼的实验区域。除了原本的人员，没有人能进入那片区域。”
凌小宇究竟在干什么？张士诚拿着手上的文件沉思，也许看过之后可以解决自己大部分疑惑，但是显然现在不是一个查看文件的好时机。
“张先生，”苏邈结束了客套，表达了此行的目的，“恕我直言，但是您参与照明计划的这个决定会十分影响凌小姐之前布置的计划。原本照明计划的大部分参与者就是激进派的成员，凌小姐好不容易将主动权从激进派手里拿回来，你帮助黎方他们解决‘源代码’在人体上的困扰，会将凌小姐之前的付出功亏一篑。”
“我们希望你能从照明计划中退出，转入我们保守派的另一处研究所。当身体与灵魂的关键技术都掌握在我们手上，联邦的未来才有救！”
张士诚在床上活动了身体，感受体力渐渐恢复，伸手拔掉了输液，手背上的血珠被他胡乱擦掉。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苏邈。带有压迫的举动让孟名想要从苏邈的身后上来挡在两人中间，却被苏邈按住了。
张士诚说：“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但是我不赞同，也不会配合。”
“保守派啊，还是太保守了。换个角度想，我继续参与照明计划，用激进派的资源，关键技术全都在我自己这里，不就相当于用敌人的军火干掉敌人吗？刚刚你们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因为我永远不会伤害小宇一丝一毫。你们不损害我的利益，我就不会反水，你们只需要担心最后和激进派的交锋就行了。所以，难道不是一个双赢的局面吗？”
“我自己一个人，赢你们两个党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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